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明花滿枝_分節閱讀_14
“不錯。”郁之敏點頭,“經過多方打探,一個多月前,遺塵宮左護法慕寫月確實秘密出宮尋藥,看來衛辭病重應是確有其事,不知各位如何看待,可有什么消息?” 遺塵宮雄踞連襄山脈,地勢易守難攻,與正道對立已有幾十年。這一代的宮主衛辭是個冷面冷心的瘋子,把所有的心力都放在擴大勢力和研究武學上去了,處事霸道,雷厲風行,偏偏一身本領厲害得很,手下又人才濟濟,正道諸人眼看著遺塵宮日漸鼎盛而無可奈何。 楊霂和微微皺眉:“這衛辭如今應該也就四十有幾才對,習武之人身體強健,他怎么會突然病重,是否另有隱秘?” “是衛魔頭作惡太多遭報應了。”葉昀道,“我適才正和郁盟主說呢,聽說是他宮里禍起蕭墻,只是具體什么情況并不清楚。” 宣奕若有所思,“遺塵宮內的消息一向極難打探,不過最近一段時間,確實覺得有些不對勁。”最明顯的就是他們能聽到的關于遺塵宮的消息多了起來,不少都像是有人刻意放出的流言,有些卻又是相互矛盾,似乎是不同的勢力在較勁。 他繼續道,“我們得到的消息雖然似乎是顯示著遺塵宮中出了些問題,但并沒有清晰的指向,真假難辨。衛辭座下,有二護法、四堂主,俱是忠心之輩,武藝高強,只要他們不散,遺塵宮就穩如磐石。” 郁之敏頷首,他之所以沒有將此事放在昨日會盟時提起,就是不想有人因此動了心思,煽動群豪的情緒,要趁此機會聯合攻打遺塵宮。昔年正道數次圍攻過遺塵宮,皆是鎩羽而歸。如今好不容易兩下相安無事十幾年,若非有必勝的把握,還是不要輕易挑起紛爭的好。 而他今次單獨留下的幾位,分屬當今江湖幾個最大的勢力,眼界自然不是一般人可比,深知牽一發而動全身之理,懂得權衡,不會輕易被利益迷惑。 凌涵忱向郁之敏道:“那么盟主的意思是?”郁之敏從容道:“靜觀其變。” 幾人相視點頭。凌涵忱微笑道:“晚輩來之前,家父亦有囑托,若是提起遺塵宮之事,家父的意思也是暫且靜觀。” 如此,諸人意見統一。 回去的路上,宣奕與凌涵忱并肩而行,二人雖然平時沒有特別多的交往,但都屬于武林中年輕的一輩,自然而然便聊在了一起。 “縱然遺塵宮中或出了變故,我等依舊只能徘徊遠望,這就是實力啊!”凌涵忱感嘆道。 “凌公子說的沒錯。”宣奕點頭,“江湖以武而興,門派世家的傳承,所依賴者不過兩樣,一武學,二人才。遺塵宮與當年的夜心谷一脈相承,所擁有的陽春白雪心法為世間至高武學,百年來無出其右,至于人才,這一代中,墨臨風、慕寫月都是驚才絕艷的人物。” 凌涵忱無奈地笑笑:“似此二人者,得一便可興旺全派,衛辭竟收了兩個,而這二人許多年來從無瑜亮之爭,更是難得。墨臨風修煉陽春心法,慕寫月修煉白雪心法,二人聯手當世只怕再無敵手。想來也是運數使然,合該遺塵宮大放光彩。” 宣奕慢慢道:“不知凌公子可曾聽說,這陽春白雪心法原本是一套功法而非分開的兩部?” “以前是在舊的武林秘志上看到過這樣的說法。”凌涵忱頷首,有些不置可否,“然而自遺塵宮創立以來,從未出現過將這兩套心法融合為一的人,如今也不知道這種傳言到底是不是真的。”他說著苦笑了一下,繼續道:“只是,單練就如此厲害,若是合二為一,那威力豈不是更令人心驚。最好還是假的罷,否則于我正派無利。” 宣奕拂開橫斜在身前的細竹枝,道:“若是此番衛辭有不好,右護法就該上位了。墨臨風此人,聽說性情冷傲,手段極肖衛辭。” “他原是衛辭抱回宮中的棄嬰,由衛辭親自教養成人,脾性就算不完全相同,也定然隨了七分。只盼他野心不要太大吧,不然江湖又不得安寧。”凌涵忱喟嘆。 “對了,宣莊主可知為何今次會盟滄明派未至?”凌涵忱似乎想到了一件有意思的事情,望向宣奕。 