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過的幾個小孩看他撞在電線桿上“咯咯咯”地笑話他，蕭良節(jié)捂著頭也沒在意。

    不過這電線桿也不白撞，他心里的陰霾因此散去了很多。面朝前方時，他心中是前所未有的堅定。他快步走到馬路邊攔下了一輛出租車，司機師傅問他去哪兒的時候，他回答道:“富光溫泉酒店。”

    富光溫泉酒店就是羅麗麗工作的地方，羅麗麗在后廚工作，是幫廚，干的事?lián)癫讼赐耄o酒店其他部門服務(wù)人員打飯的工作。一個月三千多塊錢，兩天一休班，黑白班互換，倒是也不算太累，還能有時間看顧著家里，羅麗麗自己覺得挺好。

    他提前給羅麗麗打了電話，羅麗麗一聽他說要來，心里十分高興。早早地就換了衣服出來等他，蕭良節(jié)到酒店門口的時候，正看見羅麗麗穿著一身深藍色的工作服等在路燈底下。見他一下車，趕緊迎了過去:“良節(jié)，你有什么事不能等我回去再說？非要巴巴地過來找我。”

    “我，有事。”蕭良節(jié)說，“要當面說。”

    “行，跟我進去吧。”羅麗麗拉著他的胳膊，從地下停車場乘電梯到了后廚。不過蕭良節(jié)一個男人總不能去女更衣間，羅麗麗只好先把他帶到了一個儲物間，讓他先在里面等著。

    這個儲物間只有三十幾平米，不大，再加上堆了很多雜物和一張桌椅，空間顯得更加逼仄。

    他坐在椅子上耐心地等，不過五分鐘羅麗麗就回來了，還端了一份蓋飯和一杯水過來:“你吃飯了嗎？要是沒吃可以先吃點，或者喝口水也行。”

    蕭良節(jié)搖頭:“我吃過了。”

    “吃過了啊。”羅麗麗有些沮喪。但很快地，她又想起了什么，從口袋里摸出手機，劃了幾下之后，將屏幕面向他，“你看看這個。”

    蕭良節(jié)看過去，只見那手機上顯示的是一段視頻，視頻中有一只剛出生不久的小奶貓，跌跌撞撞地朝鏡頭跑過來。

    這只貓沒什么特別的，就是一只沒特色的小土貓。不過它身上的三種花色是一塊一塊長在頭頂、背上和尾巴上，四肢和肚皮都是雪白的，還有著粉色的鼻子和舌頭。

    像小不點。

    “這只貓啊，是我們這里采購部劉大姐家的女兒收養(yǎng)的流浪貓生的小貓。”羅麗麗看著那段只有十幾秒的視頻，笑得很開心，“劉大姐說，她女兒當初就是看流浪貓可憐才帶回去養(yǎng)著，誰知去體檢后才發(fā)現(xiàn)那只流浪貓已經(jīng)懷孕了，兩個月前生下了五只小貓。這下可讓那姑娘犯了難，自己養(yǎng)是養(yǎng)不過來了，只好找人代為收養(yǎng)。劉大姐跟我關(guān)系好，就跟我提了這事，還給我看了幾只小貓的照片，我覺得這只貓不錯，長得最好看，就又讓劉大姐的閨女拍了個視頻，這一看啊！更喜歡了……”

    “嬸子……”蕭良節(jié)小聲喊了一聲。隨后抬起頭，直言不諱道，“我知道你是什么意思。可它不是小不點，長得再像也不是。”

    羅麗麗被點破了心思，笑容直接凝固在臉上。她努力想找個什么理由含糊過去，可惜失敗了。只能失落地說道:“也是，自己養(yǎng)的貓終究是不一樣的，別的貓再好看再名貴，又有什么用呢。”

    “嬸子，你別難過，我是對事不對人，沒有要怪你的意思。”蕭良節(jié)站起來，快要比羅麗麗高一個頭。明明是成年人的身體，在羅麗麗面前卻仿佛是個小孩子，“你想讓我開心，想讓我不再因為小不點的事難過，我感激還來不及，又怎么會怪你。”

    羅麗麗沉默著不發(fā)一言，過了許久才答非所問道:“你要是不吃我就端回去了。”

    她端起飯盒和水杯就要轉(zhuǎn)身離開，蕭良節(jié)叫住了她:“嬸子，我總覺得你心里還藏著好多事沒有告訴我。我今天來，就是不想再逃避，想把一切都說清楚。難道嬸子不想回到以前一家和睦，快快樂樂的日子嗎？”

    羅麗麗愣住了，蕭良節(jié)知道她心里有所松動，趕緊趁熱打鐵道:“之前小不點跑丟的時候，關(guān)哲在驚懼之下說叔叔和嬸子是貪圖我的房子才會搬來與我同住。后來荊哥跟我說了很多，我自己也覺得叔叔和嬸子平日里待我很好，不像是有所圖謀的人。然而愿意到底是什么呢？嬸子不肯告訴我——可如果只是單純地怕我孤單，或者是為了自己的孩子能有更好的教育環(huán)境，這有什么不能說的？”

    既然開了口，后面的話也就沒什么可怕的了。他沉聲一股腦地說了出來:“還有之前，嬸子不小心把奶奶給我的紙條當成垃圾扔掉了，叔叔后來給了我一張新的。他說是去中海的時候，奶奶順手打的草稿。當時我因為還能再次擁有奶奶經(jīng)手的東西而高興，后來回想起來，我才后知后覺地發(fā)現(xiàn)，叔叔當時的話并不連貫，似乎是在找借口將事情圓過去。你們早就見過奶奶，對不對？什么時候見的，我怎么一點印象都沒有。”

    羅麗麗身體抖了抖:“別問了……”

    蕭良節(jié)偏不:“嬸子，小不點的事我想讓它過去了，但不能光是我一個人忘記。嬸子，咱們一定要一直僵下去嗎？”

    良久，羅麗麗轉(zhuǎn)過身來，眼眶已經(jīng)濕潤發(fā)紅了:“我當然不想一直這么下去……”

    “那你說啊。”蕭良節(jié)猶也染上了哭腔，“為什么總瞞著我？”

    “我……”羅麗麗張了張嘴，胸膛起起伏伏，又過了許久，她才沉聲說道，“我們和何老太太第一次見面，的確不是在中海簽協(xié)議的時候，而是更往前一些，在我們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