蝙蝠俠永遠都不會承認。雖然他也不需要承認……布魯斯現在的確很難直視正擁抱著的那兩人。他其實早就認輸了——他早就被迫承認了超人對自己而言并不只是個威脅或伙伴。他的確拿克拉克·肯特當朋友,真正的朋友。

    那時他指責克拉克從不對他傾訴，從未和他講真話。這令他無法擺正自己的立場與態度,令他們的關系始終詭異而暗藏對立?？傻瘸苏娴闹v了真話，真的全盤托出……蝙蝠俠卻在松了口氣的同時頭痛不已。

    真的品嘗過痛苦的人才會明白過早的熟知命運會是種什么感受。超人的話語已夠含蓄?？死酥皇屈c出了地球的數次危機，也說出了他們未來將會做的那些‘大事’。超人將自己在夢中窺見的痛苦一筆帶過，但他和戴安娜又怎么聽不出這些‘先知’折磨了他多久？

    超人、超人的朋友、超人的愛人、超人的家人……他們都時刻處于危難之中。而這些可見的未來，卻是卡爾·艾爾從十歲起就被迫了解了的。

    布魯斯清楚童年的那場謀殺對自己造成的PTSD有多么嚴重、多么惡劣，也正因如此……蝙蝠俠能夠理解,布魯斯是真的開始能夠理解克拉克了。

    命運啊。

    掌控一切之人——你這是給這最強之人下達了多么嚴苛的考驗啊。

    今夜之前布魯斯都很難相信自己竟然還保存著如此充沛的感情，他竟然還能夠情不自禁的、真切而軟弱的為某人感到心痛。

    這種感情非常的‘常人’，非常的不蝙蝠俠。這令黑暗騎士都感到了一絲莫名的恐慌……但很快，這種恐慌就徹底消散了。

    因為這備受折磨、甚至連他都為之動容的年輕人已振作了起來。氪星之子已經能夠坦誠的對他微笑。

    布魯斯一直都很清楚超人的魅力。他一直都知道這家伙的最大武器——看看吧。有誰能拒絕這笑容呢？再強大的黑暗也都將在這人形太陽的照射下灰飛煙滅……何況是他的那點故作冷漠？

    ——你真是個可怕的對手啊，克拉克。

    ………但好在，你也是個非常好的朋友。

    蝙蝠俠拒絕直視超人那在‘幫我勸勸她’和‘要不你也加入進來？’之間變換的眼神。但最終他還是咳了一聲——這絕對不是為了幫肯特解圍。這只是不想戴安娜繼續浪費今夜的時間。他們還可以聊很多正事，他們很該聊聊“正義聯盟”。

    而在這之前，蝙蝠俠還還有件要做。

    終于脫離了戴安娜懷抱的克拉克即不好意思，又有點謎之眷戀。他訕訕的笑了一下，讓神奇女俠忍不住拍了拍這大小子的肩膀。超人實在不敢繼續和她對視…感覺在戴安娜眼中自己就是個小孩子了，這真的讓人很害羞…而克拉克剛一移開視線，就不禁愣住了。

    “……你這真的是帶了個次元口袋啊，布魯斯?！?/br>
    年輕的超人呆呆地看著被蝙蝠俠托在手中的那條紅色披風……他好似在寒冬里被潑了一盆涼水似的僵住了。但這種僵硬卻讓超人又暖又麻，手足無措。

    他的玩笑完全是為了掩飾自己的慌張。這句笑話其實真的并不好笑，放在其他任何時候……蝙蝠俠都不可能給出任何正面回應。

    但今夜的確格外不同。本來也有點兒莫名緊張的黑暗騎士聽了超人這磕磕巴巴的調侃，竟然靜默兩秒……然后一下笑了出來。

    這笑容和蝙蝠面具完全不搭。盡管的確不搭……卻讓超人一震的同時，也跟著笑了出來。

    ——原來竟然這么輕松嗎？

    原來說開這一切、解決這一切……都是這樣輕松的一件事嗎？釋然與和解竟然是如此令他快樂……

    克拉克的笑容含著一點藏的極其隱蔽的感動，他實在不想讓布魯斯更不知所措了。雖然克拉克真的很想大發感慨，但還是努力表現的并未被蝙蝠俠感動的眼眶發酸。

    “還你，農場男孩。”

    也不知一貫敏銳的布魯斯·韋恩究竟有沒有發現克拉克·肯特的異常。蝙蝠俠只是隨手一甩那件他曾珍重無比的紅披風……如果有人去問阿爾弗德，那老管家肯定要一遍嘆氣一遍數落他的少爺有多少個夜晚皺眉看著這條披風不肯睡覺。那樣子就像正面對一個前所未有、解決不了的難題……

    但現在蝙蝠俠就只是隨手一丟，將它丟換給了它的主人。

    物歸原主。

    ……說來這還是他人生第一次和他人‘和解’吧。

    蝙蝠俠嘴角的微笑逐漸變淡，他把自己的感慨掩飾的很好，恐怕除了一直溫和微笑的戴安娜以外沒人察覺到他剛剛難得的動搖。

    克拉克一把抓過這條見證了自己崩潰時刻的超人象征物……實話實說，在丟掉它時，他是真的沒想到它還會再自己找上門來。

    ……謝謝你，布魯斯。

    謝謝你沒放棄，沒放棄將它還給我……也沒放棄我這個危險人物。

    無言的感動沒有持續很久，相對而立的兩人很快就恢復了冷靜。畢竟超人并不清楚神奇女俠是否清楚這一切的始末。而他又絕不想晾著戴安娜一人摸不著頭腦，于是三人中最年輕的氪星人趕快岔開了話題。

    “這樣看來我是不是還是穿著披風更好看一些？”

    超人邊笑邊穿上了這件并不新了的披風。這一次他的動作難得的小心。

    “看來這是上天的旨意啊，布魯斯，我明天正好還和托尼有個約會呢。”

    克拉克的態度非常的自然正常，這語氣就和宣布‘布魯斯，你知道明天是感恩節嗎？’似的。有那么一瞬戴安娜甚至沒聽出哪里不對，反而是‘冷酷黑暗’但狀態不佳的蝙蝠俠第一時間扭頭追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