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飯一過，醫圣就來到二人的居所，顧無憂和花子源將窗戶上的簾子全數拉上，使室內保持較為昏暗的光線，免得花滿樓乍一見到強光，被刺傷眼睛。

    為防出什么問題，醫圣在拆眼上的布條前還特意再次檢查了一遍，確認萬無一失后，才退后一步，將最后步驟交給顧無憂來做。

    顧無憂對他感謝的微一頷首，慢慢來到花滿樓面前。即使知道結果毫無懸念，心臟也忍不住砰砰直跳，心里又期待又迫切。他的指尖還有些抖，但在碰到花滿樓的臉頰時就已徹底鎮靜下來。

    顧無憂的動作不快，珍而重之的像是在面對什么最珍貴的寶物，布條在他手下被輕柔的解開，從花滿樓臉上拉下來，那雙濃密細長的睫毛微微顫了顫，然后緩緩的睜開了——

    顧無憂不禁屏住了呼吸。

    他黑色的眼睛不再模糊朦朧，那里盈滿了光彩，像是細碎的星光，溫柔的倒映在他的眸子里。

    然后顧無憂在這一雙眼睛里清晰的看見了自己的倒影。

    他只覺得自己心跳如雷鼓。

    花滿樓眨了眨眼睛，抑制住了發紅的眼眶，手指溫柔的撫摸上顧無憂的面頰，神色懷念又喜悅，輕聲笑了：“無憂，原來你是這個樣子的。”

    顧無憂面色清冷，實則愣愣的點了點頭，半晌才找回自己的聲音：“……好看嗎？”

    話剛一出口，他就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頭。

    花滿樓一下子笑出了聲，他道：“當然好看，這世上還有誰比你好看呢？”

    顧無憂故意板起臉：“胡說，明明你最好看。”

    然后兩人一起笑了起來。顧無憂從來沒有這樣快活過，花滿樓也第一次見他笑出聲。他不笑的時候看起來冷冷清清，身上連點煙火氣都不沾，可如今一笑起來，就好像寒潭消融，曇花綻放，實在是難得一見的景致。

    花滿樓只覺得自己心跳的有些快。

    兩人的笑聲停了下來，花滿樓近乎貪婪的看著顧無憂的面孔，一遍一遍的要將他刻到骨子里。

    ——有什么比重見光明時第一眼就見到戀人的臉更加令人喜悅和感動呢？

    顧無憂一向清冷淡漠的眼睛里此時滿是柔和，他看著花滿樓，慢慢俯下身，面孔與他越貼越近。

    花滿樓意識到他想做什么，輕輕仰起臉，兩人越離越近，雙唇貼在一起，繼而深入交融。

    待兩人從纏綿的氛圍中脫離出來，日頭已經跳過了最高的那個點，外面陽光不太亮，顧無憂就放心的拉開了窗戶上的簾子。

    醫圣和花子源早在顧無憂取下花滿樓臉上的布條，確認他能看見時就悄然離開了，十分有先見之明的避開了接下來rou麻的一切。

    顧無憂和花滿樓出門后沒見到想感謝的人，知曉他們大抵是回去了，顧無憂對花滿樓道：“萬花奇景眾多，之前雖然已去過一遍，但現在你眼睛能看見了，大抵感覺也不一樣，不如重去一趟？”

    花滿樓笑道：“這提議不錯，不過我們還是先去謝過醫圣，再做打算。”

    顧無憂道了聲好，兩人就攜手一同往醫圣的住處走去。

    這一路上，花滿樓雖還勉力保持著一貫溫雅的姿態，可眼珠已忍不住四處轉動看向周圍，只覺得眼前的一切熟悉又陌生。顧無憂牽著他的手，眼睛一錯不錯的看著他，將他眼底劃過的種種情緒都記在心底。

    花滿樓的眼睛終于重見光明，顧無憂心里一直壓著的大石總算落下，心情十分放松，就陪著他慢慢的走，努力讓他看的清楚一些。

    還好兩人武功都不弱，不然就這種走路法，遲早要掉到溝里。

    路上遇到的萬花弟子們紛紛對他們打招呼，見花滿樓眼睛恢復了，也都笑著過來恭喜。

    待花滿樓終于來到醫圣的住處，已到了下午三點了。

    醫圣先給他做了幾個測試，確認各種反應正常，又問了有無不適等等問題，花滿樓都一一答了，醫圣撫了撫胡子，這才笑著宣布他的眼睛已徹底恢復了。

    聽見這個結論，花滿樓的眼圈又開始微微發紅。

    這是他小時候夢寐以求的聲音，可惜每一次得到的都是失望，后來他也漸漸的對此不再抱有期待，轉而苦練聽聲辨位，由其他途徑讓自己感受世上的一切。

    沒有眼睛，他也可以再給自己練出一雙眼睛。

    但現在……

    多年夙愿竟然得償所愿了。

    說實話，到現在為止，花滿樓還有些不敢相信。但與顧無憂相握的手上傳來的觸感如此真實，那溫度順著他的手臂傳上來，熨帖著他的心口。

    花滿樓在心里告訴自己，這一切都是真的，他并沒有沉浸在美夢中，眼前所見也并非幻覺。

    發覺花滿樓的指尖已開始輕輕顫抖，顧無憂知道他心里遠沒有表現出的這般平靜，緩緩攥緊了他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