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第一縷烏云開始緩緩聚積之時，這一絲絲雨水在這個時刻選擇來到地面，劃在木頭的身上，或許就已經是不可避免的事情了。

    恍惚之間木頭也忘了去看石頭的動向，猛地回過神來，木頭才看到，細雨之間，石頭悶著頭，懷里抱著一兜東西就往著這邊跑了過來。

    幸好幸好。木頭低下頭舒心地笑了笑，一邊怨自己的胡思亂想，一邊放松下來想起避雨的事情來。

    木頭左右望了望看有沒有可以拿來避雨的東西，垂著頭往四周左看看右看看，才看到一邊有一張形狀不規則扔在地上的一小塊右布。

    木頭側身過去撿起油布，就著地面擦了擦，又舉著塑料布平攤著接了一點雨水，隨后又擦了擦才站起身來，試探性地往頭頂上舉了舉，大小只夠勉強遮住自己一個人的。

    待會兒給石頭遮吧。木頭一邊這么想著，一邊把油布折了起來往自己的懷里揣。

    放心地找好了遮雨的小工具，木頭才低著頭拍了拍自己揣著油布的胸懷，露出了微笑準備向著石頭迎過去，忽然一抬頭，剛剛正沖著自己跑過來的石頭卻消失不見了。

    木頭立刻往街道中間又跑了幾步，沖過去尋找石頭的身影。

    整個短短的街上面空空蕩蕩，看不到一個行人，兩邊的店鋪也緊緊地關著門，沒有一絲生氣，街道上的煙火氣息恍然之間都被這雨沖散了，雨水帶來的霧氣之間也添了幾分虛無縹緲之感。

    恍惚之間木頭分不清這究竟是真是假，也是真的希望是一場夢境。

    如果立刻被叫醒了過來，仍舊是睜開眼睛日復一日地去擔著水，偶爾和石頭嬉笑打鬧，從前的日子忽然顯得格外安心自在起來。

    石頭確確實實不知所蹤了，木頭立在街道中間原地轉了一個圈，又反過去又轉了一個圈，石頭依然沒有出現。

    木頭靜靜地立在街道中間，隨后往之前賣花生的店鋪走去，店鋪緊緊關著門，像是臉上寫著謝絕訪問一般冷冷地對著木頭，任憑木頭怎么敲，里面依然是一片死寂，像是這空蕩蕩的街道一般死氣沉沉。

    第一十一章迷失之鹿

    賣花生的小鋪門沒有開，木頭仍舊固執地又接連敲了好幾扇門，每一扇門都敲得快把門錘破了一般哐當作響。

    一直敲到賣糖的那家，里面仍舊有甜甜蜜蜜的氣味傳來，在此刻卻第一次，讓木頭感到這甜蜜的味道是如此令人感覺苦澀。

    剛敲了兩下，里面一個暴躁的男聲傳來。“誰呀？”

    門吱呀一聲打開，那個人直直地望去沒見到人，隨后就要拉上門，“神經病。”

    那個人正準備拉上門，木頭伸手扯了扯那個人的衣服，那個人才低下頭來，看到了渾身濕答答的木頭眼睛定定地看著他，那個人瞬時間嚇得猛地一哆嗦。

    頓時那個人的語氣就虛了不少，隨后仍舊強作鎮定虛張聲勢地大喊著問道，“你干嘛？”

    “你有沒有見過……”木頭剛開口，那個人卻好像怕得不得了的樣子，瘦瘦高高的身子整個蹲了下來垂著頭抱著自己的雙腿在木頭的面前瑟瑟發抖，“我沒有我沒有。”

    隨后那個人又整個身體趴到了地上，跪著朝木頭拜了拜，“求求你了，鬼老爺，我只是一個賣糖的，不關我的事，我什么都不知道啊……”

    木頭頗有些奇怪地拉了拉那個人，“我不是鬼。”隨后又把手搓了搓伸過去給那個人摸，那個人聽了木頭的話，感覺木頭氣息穩定慢慢安下心來，隨后遲疑地抬起一只手去摸了摸木頭的手，是溫的。

    那個人轉瞬之間就跳了起來，低著頭拍了拍自己身上的灰，隨后雙手環起來抱著胸對著木頭就趕了趕，“走走走，趕緊走。”

    木頭的身體卻索性往屋子里邁了一步，站在門口拉住那個人，定定地看著那個人的眼睛，一直逼視地那個人又有了幾分心虛。

    “你剛剛有沒有看到街上有一個和我差不多大的小孩？”木頭定定地看著那個人，聲音冷冷地問道。

    “沒看到沒看到。”那個人沖著木頭擺了擺手，氣勢已經完全軟了下來，“我們這里一快到天黑大家都是能走的就都走了，像我們這種不走的也都早早地關起了門，外面的事情統統一概不聽不看不問也一概不知的。”

    “你們這里發生什么事了？”木頭仍舊冷冷地問道。

    “這個……”那個人遲疑了一下，又看了看木頭，木頭的眼神十分堅定地看著他，那個人只得嘆了一口氣，又往外看了看，對著木頭低聲說道。

    “以前這里有一個小孩兒也是下雨的那天，沒人注意到，不知道是在哪家門口凍死了，以后就總說下雨天他會回來一家一家地敲門，敲開門了他就會問，‘你有沒有見過門口的小孩？’，如果有人回答有，他就會要了那個人的命。”

    “之前斜對面那家商鋪就說是鬧鬼，后來關門了，店鋪的老板都死了。”

    “以前我一直都半信半疑，仗著自己膽子大也沒搬，今天可算是嚇到我了。”那個人一邊嘴上念念地說著，一邊拍著自己的胸脯，一邊怯生生地抬了抬頭看了木頭一眼，隨后又立刻觸電般地低下頭去。

    “謝謝你了。”木頭沖那個人點了點頭，聲音像是貼在自己身上的衣服一樣冰冷而不帶有一絲起伏，隨即轉過身去往門口邁了一步出了門。

    木頭剛一出門，那個人就火速哐當一聲把門關上了，過不了一會兒，隱隱地還聽得見那個人在里面抖著聲音喃喃地朝著門口念道，“對不起了對不起了，不要來找我不要來找我啊……”

    接下來的幾家也都是一如所料地緊緊關著門，門里面沒有一絲火光，估計在家的人并不多，而留下的人也應該是早早關了門恐怕很難再有石頭的消息，整個下午還熙熙攘攘的街道，仿佛忽然被掏空了一般，四面靜悄悄只剩下雨水滴落的聲音。

    木頭將頭埋得低低的，在街道之間來來回回地走了好多遍，伸著頭仔仔細細地去尋找地上有沒有石頭殘留下來的蛛絲馬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