宣奕一哂:“不是說滄明掌門練功時若有所悟,新近閉關了嗎?”他見凌涵忱的神情,便知另有緣故,笑問道:“還請凌公子為宣某解惑。” 凌涵忱搖頭微笑道:“不敢當。在下跟滄明派一名弟子相熟,前次與他通信時,他告訴我說,潘承昱被慕寫月所傷。”他頓了一下,幾分不屑幾分譏笑,“調戲不成,不止挨了一頓好打,一頭頭發也被慕寫月給燒了。他這是無顏出來見人呢!” 宣奕啞然失笑:“竟有此事?” 要是在幾年前,提起滄明派,二人定然不會如此輕忽隨意。雖然比不得他們身后的勢力,但那時的滄明派也是正道中頗具威名的一個大派,并且勢頭日盛。然而,就在兩年前,滄明前掌門暴斃,隨后登位的,不是一直被看好的三弟子卓以白,而是資質略差些的大弟子景燃。卓以白隨后離開滄明派游歷江湖,但令人意想不到的是,一年前,他突然返回滄明,當著眾弟子的面殺了景燃! 滄明派因此大亂。眾弟子中屬于景燃那一陣營的紛紛叫囂著要殺了卓以白以正門規,屬于卓以白那一陣營的原本就不服景燃繼位,堅持認為卓以白絕不會無緣無故殺死景燃,其中定有緣由。后來又有流言鬧起來說前掌門的暴斃也跟卓以白脫不了關系。之后,便演化成一場血流成河的門派內斗。可憐幾代滄明掌門兢兢業業建起來的偌大門派,衰落于一夕之間。幾百弟子死的死,走的走,最后只剩了寥寥不到五十人,由二弟子潘承昱繼承了掌門之位。 此次內斗之后,卓以白失蹤,至今下落不明。而這潘承昱,是個武功平平、淺薄無知之人,于是江湖中有些眼力見的人都知道,滄明派,至此算是沒落了。 “那是一個月前的事情,慕寫月應當是去東海尋藥的。”凌涵忱望向宣奕,彼此交換一個明了的眼神。滄明派位于東海,所以二人正巧撞見,可笑潘承昱本事不大,賊膽卻不小,連慕寫月也敢出言輕薄。 東滄以白艷獨絕,南遺寫月世無雙。 這是夢筆散生的《江湖逍遙錄》里,對當今武林兩大美男子的推崇之語,說得分別是東海滄明派的卓以白和南方遺塵宮的慕寫月。 夢筆散生是扶南城楊家家主楊霂和的侄子楊徹,他父母早亡,自幼由楊霂和養大,為人機靈敏慧,卻生性散漫,不喜拘束,只想一支筆、一壺酒、一匹馬,游歷江湖。一年多前,這本《江湖逍遙錄》問世,書中所寫,多是他自己游歷途中所見所聞,并心得體會。他一貫見識獨到,下筆生動有神,此書頗有值得咀嚼之處,尤其是在江湖年輕人中受到追捧,一時間掀起一陣“提起包袱走江湖”的熱潮。 而這兩句話一經流傳,頓時在武林中引起熱議。 要說卓以白的容貌,那是有目共睹的,的確是俊美無儔,在這之前就已經是公認的武林第一美男子。夢筆散生將慕寫月與之并列,一下子引發眾人對慕寫月相貌的極度好奇與猜想。 因為慕寫月自出江湖以來,一貫是戴著一張銀質的半面面具,掩住了真容。 曾有人對此提出過懷疑,夢筆散生賭咒發誓,自己絕無虛夸之言,他是確確實實看到了慕寫月面具下的容貌,驚為天人,與卓以白難分高下。雖然關于如何看到的他始終三緘其口,但夢筆散生的話在年輕人中頗有信服力,因此漸漸的,慕寫月成了與卓以白齊名的當世美男子。不知有多少人想要一窺他的面容,但都在慕寫月手中短劍“流光”下灰溜溜地回來了。 “這人也有意思,燒了潘承昱的頭發,真像個孩子一樣。”宣奕想象著那樣的情景,忍不住彎起了嘴角。凌涵忱亦笑道:“可不就是個孩子么?雖然提起遺塵宮的左護法,大家第一時間都為氣勢所攝,但細想想,慕寫月今年也不過十八歲而已。我家二弟也是這個歲數,正是愛鬧騰的年齡。” 凌涵忱這樣一說,宣奕想到了宣朗,深以為然。隨后他又自然而然地想,若是月身體好了,也該是喜歡到處跑跑跳跳的吧? 月…… 宣奕心頭忽然劇烈一跳,不由得頓住了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