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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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眼下這個情況,顧鳴然已經了然于心,到底是個什么情況他算是清楚了,不是普通的打架斗毆,而是有人罔顧國法要殺人! 自古以來族規都重于國法,千百年來形成的習慣就是有事先不找政府,族里面先解決,甚至有的時候族中解決的事情,連政府都插不上手。 但是這事兒在新制度新國家就應該被遏止。 顧鳴然生長在紅旗下,最最看不得的就是這些事情,他往門塘中間一坐,算是鎮住了場子,跟過來的兩個公安,小年輕已經送翠娥去縣城醫院去了,另外一個年紀比較大也見慣了這種場面,顯得比較淡定沒有剛才那個小年輕這么激動。 顧鳴然也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不過搞什么群眾關系,對于他來說誰犯法,就要把誰給抓起來,不過今天現場這么多人,搞個拖拉機也拉不走,所以只能現場錄口供了。 “我剛才聽說有人要淹死人,誰要淹死人來著。” 人群中不知道是誰喊了一聲:“孫振興要執行家法淹死他侄女,昨天晚上就鬧騰很久了,他說侄女搞對象傷風敗俗,就該淹死。” 說實話就算是古代執行家法浸豬籠,也一般不管未婚的也不管寡婦,最多也只會對婚內通jian的行家法,有些地方民風比較開放,甚至婚內通jian協商好了都能放妻,只會對婚內通jian,害死丈夫這種執行家法,原因是以前政府的執法能力弱,族中也有規矩和同等執法權,但是這個執法權絕對不是濫用的,也是有人監管的。 很明顯孫振興這次明顯就變了味兒,他本來也沒有想過要翠娥死,只是想趁著這次機會,打壓打壓孫石頭他們家,好讓翠娥服個軟,嫁給他媳婦娘家的那個傻子,誰知道翠娥脾氣這么硬,寧肯去跳塘子都不要嫁給傻子。 最后把孫振興給惹毛了,才來了這么一出,當然他想著的是大冬天的給翠娥泡泡,也不是想真的淹死她,泡個幾分鐘拉起來,她要是感冒發燒治不好凍死了那是她命不好,治好了這年輕姑娘受了寒,身體也好不到哪里去。 居心當真是惡毒。 顧鳴然點燃了一根煙,樣子悠哉悠哉:“哦,是故意謀殺啊,這罪名可不小啊,誰是起頭的?” 一聽說是故意謀殺,孫振興媳婦剛才叫的挺兇的,這會兒不認賬了:“我們可沒有說要把她泡到池塘里面,只是想要嚇唬嚇唬她。” “嚇唬嚇唬,有這么嚇唬人的嗎,剛才人被救出來的時候成什么樣子了你沒看到嗎,這么冷的天氣,有扒光人的衣服讓人吹冷風的嗎,有脫光了褲子當著一堆男人的面打屁股班子的嗎,我看你是堅決要走封建主義的道路不動搖了。” 這幾句話犀利極了,孫石頭的媳婦差點給顧鳴然跪了。 孫石頭這個時候出來哭著說:“公安同志,他們就是想要害死我閨女啊,昨天晚上我閨女跳到塘子里面,一身的水,孫振興這個畜生還不讓人給她換衣服,這么冷的天不讓換衣服,不就是想人死嗎,我跟他是親兄弟啊,他就是再看我不順眼,也不用這樣害我吧。” 他一個老實人,平時說話就不是很利索,這會兒為了姑娘也是豁出去了,幾次三番的跟孫振興干了起來,他也不怕,反正得罪人就是要得罪透。 “她,娘家有個傻子侄子,看上了我閨女,連相看都沒相看直接就背著一袋子米過來提親,我孫石頭這輩子也就這樣了,兒子也被他們給害死了,現在我還怕個啥,我閨女不能折在你們手里,就因為這事兒得罪了我嫂子,他們就要給我閨女難堪說她亂搞對象,年輕人搞搞對象不是很正常嘛,隊里也不知道有多少人都在搞對象,怎么沒見你們去弄死他們!” 