第三魄(一)
阿梨想看看林云瀟回去了沒有,于是經過解冰初他們夫妻的房間,附耳在窗欞上,只聽見屋里的女子說。 “師兄,若我和阿梨一樣,陷在魔宮受盡折磨,你救回我以后還會娶我繼續愛我嗎?” “師妹,你們女人怎么總是問這些沒有意義的問題。” 屋里傳來女子不依不饒的嬌嗔和男子無奈的嘆氣,那男子接著道,“老實講,我不知道。若真的發生這樣的事,我怕你自輕自賤不肯讓我愛惜你,更怕你想不開自裁,而我更是愧疚,只恨自己沒有用保護不好你。所以,我其實很佩服他們,能夠這么堅定的相信彼此。” 阿梨聽了這話,頭忽然開始痛起來,像是有一股力量在腦海里撕扯。 還沒等她呼喊出聲,一只手捂住了她的嘴,她驚訝的張大眼睛,林云瀟向她比了個噤聲的手勢,她于是眨眨眼睛不再掙扎,他帶著她一起小心翼翼的離開,不讓解冰初他們發覺。 等回到落英閣,林云瀟有些擔憂的問她,“你去哪兒了?” 阿梨揉揉發脹的腦袋,“我只記得我們在說話,你說要赴解掌門的約,我就過去看看你回來了沒有。找不到我,讓你擔心了。” 林云瀟若有似無的松了一口氣,向她笑了笑,“沒事,天色不早了,明天還要趕路,早點睡吧。” 阿梨笑著點頭,兩人相擁而眠,一夜無話。 第二日一早,解冰初夫婦早早備好了船只送他們離開,解遙沒來送行,他們只當是小孩子脾氣失了禮數,心下有些不快倒也不甚在意。 “阿梨,你要常常來看我,這次太匆忙,下次我們姐妹一定要徹夜長談。”蘇念青執著阿梨的手,很是不舍。 阿梨一一點頭答應著,和林云瀟一起與他們告了別,登上小船離開,直到船徹底消失在視線里,他們還站在岸邊揮手。 突然有弟子十萬火急的跑過來,“掌門,夫人,不好了!” 阿梨靠著林云瀟的肩,江上清風徐來,讓人心曠神怡,他們接下來要去白鷺派,坐落在桃花流水,鱖魚肥美的西塞山,路上的舟程還長,兩人談天說地,不亦樂乎,暢想著未來無數個這樣安靜美好的日子。 “我們種上千百棵梨樹,再開一方池塘,春日賞花,夏日摘藕,閑來泛舟垂釣,如何?”阿梨眼里閃著光,看向林云瀟。 “秋日釀桂花酒,冬日煮火烹茶,早上看日出,夜晚聽落雪,再不管這外面的事了。”林云瀟像是說給自己聽,修道之人往往先有所感,他和阿梨的結局豈會圓滿,只不過是自欺也欺人罷了。 “云瀟,遇見你真好。”阿梨此刻是全心全意的幸福,這一段記憶在往后漫長的數不清歲月的時光里是她唯一的慰藉。 白鷺派之所以得名,是因為傳說有一只修煉得道的白鷺成了仙居住在此,為了報答曾喂養它的少女,于是教養她的后人仙術武功,慢慢的開創了一個門派。這樣的傳說不知是真是假,但白鷺派弟子對此顯然是心懷敬畏,門派里女弟子的地位倒比男弟子更高些,白鷺派會選出資質樣貌最優越的弟子作為圣女,等白鷺仙人有了指示到他居住的洞府里傳授最高絕學。 白鷺仙人居住的洞府其實就是供白鷺棲息的巖洞,西塞山的一整面山壁上到處可見這樣的巖洞和翩然飛舞的白鷺,其中山壁最高處有一處最大的巖洞,壁口光滑,深不見底,四周的巖石呈現五彩顏色,有瀑布從此垂落如白龍吸虹,被認為是仙人居處,很是受弟子們的供奉。 阿梨感應到她的魂魄,便是在那里。 “這些巖石被水打磨的如此光滑,這樣的峭壁可怎么上去?”阿梨仰視瀑布掩蓋下的五彩洞xue,蹙起了好看的眉,止不住的犯愁。 “阿梨姑娘,感念當年的魔宮相救之恩,我白鷺派弟子定當報答你這個恩情,除非仙人愿意見你,派這些白鷺把你帶上去,否則我們也無能為力。”白鷺派的大弟子陸飛鸞很是誠懇的說道,“除了圣女得到白鷺仙人指示能進入洞府,我們都從未上去過。當年青蕪還沒等到指示,就...” 