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終究還是發生了。

    ——這孩子終還是被責任心給徹底壓垮……但看看他，看看這還在微笑的‘超人’……他被壓垮了、他被擊潰了，但他還不服輸。他還知道什么是更難也真正正確的……他還是不想選擇那條捷徑。

    卡爾·艾爾還是鼓起勇氣……前來見他。見他這個能看穿一切的老東西……

    “你也好，卡爾……我由衷希望你也好,親愛的孩子。”變種人中最強的腦控者cao縱著輪椅，主動繞過辦公桌來到了超人面前。他的目光依舊慈愛。但其中卻也混合了少許無奈。“我知道你這幾天過的很忙很忙，我聽說了——我聽說你把他們嚇壞了。”

    x教授的語氣帶著點兒親近的抱怨。很難想象他竟真的把那所有人都避之不談的‘兩天’給說了出來——他的語氣不像是超人大發神威，下了政府的面子。也不像是氪星人終厭倦了游戲，準備徹底肅清惡勢力……他平靜的好像卡爾只是未經主人同意便擅自給花園除了草。好像他依舊是那個非常好心的小男孩兒……

    這讓克拉克無法再繼續緊繃身體。青年意識到x教授并不打算指責他了……但當查爾斯自然的指了指一旁的沙發，示意他們應該坐下好好談談時。克拉克卻只微抽一下嘴角，面露窘色的搖了搖頭。超人回憶著這兩天簡直‘慘痛’的經歷，回憶著那就根本不會聊天，卻一片好心的火星獵人……克拉克光想都頭疼。所以超人也只能愧疚的柔聲解釋：

    “我知道您想和我談什么，其實我也想和您說這個來著——但我兩天前剛救了一位朋友。他是位外星來客，有著和您相近的能力……這兩天我們一直都在聊著您想和我聊的那些事情…足足兩天。所以我好多了。真的，教授。”

    超人下意識的回避了‘心理創傷’‘心理疾病’這種詞。他的態度真誠而決絕。但最后還是一如既往的乖乖說道：

    “謝謝您。”

    查爾斯無奈的看著垂下了眼的超人。剛剛莫名緊繃起來的氣氛、突然出現的隔閡…終于徹底消失了。這大男孩兒的情緒恢復成了單純的無奈與悲傷。于是x教授伸出右手，輕輕的、安撫的拍了拍他的胳膊。

    “那很好。”

    老人的手掌并不如何有力。但卻十分溫暖。超人輕輕顫了一下，仿佛承受不來這親近之舉——但在克拉克反應過來之前，他就已聽到自己嘆息了一聲……

    ……他還是被關心著。他還是被在乎著。他似乎還沒令查爾斯失望……

    他們沒就那個被救了的外星人的話題繼續聊下去。x教授本能的感覺這可能是個雷區。而被徹底安撫了的克拉克情不自禁的感到了愧疚……直到剛剛他都以為自己已不再懼怕令任何人失望，可現在他又發現自己恐怕還是錯了……他還是沒能堅強到這種程度。

    “我很抱歉。”

    克拉克低聲懺悔。但話一出口卻又后悔了。他為什么道歉，憑什么道歉？說到底他到底做錯了什么？——于是他立刻改口。

    “我本該早些去警告他們的，我本該一直關注此事來著。我很抱歉，查爾斯。我處理九頭蛇時完全忘了我還和政府有著合作……但我今天找他們又聊了一聊，我相信他們不會再拖延下去了。最多兩個月，最多再等兩個月……”

    “小鎮就能開放了。”

    ……x教授難得真的感到了驚訝。他吃驚的看著面前的青年。看著這失落的男孩兒……長者捏緊了拳頭，變種人看著這人間之神、這外星人——就和克拉克一樣。查爾斯也震驚于超人的體貼與‘在乎’。他反應了過來，他意識到今天超人是特地為此、為他們變種人又跑上了一趟……他同樣情不自禁的回想起了萬磁王那陰狠的話語。他也想起了他老朋友的冷笑：

    ‘看著好了，看著你的小男孩兒毀滅秩序、毀滅一切。等著他的怒不可遏會帶來什么吧。他說不定真能帶來和平——通過成為這世上所有‘凡人’最可怕的敵人。說不定到時你我都能重新站在一起……只為毀滅這最可怕的敵人。’

    ——你錯了，你又一次的錯了，艾瑞克。

    x教授堅定了搖了搖頭，他握住了超人的手臂。長者身上難得的顯出了兩分真正的威嚴。他不再像個教授或校長，查爾斯·澤維爾身上那份屬于領袖，屬于首領的氣魄發散了出來。克拉克同樣驚訝的看向x教授，他們四目相對……人類的眼神鄭重且有力。

    “你不必道歉。你從來都不必道歉的，超人。”

    查爾斯看著這只有二十二歲、始終孤身一人的男孩兒。

    “有時我這把老骨頭是真的想替你們來承受、面對這不夠好的一切……但這是不可能的，因為你們遠比我優秀、遠比我更有才能。你們會擁有比我更遠大的前程。”

    查爾斯·澤維爾并不是個盲目樂觀之人。他的偉大恰恰是他已充分了解了人的惡，卻還是選擇了相信人的善。但他就從未迷失過嗎？不，不。再睿智的領袖、再堅強的戰士，都做不到無堅不摧。說到底人如何能無堅不摧？又怎么能為自己都做不到的事來要求一個年僅二十出頭的孩子？

    ——他的優秀與特別不該是眾人用來摧殘他的理由。

    “所以我知道你會處理好這一切的。我知道你為什么不想說，卡爾。”

    “我理解你為什么不想說——你是怕我承受不來。你總是這樣……卡爾，你總是這么好。反倒是你總不確信自己已有這么好。別太苛責你自己了，別太為難你自己了。”

    “——答應我。”

    ……

    …………他真想逃跑。

    ……克拉克僵在原地，超人抿緊了嘴唇。無敵之人發現自己竟已脆弱至此——他強撐著表情不讓自己失態。克拉克·肯特苦笑了兩聲，伸出另一只手揉亂了自己的頭發。

    ——可我真的覺得你錯了。查爾斯。

    但他還是點了點頭。什么也沒說。超人拼盡全力壓下了傾吐一切的欲望……他不想說，也不敢說。甚至本能的，他覺得他不該說。

    ……他究竟該如何解釋這一切呢？他究竟要如何取信于人讓他的朋友相信他不是真的瘋了？他看到的那些‘自己’，他見證的那些經歷……根本無從考究。全世界也就只有他一個深陷其中——他是不可能被理解的。就算真的有人相信，也不過是將這未知與已知的痛苦進行了無用的傳播罷了。

    所以超人點了點頭。他再說不出一句話來。他由衷覺得哪怕只是說聲‘謝謝’都是對查爾斯的侮辱……所以他就這么傻呆呆的僵立了許久。久到x教授苦笑了出來。久到……羅根敲了敲門。

    金剛狼不等他們回話就直接推門進來。然后為他們間那古怪的氣氛挑了挑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