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那種像是揭露一切底牌也要誘騙他許愿的態(tài)度讓他全身發(fā)抖，連握著茶杯的指尖都開始泛白。

    不是因?yàn)榭謶郑菑仡^徹尾的——憤怒。

    “所以……你就實(shí)現(xiàn)了讓人們?nèi)テ群ρ诌@種幾乎讓秩序毀滅的愿望？你根本是在戲弄人！”

    “為什么要生氣？在這之前不斷吞噬記憶的家伙，是叫兔麻呂？他為了城市的人們能夠獲得幸福所以吞噬了他們的夢想，但他的做法從根本上就有著不對。吃掉悲傷和痛苦的記憶，噩夢和新的煩惱也一定會再次出現(xiàn)于人世。吾是為了從根本上消除人們痛苦的根源，所以才決定實(shí)現(xiàn)所有的夢想啊。”

    滑頭鬼之前也說過，他才是禍端的中心。

    雖然不排除先入為主的可能性，可他仍舊不信八岐大蛇的每一句話。

    喜歡抓捕人，偷取他們的生肝是妖怪漫畫的固有橋段，對人的謊言和欺騙也同樣多到數(shù)不勝數(shù)。

    蛇，從來都是狡猾的生物。

    “別把兔麻呂和你混為一談，他并不瘋狂。”

    “這是偏見，汝似乎對吾實(shí)現(xiàn)了那種讓人們發(fā)瘋的愿望而感到憤怒，可這不正是人性嗎？本能敬畏著比自己更強(qiáng)大的生物，同時也會尋找機(jī)會，把神明和妖怪這種神秘又看不透的東西，從高高在上的位置扯下取而代之。說到底，許下[讓所有人都去消滅妖怪]這個愿望的，只是一個因?yàn)檠侄移迫送觥⒘麟x失所的孩子，就如她所想，如果那些迫害父母的妖怪不存在，她也不會淪落到無依無靠的地步，比起自身的安危更希望妖怪被人們驅(qū)逐……她的愿望，不正是為了阻止有人重新遇上她所遭遇過的悲劇嗎？”

    “真是淺顯的詭辯啊。那些孩子根本沒有大人的判斷力，因?yàn)楹闷妫麄兛梢暂p易折斷飛鳥的羽翼，為了確認(rèn)貓是否真的有九條命，他們也會毫不猶豫地將貓從高樓下丟下去。他們根本不知道他們的想法有多么恐怖！你作為一個活了千年的魔物，不可能連這種事情都不知道？”

    “所言極是，孩童并沒有成人的辨別力，任何生物都一樣。可是，現(xiàn)代的人類不是總在呼吁平等嗎？既然這樣，吾有什么理由拒絕一個孩童在哭喊中許下的愿望？”

    “這種事情根本不能混為一談，在你完成這種愿望的時候，那些為此受傷、甚至為此死亡的人就享受到所謂的平等了嗎？這和身居高位，剝削著一般人，自身作為享受著特權(quán)富豪貴族，卻厚著臉皮大聲宣布眾人平等的家伙又什么區(qū)別？”

    “這就是所謂善的虛妄嗎？如果真要這么說，真正的公平本身就不存在。”

    八岐大蛇站起身來，他大概也意識到了，現(xiàn)在繼續(xù)談話也是沒有任何意義的。

    “就算許愿讓這個世界的人永遠(yuǎn)不會迫害妖怪、或是讓死去的犧牲者復(fù)活也是可以的，吾不像人類這般有諸多糾結(jié)，就算是完全相矛盾的愿望，吾也會寬容地接納。神也好，妖怪也好，并不是所有的存在都有人的善惡觀念啊。”

    “……”

    “不論是哪個時代，人們都渴求著神佛的庇佑，或是為他們祈求的、連自己也不知道能不能實(shí)現(xiàn)的愿望而賭上一輩子，而我提供的則是一條讓夢想成真的捷徑啊。”

    “這種捷徑，真的是毫無代價的嗎？這世上根本不會有這種好事。”上條當(dāng)麻低著頭詢問。

    “就算這個世界的平衡被毀又與你何干呢？上條當(dāng)麻，我想，你應(yīng)該不是這個世界的人，我有這種感覺。”

    名字被呼喊的一瞬間，上條當(dāng)麻怔愣了一瞬，他這才想起病號服上正掛著自己的名字。

    好在有幻想殺手存在，那些光是呼喊名字就能cao縱人的神魔怪力對他也不會起作用，不然以他對妖怪的理解，恐怕難逃一劫。

    “再好好思考一下，能夠輕易完成心中所愿的機(jī)會可不是這么容易得到的，只要你想，你也可以成為停止一切災(zāi)害的救世主。”

    “我從來沒有想過要當(dāng)什么救世主。”

    沒有理會上條當(dāng)麻，八岐大蛇已經(jīng)徑直走出房間，或許在這時候，他還會尋找在危難之中，心中抱有強(qiáng)烈愿望的人。

    上條當(dāng)麻并不喜歡用惡意去揣摩他人，但這次不一樣，這是只要稍微冷卻下頭腦就能聯(lián)想到的事實(shí)。

    讓人們大肆屠戮妖怪，陷入瘋狂的做法，會帶來更多的犧牲和混亂，這樣一來，最終獲益的仍舊是“想要完成所有愿望的八岐大蛇”。

    只是為了完成愿望，其中沒有任何意義，這些根本不值得信賴。他絕對有著某種目的，而且，不阻止他的話，恐怕會招來無法想象的后果。

    就從最初開始就迫切地讓他許愿這點(diǎn)來看，他的能力應(yīng)該也是受到某種限制的。比如說，只有在別人的許愿的時候，才會得到某種特殊的力量。

    或許，八岐大蛇根本沒有人們想象的那么強(qiáng)大，最好的情況下，他一人也能解決問題，就算不能，他也可以借著這次接觸掌握到他的弱點(diǎn)。

    在想好了各種行動和試探方法后，上條當(dāng)麻站起身離開房間。

    八岐大蛇并沒有限制他的行動自由，房間外也沒有類似看守的妖怪。

    除了他之外，這里還有很多以同樣途徑被抓來的人，和自己一樣，他們都自由地走動在各個房間，可以在娛樂廳玩著喜歡的游戲，在放映室觀看經(jīng)典的電影，或者在圖書館喜歡的……或是聚在一起談天說地。

    明明外界已經(jīng)亂了套，可這里卻像一個只會讓人沉醉的極樂凈土。

    很快，上條當(dāng)麻都頭皮發(fā)麻了，不是因?yàn)槟且粡垙垷o憂無慮的臉，而是他發(fā)現(xiàn)自己和絕大多數(shù)人有著絕大的不同。

    小孩，小孩，小孩。

    放眼望去，這里都是十歲以下的孩子，最小的那個女孩，甚至還會把手指放在嘴里啃咬。

    雖然口口聲聲說著會完成所有人的愿望，但他幾乎只完成幼小孩童的愿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