她立刻閉口不說了,柳青蕪這個名字是白鷺派的恥辱,也是因為她的緣故,圣女之位在白鷺派空懸了許多年。 “阿梨,你抱緊我,我試試帶你上去。”林云瀟的功力可以御劍飛行,這樣的高度對他而言不在話下,誰知眾弟子們立刻制止了他。 “萬萬不可!先不說這洞xue只有仙人授意才可進入,且進入之人只能是女子。仙人的本意便是要傳承白鷺派絕學,林掌門是堂堂點蒼山的掌門,怎可進我們白鷺派的武學秘地?” 八大門派自當年魔宮一役后,有三派幾乎被斬殺殆盡,雖有些微弟子存活,但終究是不成氣候,現在名號猶存的不過點蒼山、桃源津、白鷺派、太行山、明月渡五大派而已,而且出了柳青蕪一事,各派之間猜忌爭端不斷,現在聽林云瀟這么說,更是各個起了戒心。 氣氛焦灼間,忽然白鷺在空中盤桓不止,漸漸列成隊形,眾多白鷺竟是拼湊成了一只巨大的白鷺,飛落在阿梨面前。 “這是仙人的指示!”弟子們忍不住興奮激動,他們許久沒看見這樣的神諭了。 阿梨被她們狂熱的興奮弄懵了。 林云瀟則是輕輕握了握她的手,囑咐一句,“我就在這等你,一切小心。” 他的眼神里有擔心,有疲憊,還像有些害怕...但很快垂下眼眸掩蓋了他的情緒。 阿梨只當是自己看錯了,騎上白鷺往高處的五彩洞xue飛去。 阿梨本以為瀑布之下的巖壁洞xue一定是潮濕非常的,沒想到里面別有洞天,五色的巖壁一直延伸不見底,巖壁上和地上隨處可見琪花瑤草,作為醫者她知道這些植物只生長在靈氣充沛之處,此處竟然有這么多,她一邊往深處走,幽深的洞xue逐漸變得寬闊亮堂起來,一邊不禁暗暗稱奇。 “好美。” 心中所想被說出來,阿梨忍不住點頭。 等等這里還有其他人?! 阿梨訝異的轉過頭,只見一人被花草圍繞著,像是被籠罩在光里一般。 很難從外表判斷他的年齡,他的神色高傲又天真,似乎對一切都滿不在乎,又對一切充滿好奇。 他專心的看著手中懸浮著的光芒,眼里滿是贊嘆欣賞。 阿梨感應到,那就是她的魂魄,他剛才的喟嘆就是因為這個。 看來他就是白鷺仙人。 他的眼眸是被水沖刷般的透亮,漫不經心的劃過,看了阿梨一眼。看見她的臉的時候,有一絲喜悅,再用眼把她渾身掃了一遍,忽然皺起了眉,有些嫌惡的開口,“好臟。” 阿梨摸不清他喜怒無常的性子,料想他是把自己當成了白鷺派的圣女,她目的明確就是要拿回魂魄,也不想節外生枝,于是平心靜氣的開口道,“阿梨見過仙人,我不是白鷺派的圣女,此行只為取回我的魂魄,拿到后我立刻離開,不會礙仙人的眼。” “這么說,你不是白鷺派的人。”仙人緩緩開口,絲毫沒有要放走她的魂魄的意思,“那我憑什么答應你的要求?” 阿梨一瞬間啞口無言,想了想,“仙人若不是要把魂魄歸還給我,為何讓白鷺送我來此?” 他聞言打了個哈欠,懶懶道,“因為我太無聊了,想找個人陪我玩玩兒,你想要回魂魄,自己來拿呀。” 他挑釁般的看著原地站著保持距離的阿梨,她依舊是不急不躁,緩緩走上前,像去拿一本書一樣專注平靜。 這個女人,就沒有其它情緒嗎? 看到他俊美無儔的面容,一點也不吃驚,面對他的嘲諷和挑釁依舊無動于衷,這一切反而讓他更加好奇,更有興趣了。 就在阿梨的手即將觸碰到魂魄的時候,他忽然握緊了手,然后當著她的面把手里的東西吃進了嘴里,然后很是乖巧無辜的看著她。 阿梨不明白他虛晃一槍是要做什么,他笑了笑,“想要就自己拿呀。” 沒有看到她意料之中的氣急敗壞,反而她問了一句,“用什么方法都可以?” 他笑意更深了,點點頭,“可以。” 阿梨靠近他,有些歉意道,“那就得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