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明花滿枝_分節閱讀_11
第8章【七】隱凰 郁之敏清咳一聲,解釋道:“蕭家家主之女蕭隱凰,當時被她的母親壓在身下保住一條性命,后來在兇徒縱火后跳水逃生,但是也身受重傷。幸虧她會醫術,自己做了救治,強撐著一口氣出了城,當時我的大弟子周雁南正巧在華晏城外,于是將她救了回來。蕭姑娘身體虛弱,兼之悲痛傷心,這段時間一直臥床不起。只是個十幾歲的小姑娘,郁某不想刺激到她,因此今天本未打算讓她出面,正待等下告知諸位,不想蕭姑娘還是自己過來了。”說著向那名弟子道:“請蕭姑娘進來吧。” 郁之敏心里嘆了一口氣。原本他并不準備讓蕭隱凰就這樣現于人前的,只預備之后讓諸如宣奕等少數幾人知曉。武林會盟,在場之人甚多,很快蕭隱凰還活著的消息就會傳遍全江湖。現在兇手還沒有線索,敵暗我明,若是對方有心將蕭家這最后一點血脈鏟除,蕭隱凰的處境就危險了。石鏡門雖可庇護,但凡事難保沒有萬一。 只是蕭隱凰年輕,經歷了這樣的事情心里哪壓得住恨意怒火?她只道武林會盟在場眾人皆是一方正義勢力的代表,她如今一介孤女,無依無靠,要請求幫助再沒有比此時此地更合適的了,若是能報大仇,她自己一命何惜?所以不顧勸阻還是過來了。 眾人看向門口,只見一身形單薄的女子,身著白衣素服,不施粉黛,容顏憔悴,慢慢走了進來。 蕭隱凰先見過郁之敏,再向在場眾人屈身深深一禮,眾人見她不過十七、八的年齡,眉目清秀但面容慘淡,身子消瘦,已有幾分形銷骨立的模樣,思及蕭家慘禍,不覺心生憐憫。 郁之敏讓人安排座位與她坐下,當下回風城葉家家主葉昀道:“蕭姑娘,在座眾人都對蕭家所遭受的橫禍深感痛心,你且放心,兇手如此歹毒,公然挑戰武林秩序,我等定不會坐視不理。” 祁州凌家堡的長公子凌涵忱詢問道:“蕭姑娘,我等對當日情形知之甚少,不知蕭姑娘可有什么線索提供?” 蕭隱凰語音悲戚,道:“我全然不知誰對我蕭家懷此歹毒心腸。那幾日,我因在看一個古方,熬了幾宿,出事當晚睡得很沉。驚醒之時,外面已是……”回想到當時的慘烈情景,蕭隱凰哽咽難言,以手掩面,整個人搖搖欲墜。 眾人自然不會催促,她平復了一下心情,繼續道:“我一出門,便迎面撞上娘親,她拉著我向后門跑去,但半路被賊人攔阻,我們都被刺了一劍,我倒下時,娘親壓在我身上,用她的身體護住我,我感覺到那些人又在她身上刺了好幾劍。”蕭隱凰的聲音抖得厲害。 “我隨后就疼暈過去了,等醒來的時候,發現到處都是火光,娘親早已沒了氣息!我爬到池塘邊,家中的池塘與外面的河道相連,我從那里游了出去。后來在城外遇見了石鏡門的周少俠,這才撿了一條性命回來。”蕭隱凰目光中帶著恨意,神情顯得很激動,“若非心里撐著一口氣,我根本堅持不下來,說不定就淹死在水中了!” 湘水點星閣的閣主云湛沉吟著問道:“關于那些人的武功路數,蕭姑娘可看出什么了,或者相貌特征等重要的線索?” 蕭隱凰搖搖頭,神情灰敗,道:“他們全是穿著夜行衣,掩了面,看不到模樣。當時很混亂,我又……又不精武藝,所以對他們的身手全然無知。”她面上盡是痛苦神色,整個人顯得格外脆弱,“都是我沒用,我什么都做不了……” 紫章洲芙蓉塢乃是專收女弟子的門派,派首項曉清是名中年女子,為人清冷寡言,但看到蕭隱凰這般,還是忍不住安慰了一句:“蕭姑娘,這并非你的過錯,切勿如此自責。” 宣奕目光微垂,心下嘆息一聲。這位蕭姑娘雖是親歷慘禍而幸存,但卻并未能給他們提供什么有用的消息。根據她說的這些話,根本無法推斷兇手的來歷。不知等日后她情緒平復下來,是否能想起其他什么關鍵信息。 云湛神情有些嚴肅,向郁之敏道:“盟主,江湖上有傳言說蕭家慘案乃是魔教遺塵宮所為,不知是否可信?”他這邊開了口,登時有幾人附和:“不錯,聽說遺塵宮的宮主衛辭生了重病,蕭家主不愿為魔教賊首看病,方才遭到遺塵宮的報復。” 