真是老實人不發飚你當我是病貓,孫石頭想起早些年枉死的兒子,那會兒其實就該跟大哥一家撕破臉了,現在他還怕啥,啥也不怕:“這幫子人昨天晚上去到我家就是一通亂搶,我家的糧食都讓他們給搶光了,要不是我提前把剛分來的糧食偷偷放在肖老師家里,這些糧食也都沒了,我的口糧啊,這都沒了來年要怎么過,我存了那么久的口糧啊。”都沒了,都叫人搶光了,這些人還真是吃rou不吐骨頭的貨色。 顧鳴然聽完淡淡的:“哦,還有搶劫,除了逼婚、殺人、搶劫,你們還敢干哪些事情?” 孫振興媳婦一聽就傻了眼,這三樁罪聽起來件件都是能挨槍子的! “公安同志可不能聽孫石頭亂說,他跟我們家有仇的,故意陷害我們的,他們家姑娘跟人家不清不白,我才看不上孫翠娥呢,你可要給我們做主啊,我男人剛才被老太太趕到池塘里面去了,也是弄到一身濕透透的,老太太也是要殺人。” 聽到這話陳老太一下子就炸起來了:“我多大的個子你男人多大的個子,他來我家鬧事我還不能還手了啊,我老太太活了這么大把歲數還不知道被人家打不能還手的道理,公安同志都不能這樣講,你家男人孫振興他自己掉到塘子里面去了你也怨我,我還沒怪他嚯嚯我們家塘子里面的水呢,秋冬天水庫里面的水少,你們跑來嚯嚯我們家塘子里面的水,是存心的,存心的。” 孫振興媳婦簡直要給她跪了。 顧鳴然慢條斯理的說:“那就是正當防衛,給我把鬧事的幾個頭頭抓起來,村里派個拖拉機什么的給我把人拉到公安局去,你叫孫石頭是吧,你也去一下,把丟失財物的情況去公安局登記一下。” 孫石頭一聽有戲:“咋了,警察同志,這還能還給我不成。” 顧鳴然:“既然是被人搶走的當然有人要還了,你自己家丟了多少東西你該清楚吧。” 孫石頭忙點頭:“清楚清楚,清楚的不能再清楚了,我的血汗糧食啊。” 他的眼神突然一轉,看見另外一個婦女,叫了一聲:“還有你,剛才把我閨女的衣服偷偷給拔了,那件衣裳是肖老師借給我女兒穿的,她肯定是看著料子好就扒走了!” 那個婦女正準備偷偷閃人呢,被孫石頭這樣一點名,就溜的更快了。 這年頭布料珍貴,就算肖敏給翠娥穿的衣裳是自己的舊衣裳,那也是燈芯絨啊,燈芯絨的料子是特別難得的,這個女人趁亂把翠娥的衣服給扒走,就是想貪掉這件衣服。 顧鳴然還沒有說話,站在旁邊的公安同志一把搶過來這件衣裳。 顧鳴然看了她一眼:“搶衣服是吧,我看你身體挺好的,這么冷還扒人家衣服,那個龔主任,你看看這件事情怎么處理。” 處理這種事警察叔叔幫不上什么忙,還是交給村干部。 瞧龔蘭英這個暴脾氣,惡狠狠的瞪了剛才搶衣裳的婦人一眼,一看還是孫家同族的親戚,仔細算起來孫翠娥該叫她嫂子的,平時跟孫翠娥關系挺好,這個時候也趁亂搶人家衣裳,真是人不可貌相:“楊娟子,我看你平時老老實實的,真想不到這個時候還挺勇猛的嘛,孫家現在亂糟糟的,你去給孫石頭收拾一下,打掃的干干凈凈,要是糧食少了一粒米,我都要讓你吐出來,打掃完了以后來找我。”她還要檢查的。 被點名的婦女名字叫楊娟子,這會兒也不敢說啥,一臉不情愿的去給孫家打掃衛生去了。 當然衣服給肖敏拿了回去。 沒想到這事兒利利索索的處理完,全賴肖老師出頭啊。 人群里面不知道誰喊了一聲:“肖老師,這事兒干的漂亮!” “干得漂亮!” 屋子里面的小乖寶看見外面安靜了下來,蹭蹭蹭沖到外面直接抱住了mama。 肖敏問她:“怕不怕?” 乖寶昨晚上有點嚇到了,回來喝了點羊奶才睡著,今天早上又困了個懶覺,這會兒已經不害怕了,小丫頭堅定的搖搖頭:“不怕,mama打壞蛋!” 這一下子說出來五個字了,可真是質的飛躍啊。 陳老太太高興壞了:“一下子能說五個字了,真是個厲害的小乖寶。” 乖寶捧著手兒得意極了:“乖寶,棒棒。” 大家伙都樂了:“是的,乖寶棒棒,乖寶最最厲害了。” 一場鬧劇結束,大河村準備分豬分羊,開始要過冬了。 第74章 眼看著肥豬長成,羊羔子也長到四五十斤重的肥膘,到了年底隊里富起來了,村民們也不差。 