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八 蘋果樹
等蘇聽反應(yīng)過來,司家朗的賓利已經(jīng)停在了她的那個小區(qū)。 原來司家朗也在她家附近購置了物業(yè),就住在她后邊那棟,和她的小公寓不同,他的是獨棟的別墅。 司家朗和她在別墅花園里說話。 早有傭人上來給她煮咖啡,還是過去的那些老面孔。管家保羅先生微笑著叫她:“夫人,下午好。” 蘇聽明白司家朗想做什么,但她還是等到傭人們紛紛離開,才說:“家朗,你不必浪費時間在我身上。” 司家朗沉默。 許久后,他才說:“如果沒有明海呢?” 這一次輪到蘇聽沉默。 司家朗說:“我懂了。如果不是他出現(xiàn),你會原諒我,回到我身邊。你不是不愛我,你只是更愛他。” 蘇聽開口:“家朗,我們已成過去,何不好聚好散呢?!” 司家朗抿了一口咖啡,才說:“小聽,你還是太年輕。你不明白明氏家族,還有莫森家族意味著什么。現(xiàn)在明海是我的客戶,他交給我cao作的,是幾百億上千億的生意。小聽,那是你根本不可能想象的天文數(shù)字。莫森家族掌控著東西方原油輸送渠道,等于是握著了東西方利益輸送的咽喉。明氏家族內(nèi)部的人要對付明海,他是莫森家族新一任繼承人。他的背景遠比你想的要復(fù)雜。而這些他都沒有對你坦白,對不對?” “小聽,你不是一向最恨別人對你不坦誠嗎?無論是王子,還是我,你一旦決定結(jié)束關(guān)系,就頭也不回地決絕離開。那明海呢?他同樣欺騙你!”司家朗看著她眼睛一字一句地說,不錯過她的任何一個細微表情,“你不知道,此刻你有多危險。你會成為明海敵人的目標,以你來制衡他。如果他真的為你好,真的愛你,應(yīng)該放你自由。而不是像現(xiàn)在這樣,欺瞞你。 “而且,小聽,你覺得他成年后在寺院里一躲經(jīng)年,是為了什么?他城府比你想的可怕多了,別被他太過于年輕的模樣所欺騙。他從十歲開始,就經(jīng)常往返于各家寺院里。他不問世事,像個出世的方外之人一樣,那時因為他要躲過明氏和莫森旁支的威脅,在圍困中求存。不然,他早就不存活于這個世間了。你看,他爸爸是什么人,那么厲害的人尚且著了道。他帶給你的危險,是你無法估計的。而他從十九歲就躲進清邁寺院,兩年時間里,韜光養(yǎng)晦,悶過了很多人,但實則他的一系列暗中cao作,使得明氏和莫森氏的大量股權(quán)都集中到了他一人手上,是他暗中運作著莫森石油。一個才20歲的年輕男人,他的城府非常可怕。” 蘇聽一直垂著臉,勾著頭。她的眼睫一直震顫,她有多難受,多掙扎,司家朗都明白。 司家朗又說:“小聽,你在夏威夷救鯨鯊的視頻我看到了。明海就是一個連自己都照顧不好的孩子,在商業(yè)上他展露天賦殺伐果敢,但他又沖動任性,愛冒險,為了冒險連性命都能不顧;將你也帶得更為任性,不知進退。這樣不顧后果的自由潛多危險,你知道嗎?一想到你可能再也不能浮出水面,那種感覺,就像拿鈍刀在一點一點鋸著我的心。” 蘇聽只是輕聲說:“家朗,別說了。” 那一刻,司家朗就知道,他要徹底地失去她了。 “家朗,明海不是愛冒險。而是他對生活,抱有最大的熱情。我和他一起,很自由、很快樂。這是你不能給我的。家朗,我要的不多,是全身心的愛,明海可以給我。就這夠了。因為是他,所以我不懼怕一切困難險境。”