蕭隱凰聞言渾身劇烈一震,睜大眼睛看向郁之敏,似乎想等他證實什么。郁之敏卻輕輕搖頭,道:“似這般傳言我亦聽說過,但派人留心之下,卻又發現并無證據可證明。”說著他轉向宣奕,問道:“宣莊主,你且說說吧。” 宣奕頷首為禮,向諸人道:“關于此事前次郁盟主已經來信詢問過宣某。從連襄山到華晏城,若非特意繞路,懷瑾城則是必經之路,只是那段時日,蒔花山莊并未發現有魔教人馬或是其他來歷不明的人馬出現。” 懷瑾城是蒔花山莊所在之處,蒔花山莊對這片區域的控制是絕對的,因此宣奕既然說沒有發現什么,那便一定是沒有的。遺塵宮傲視武林這么多年,正道難壓鋒芒。以它素日的風格,若真是出于報復,而且還是為了自家宮主,那定然不會做得這般藏頭露尾,而是殺雞儆猴,明明白白告訴世人莫觸逆鱗。 眼下是與不是皆無證據,而遺塵宮為魔教之首,并非輕易便可質問的小門小派,誰敢魯莽招惹?一番議論終究沒有什么結果。 蕭隱凰抬起淚眼在堂中掃視一圈,忽的站起身來跪倒在地,哀中攜恨,道:“諸位俱是武林英豪,我蕭家行醫積善,從未做過惡事,實在不該為人如此屠戮!請各位秉持武林正義,找出兇手,為我蕭家做主!無論讓我付出什么代價都好,蕭隱凰結草銜環,不忘大恩!” 她伏在地上,弱質纖纖,著實可憐。郁之敏親自上前,將蕭隱凰扶起,寬慰道:“蕭姑娘放心,我等一定盡力。如今還是保重身體最為重要,你的親人在天之靈亦有安慰。” 諸人互相交換幾個目光,都知道此事頗為棘手,一時之間是解決不了的了。 眾人心中俱是清楚,蕭家之事說到底與他們并無甚關聯,雖是心中同情,看在武林公義的份上出手相幫,但也不會就將此事當成自家事情一樣盡心盡力去辦。若是有明確的線索指向,眾人或可在郁之敏的帶領下商討如何懲治兇手,但眼下這種毫無頭緒的情況,恐怕也只有身為武林盟主并且收留了蕭家孤女的郁之敏會主動些去調查了。 蕭隱凰身體尚未完全康復,此刻看上去已經明顯有些體力不支,郁之敏遂吩咐弟子將她扶了下去。他嘆了一口氣,回到座位上,道:“蕭家之事還請諸位日后留心。”眾人應諾。 武林會盟自然不會僅說蕭家血案一事,郁之敏隨后另起話題,又與眾人討論了其他的一些事情,最后,提到近年來新崛起的一些門派。 其中一個名叫攬玉樓的新起勢力頗引起注意,樓主江晚庭也算得上是新近出名的翹楚人物了。只是這攬玉樓行事作風亦正亦邪,眼下尚不好定論。攬玉樓坐落在沂元山中,郁之敏遂讓鄰近那里的幾處門派、家族加以留意。 …… “這就是石鏡啊?可是照得不清楚嘛。”月微微皺著好看的眉頭,說道。 他此刻正緊挨著宣奕站在石鏡門北苑靠山的一片開闊的空地前,面前就是早先引起他興趣的那塊奇石。當年石鏡門開派祖師百里虞曾說,自然之物合該歸之自然。因此這塊奇石雖然后來成了石鏡門的鎮門圣物,但除了建院墻時因場地所需將它圈在門中,并未在周邊架設祭壇、護欄、亭臺等等,仍舊如最初一般倚在巖壁旁,受風雨洗禮打磨。 宣奕笑道:“再怎么說也是石頭,哪里真得會跟鏡子一樣呢?可是也夠稀罕的了,你瞧,咱們兩個的身影都能映出來呢。” 月伸出手摸了摸石鏡光滑的表面。這塊長約四尺左右近似圓形的奇石上,確實映出了他跟宣奕挨在一起的輪廓,隱隱還能看到五官,只是卻很模糊。 咀嚼著剛才宣奕說的話,月的心情突然變得極好。 他轉頭對宣奕道:“你說那位老前輩在這里頓悟武學奧妙,那不如你也在這里坐一會兒看看?”宣奕搖搖頭,望著他的目光中含著溫暖笑意,道:“萬事是講究緣法的,百里前輩的頓悟更多是在于他自己的悟性,這塊奇石最多只是契機而已。” 月嘟囔道:“可是你這么聰明,一定也可以的。”宣奕被他的話極大地取悅了,望著月干凈白皙的側臉,心中一陣滿足,剛想說什么,身后忽然傳來一聲銀鈴般清亮悅耳的女子聲音:“那不是宣莊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