今年大河村過了一個豐收年,因為開放了牲口養殖,不少家庭今年都養了十只八只雞,這不三天兩頭的就跑來問: “陳家嫂子,收不收雞蛋啊。” “收啊,五分錢一個,每個月初一、十五送給我。” 這會兒問的比較多的是:“陳家大嫂,你收不收雞啊?” 現在肖敏不是有自行車嘛,有時候不騎也給陳大嫂騎上一騎,陳大嫂從農村收了雞蛋,又收了雞,騎車到城里找李桂華,東西全倒給她就是了。 這到了年底想換點錢的人多了去了,雞崽子養大了一般也只會留母的,母的能下蛋不是,公的能干啥,公的養著就是浪費糧食。 再到年底就是隊里分rou的時間,自從肖敏有了競爭當大隊長的心思,如今心思都在隊里,肖敏這人緣不錯,做起事來風風火火的,村民們都挺服氣她的,陳大江不知道他弟媳婦打的是這個心思啊,還想說聯合學校越辦越好,公社那邊有意把肖敏掉到公社去,如果掉去公社,糧本也要跟著調過去,相當于就是城里人了。 于書記那邊明確的跟陳大江說說這事,讓陳大江給探探口風:“肖老師,你現在辦學校辦的紅紅火火的嘛,上面的領導很看好你,怎么樣,有沒有什么想法?” 肖敏正在幫隊里算今年的收成,楊會計最近生病不舒服,在家待著呢。 被點了名的肖老師把手里的筆一放,端端正正的坐好咯,說:“我也覺得我挺有才的,剛才算了一筆賬,今年比去年多養了八頭豬,并沒有占用隊里的工分,都是我們小學生增磚添瓦,隊里還有二十頭羊,這些羊都是實打實的東西,賣掉一部分給隊員們分錢,然后隊里再分上一些,到了年底,咱們經濟上結余了四百五十七塊錢,按人頭分平均一個人能有一塊錢左右,今年咱們大河村的日子是往前數二十年最好的,大江哥你算算是不是。” 隊里有多少產出,陳大江當然清楚了,當然他也沒有自大到覺得這些都是他一個人的功勞:“這里面你的功勞最大,我有生之年的愿望,就是看見咱們大河村村民頓頓都能吃上細糧,炒菜都能放油,學生們都能上到學,這一年來你干教育干的確實不錯,隊里的適齡兒童,大部分都進了學校受教育,婦女教育工作做的也不錯,隊里現在吵架打架的情況也少了很多,領導給你帶來了慰問,并且讓我給你帶來了慰問品。” 公社的慰問品一般就是那幾樣:搪瓷杯子、水桶、熱水瓶。 這回陳大江帶回來的是熱水瓶,屬于三大件里面比較好的了。 肖敏接過來紅彤彤的鐵皮熱水瓶,心說這東西也不嫌多,早年發的那個還是簇新,這個又來了,回頭這個送老太太得了。 肖敏反問陳大江:“那你覺得我這個基層工作做的好不好?” “村民都跟我夸你,說小陳老師不錯,不過你問這么多,是有什么想法不成?” “哦,我聽說大江哥你明年的任期就到了,不如你跟上面推薦推薦,讓我明年試一試生產大隊的大隊長,可能明年改革了,不叫生產大隊,叫村支部吧,不管是啥,我都想試試。” 陳大江聽完就搖頭:“不成不成,哪有讓女人當生產大隊的大隊長的,不是我輕視咱們的半邊天們,實在是這個活兒太累,不適合你們女同志,比起來你們女同志當當會計,或者老師,或者校長都好,也比當生產大隊的隊長強啊,再說我這個大隊長累成了狗,你看看你做教育做的也是挺好的,何必這么想不開,要接這種吃力不討好的活。” 陳大江還不知道肖敏原來有這個野心,竟然想當“村官”呢。 肖敏想當大隊長,或者說村支書的想法,連陳小軍都不知道,他直接一張嘴張成了“o” 型,差點也要跟著陳大江搖頭,這肖敏平常連地都很少下呢,看看陳大江,都曬的黝黑,女人家家待在家里,干點輕省的活不是很好嗎? 是教師隊伍的米飯不好吃,還是待在屋里不曬太陽讓你不滿意內心躁動啊。 陳小軍實在不能理解肖敏的做法。 “大江哥,我知道改革近在眼前,與其讓一個什么都不懂的人來做,不如我這個已經參與過村里改革的人來做,你看看咱們村,這一年來是不是有變化,生活水平有沒有提高,要是我當上大隊長,明年管保村民能夠吃飽,五年管保村民們能頓頓吃上細糧,你想想這一年我在學校付出的努力和帶給村里的變化,就應該鼓勵我嘗試嘗試。” “這………” “大江哥,現在各個村子都搞副業,而且其他村莊都開始搞聯產承包了,咱們明年還搞不搞生產大隊還是另說,不是說能下地的大隊長是好的大隊長,我是最接近政策一線的,去縣里開會的時候也經常跟柳書記他們這些人聊到現在的變化,不出十年,國內會發生驚天動地的變化,在此之前我想走在其他人的前頭,咱們只要走在人前頭,就能比別人強。” 陳大江本來還在猶豫,聽肖敏這樣一說果然心動了:“是啊是啊,還是你腦子活泛,如果不是你提出來讓學校的學生們養豬養羊,現在哪有那么多學生有學上,村里的村民們還有豬rou可以吃呢,到時候肥豬跟羊賣掉一些,過年還能分點錢出來。” 肖敏繼續說:“咱們大河村靠山吃山,靠水有水路,你看看煤礦都開村里了,每年咱們能問礦上要一些就業的名額,還要找礦上要上一些煤炭做福利發給村民,另外煤礦駐扎在村里,村里每年還有很多額外的收益,這些都是白花花的錢……” “你說的倒是很好,但是咱們陳家出了我這個大隊干部了,按村里頭的規矩,下一個應該輪到外姓人當了……”陳大江還是猶豫。 肖敏忙遞給旁邊帶娃的陳小軍一個眼色。 陳小軍心說不好,你這出門的時候壓根也沒有跟我商量過這事兒,現在說不通大江這邊就給我使眼色,你咋這么能呢你。 不過陳小軍怕媳婦兒,怕媳婦兒不搭理他,還怕影響正常的夫妻生活,硬著頭皮給媳婦兒助威:“大江哥,現在都什么年代了,都是社會主義新國家了,還興老一套呢,現在都是民主選舉,這事兒又不是要你內定的,到時候村里選舉,沒選上也就算了,但是選上了你可要支持她,另外這村里今年分rou的時候,少不得要提提我們家肖敏的好呢。” 陳大江在心里翻了個白眼兒,心說好吧好吧,你果然是這樣的陳小軍,媳婦兒指著東頭你可不敢往西邊兒去,你這樣說不就是要讓我在分rou的時候說說肖敏的好話唄,你們兩口子可真行。 不過分rou的時候,不用陳大江說,村民們自發的想起肖老師的好。 入冬以后開始分rou,第一次殺了一頭豬,按全年的工分分,一百五十斤重的豬,大河村一共是五百號人,分到人頭上人均只有三兩。 陳大江索性把心一橫,一次殺了兩頭豬,一下子就多了一倍。 隊里分豬rou的時候是最最熱鬧的時候,天還不見亮的時候,一聽見豬嚎,好多小孩子就出來亂竄了。 這個時候就有nongnong的年味兒出來了。 到了年底,陳小軍的磚窯也開不起來,這個時候哪里都缺柴火缺煤。 春妮現在是個大姑娘,對自己也有些要求了,要端出jiejie的架子出來,不跟小孩一起玩一起混,早上毛蛋打頭帶著狗蛋跟乖寶兩個小孩子,玩當兵打架的游戲,毛蛋比較大當然是軍官,狗蛋和乖寶是小兵蛋子,兩人一人一手棍子,跟在毛蛋的后面,毛蛋只聽見豬的一聲慘叫,便喝了一聲:“敵人就在前方,我們沖啊——” 狗蛋揮舞著棍子跑在前面,乖寶揮舞著棍子跑在后面,兩個小屁孩站都站不穩呢,卻最愛打仗的游戲。 春妮見乖寶也跟著男孩子們混在一起,只能追在后面跟著。 漸漸也有了年味兒。 趙菊走了以后,現在四房人變成了三房人,格外的團結。 肖敏沒有功夫顧著家里的小生意,陳大嫂便接了,這一年到頭賣雞蛋賣雞賣野山貨的,也少說賺了小兩百塊錢,到年底的時候這一算賬,陳大嫂就樂了。 她想著要怎么感謝肖敏一下,就從黑市上買來了一些面粉,分給了肖敏十來斤,乖寶這孩子愛吃雞蛋糕,又從城里帶回來幾斤雞蛋糕,春妮幾個過了過嘴癮,但是乖寶基本上每天都有吃的。 衣料那些也不少,乖寶一年到頭都能穿上新衣裳,那都是陳大嫂去找李桂華弄的好料子,弄的肖敏都不好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