蘇聽站起,和他道別:“家朗,別為了我去改變,不值得。” *** 司家莉因為受到驚嚇,心臟病發(fā)進了醫(yī)院。 蘇聽知道消息后,也趕了去醫(yī)院看望她。明海、蘇豆豆,還有司家朗都在。 明海向司家朗道歉,誠懇道:“司先生,很抱歉,讓令妹陷入危險。” 司家朗看了他一眼沒有答話,但看到蘇聽焦急的模樣,不忍她擔(dān)心,終于還是點了點頭。 蘇聽問醫(yī)生:“家莉要不要緊?” 明海堅持把蘇豆豆帶出了病房。 醫(yī)生搖頭:“她的心臟每天都在衰竭,最好的辦法還是換心。” 司家朗眉頭緊蹙。 醫(yī)生安慰大家:“暫時情況穩(wěn)定了。沒有攝入濃煙是萬幸,她的身體可經(jīng)受不住。只是受了驚嚇才會這樣。但若想根治,還是得考慮盡快換心。” 蘇聽是等到家莉醒來,陪她說了一會兒話才離開的。 一直回到家里,蘇聽還是處于低迷情緒。 蘇豆豆一路上都在問她:“聽jiejie,家莉不會有事對不對?” 蘇聽只是疲憊地搖了搖頭。 蘇豆豆晚飯都不吃,在自己房里給家莉念平安咒文。 明海給她做了個簡單的蛋炒飯,勸她:“吃點。” 蘇聽不想他擔(dān)心,將飯吃干凈。她說:“你講,豆豆念的經(jīng)文管不管用?” 明海想了想,答:“生死有命。佛法也并不是全能。” “也是。神佛們好像每天都很忙,可又不知道他們到底在忙什么。”蘇聽笑笑。 明海有些擔(dān)心,執(zhí)著她手說:“小聽,我明天就要去阿塞拜疆了。” 蘇聽一眨不眨看著他。 他只好硬著頭皮說下去:“我給你安排了一小隊雇傭軍,保護你安全。在我回來的這段時間,你哪也別去,就待在家里。你的生活起居我找了安保為你安排,可以嗎?” 蘇聽想一想,將臉埋進他懷里,低聲說:“好的。明海,我都聽你的,你放心去辦你的事。” *** 明海離開的第一天,蘇聽就開始想念他。 自倆人確定關(guān)系后,還沒試過如此長時間的分離。 之前,她睡了他,卷了包袱就跑了,那時尚能忍受分離的煎熬;但現(xiàn)在,蘇聽頗為坐立不安。 她整天抱著相機,在那翻看里面的照片,但其實什么圖片都看不進去。微博也不愿更新了,畫也畫不好。還是蘇豆豆看不下去的,一邊給她夾菜,一邊說:“聽jiejie,你要抱著相機吃飯嗎?” 明海離開的第十天,就連司家莉都從醫(yī)院回來了。但司家莉暫時跟哥哥住,有家庭醫(yī)生照看她。 等蘇豆豆下了課,傍晚時分,蘇聽都會帶蘇豆豆去探望家莉。每當(dāng)這個時候,司家朗都會留她吃晚飯,待她一如從前。 司家的花園里,種有蘋果樹。滿樹紅彤彤蘋果,還真是好看。而司家朗會站在蘋果樹下拉小提琴給她聽。司家莉則在一邊跳舞,而蘇豆豆給她打拍子。 司家朗離她近,輕聲笑:“他們青梅竹馬,挺好的。真讓我羨慕。” 蘇聽抬頭看他,只是微笑不語。 十九歲生日的那天晚上,她遇到司家朗。只是第一眼,蘇聽就喜歡上了這個氣味好聞的男人。男人眉眼溫柔,英俊,看著她時,綠色的眼睛將她迷住了。 見到他,她會臉紅。 一連三天,他都來買衣服。有一次,他手里還拿著一本詩詞冊。蘇聽覺得挺有意思。他把本子里那首詩指給她看,說:“你能給我讀讀嗎?我中文不太好。” 蘇聽紅著臉念完:“平生不會相思,才會相思,便害相思。身似浮云,心如飛絮,氣若游絲。空一縷余香在此,盼千金游子何之。證候來時,正是何時?燈半昏時,月半明時。” 她垂著頭,不敢看他,眼睫一直抖。他逗她,“可以說說意思嗎?” 