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的制服，金色的肩章，溫柔而鎮(zhèn)定的聲音，柔軟安心的懷抱，她的幸運與希望。

    故事很短，語速再慢也講完了。

    林宜諾緊緊抱著舒清，唇瓣小心地擦過她耳廓，低聲呢喃：“舒清啊，我這條命是你的了，你不要也得要。”

    “所以你是沖著我來的嗎？”舒清艱難開口，身體抖得像秋風(fēng)中蕭瑟的枯葉。

    難怪她覺得林宜諾面熟。

    難怪她覺得她們曾經(jīng)見過。

    原來一切都是有準備，有計劃的，她就那么剛剛好湊巧，一步步跌進這個精心布置的溫柔陷阱里。

    那些都是假象，都是為了接近她。

    “嗯。”林宜諾承認得很干脆，“跋山涉水來到師父身邊，好辛苦。”

    酸澀的淚意涌上眼眶，舒清倏然失聲痛哭：“對不起...那時候我...我想過放棄你......我真的想過……”

    “可你沒有放棄。”

    “不...只是責(zé)任而已...我沒有那么偉大......我恨不得第一時間敲碎駕駛艙的窗戶逃走...我甚至在天上就想過放棄......”她哭得喘不上氣，胸口一陣陣地疼，聲音斷斷續(xù)續(xù)的。

    那場事故后，媒體與網(wǎng)絡(luò)把她吹捧成了英雄，三天兩頭有人來sao擾，連帶著挖出了她大學(xué)時環(huán)球飛行的事跡。

    輿論給她打上了偉大的標簽，用道德的鐵索將她緊緊拴在那個名叫“偽善”的神壇上，事故沒有給她帶來太大陰影，但她卻差點被各種標簽壓垮。

    人這輩子不是只能成為好人或者壞人。

    好不容易幾年過去了，這件事逐漸淡出人們的視野，她用冷漠來表達自己的抵觸情緒，期間又經(jīng)歷了妻子去世，家人冷眼，背著愧疚感負重前行。

    終究她只是個凡人。

    現(xiàn)在又有人來告訴她：你好偉大，我好愛你的偉大，神啊，你是偉大的神，我要為你奉獻我的一切。

    她仿佛被欺騙了，被一個偽裝成凡人的信徒趕回了神壇，而這個騙子是她心里特別的，在意的人。

    “那是正常情緒，我理解，你我都是凡人，遇到那種事怎么可能不害怕，不絕望，只不過你沒有任由自己被情緒控制，你始終記得你的責(zé)任，大家感謝你也是正常的，至于我，除了感謝還有......”

    崩潰的眼淚來得那么突然，林宜諾心如刀絞，沒再說下去，小心地轉(zhuǎn)過舒清的臉，指腹輕輕擦拭著她臉上的淚痕。

    舒清暗如死灰的雙眸，在聽到這番話后又燃起了明亮的火焰，她怔怔地看著林宜諾，眼底水汽氤氳，斷線的淚珠子擦也擦不盡。

    而她這般神情落在林宜諾眼里，像是默許了今天無聲的告白，默許了今后兩人的關(guān)系。

    林宜諾喉頭微動，停留在她臉上的手指滑落下顎，托住了她的下巴，目視那片豐潤飽滿的唇，閉上眼湊過去......

    “諾諾！”舒清抬手抵住她肩膀，語氣近乎哀求，“什么也沒發(fā)生過對不對？我還是你師父，你還是我徒弟，你什么都沒說，我也什么都不知道……”

    林宜諾睜開眼，自嘲地笑了笑，似乎已經(jīng)預(yù)料到這個結(jié)果，她抬手拂過舒清額前的碎發(fā)，溫柔道：“好啊，你一直都是我?guī)煾福乙惨恢倍际悄阃降埽f過的話就是說過了，知道的事就是知道了，不可能什么都沒發(fā)生過的。”

    舒清拼命地搖著頭，突然歇斯底里地吼道：“你走，別在我眼前晃了，滾出去！有多遠滾多遠！”

    “……師父？”

    “別叫我?guī)煾福∥覜]有你這種惡心的徒弟！”舒清捂著胸口退開幾步遠，好像她是什么避之不及的污穢。

    林宜諾張了張嘴，難以置信地看著她，眼圈迅速泛紅。

    她惡心？

    她惡心。

    哦。

    她敞開的，毫無防備的，溫暖的心窩子，被這柄尖銳的利刃劃得鮮血淋漓，連皮帶rou扯成七零八落的幾瓣，揉爛了，踩碎了，嵌進最低微的泥土。

    “好吧，我走。”

    林宜諾憋回眼淚，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聲音卻那么平靜從容，她用最快速度進房間收拾了自己的東西，走到門口穿好鞋，回頭看了舒清一眼，“不過，我還是很感謝舒機長當時沒有放棄我。”

    說完她打開門，決然離去。

    那門關(guān)得很輕，幾乎沒有聲響，舒清的心卻猛地震了一下，愣愣地看著那個方向，臉色微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