蘇聽抬頭看他,臉更紅了,解釋說:“先生,這是說一個女孩子害相思了。” 司家朗笑:“我想我也害相思了。我也剛懂相思就害相思。” 蘇聽驚訝:“先生以前都沒有喜歡的人嗎?” 司家朗頓了頓,笑著看她:“我從來沒有真正愛過一個人,談不上相思。” 后來,他每天都來買一件衣服,直到一個月后,蘇聽說:“先生,你不要再買衣服了。” 司家朗莞爾:“你怕我把你店里的衣服都買光了?” 少女蘇聽很執(zhí)著,“先生,我們店里的衣服,比你想象的多。你一輩子也未必買得完。但是你已經(jīng)買了三十多套西服了,你穿不完啊,不要浪費這個錢。” 司家朗忍不住,伸出手來摸她額頭,哈哈大笑:“小孩子,你真純真。” 蘇聽咬唇,聲音細細地反駁他:“先生,我不是小孩了。我成年了。” 司家朗白皙修長的手沿著她額頭滑了下來,忽然執(zhí)著她的下巴:“叫我家朗。蘇聽,你臉上還有絨毛呢,像個桃子一樣,不是小孩是什么?” 蘇聽臉就紅了,囁嚅著說不出話來。 司家朗松開她下巴,溫柔地說:“那你答應(yīng)當(dāng)我女朋友,我就不每天都來買衣服了。我每天都來接你下班。” 那一年,凡爾賽世家后巷靠河的街道,種的是會結(jié)出好多紅蘋果的蘋果樹。倆人沿著河邊走,紅蘋果熟透了,落下來砸在司家朗頭上。她會調(diào)皮地指著他腦袋說:“呀!牛頓!” 他就一把抱著她,將帶有蘋果芳香的吻送給她。最后那只無辜落下的蘋果被倆人分食干凈。那是愉快又明媚的晴朗的一天。 后來,蘋果樹生蟲了,市政廳不得不把所有樹砍去,種上了栗子樹。然后,明海踩著地上栗子,向她走來。 “你想到了那些蘋果樹了嗎?”司家朗一直仔細觀察她,當(dāng)她看著樹上蘋果時,她的唇畔是極美的笑靨。 蘇聽回神,錯開話題,“我也羨慕家莉和豆豆,青梅竹馬兩小無猜。”頓了頓,又對司家朗說:“家朗,你一定要治好家莉。她還那么小,整個世界都是她的。她還那么好。” 見她神傷,司家朗輕輕擁抱她:“會的。我一直在努力尋找心源。”一觸就分開了,他不想給她任何壓力。 蘇豆豆把洗凈的蘋果,仔細地削去皮,切成一小塊小快碼在果盤里遞給家莉。 家莉笑得很甜:“豆豆哥哥,我也會拉小提琴,我待會拉給你聽。” 蘇豆豆把一小塊蘋果喂給她,說:“好呀!” 后來,司家莉給他拉了一首《水邊的阿狄麗娜》,很動聽的音樂,帶著淺淺的憂傷。明明說的是一件有情人終成眷屬的故事。 蘇豆豆接觸的都是經(jīng)文梵唱,還是第一次聽見西洋樂曲,被其中音調(diào)打動,說:“真好聽。” 蘇聽心生感觸:“是說一個國王愛上了自己雕刻出來的少女的故事。他為此日漸消瘦,只想雕塑能活過來。” “后來怎樣了?”蘇豆豆問。 司家莉也瞪大了眼睛。她的音樂老師只是教會她演奏的技巧,并沒有說過故事。 “后來,他祈求天神,終于感動了上蒼,雕塑變成了真正的有血有rou的少女,和國王快樂地長相廝守。”蘇聽微笑著回答:“是一個好故事。” 司家莉鼓掌:“jiejie,你好厲害。” 蘇聽摸摸她頭,溫柔地說:“我也不知道,還是明海告訴我的。他也是一位雕塑家。”她閉上眼,不自覺喃喃:“我很想他。” 司家莉不說話,聰慧狡黠的大眼睛滴溜溜地轉(zhuǎn),看向蘇聽身后的哥哥。 司家朗說:“小聽,我們到湖邊走走吧。讓兩個孩子自己玩樂。” 蘇聽說:“好。” 她知道,他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