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完這一切肖敏就忍不住咂舌，雖說這幾天不用忙著秋收春耕，但是地里的事情也不少，像陳二哥這樣的壯勞力是掙滿工分的，下工也相對晚一些，差不多要到下午六點，試想想忙了一整天，到了六點還吃不上飯心情會是怎樣的，陳二哥這早上出門的時候也就喝了一碗稀粥，干了一整天的體力活現在肚子餓得都要打鼓了。

    “你看看你，我也不想說你，你今天是四點半下工的吧，你回來都干啥了，我一回來家里啥都沒有，哪家的婆娘像你這樣，當初要分家的時候也是你蹦跶的最厲害吵著要分家，分了家你倒是好好過日子啊，這日子真是沒法過了。”

    毛蛋最可憐，以為自己做錯了事，拉著爸爸的手打他自己，哭著說：“爸爸是我錯了，我不應該打架的，我以后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打架了。”

    陳二哥最崩潰了，明明也不是孩子的錯，毛蛋算是懂事的，家里的吃的要是給乖寶或者春妮吃了，他絕對沒有這么生氣。

    毛蛋哭著哭著就看見一雙小手拉著他的手，軟綿綿的。

    一雙大眼睛好奇的看著哥哥，一臉的疑惑不解。

    毛蛋的哭聲就停住了，也看著乖寶，擦了擦眼淚：“我不哭了，我去做飯吧，爸爸吃掛面好不好？”這孩子開智比較晚，但是開智以后智力還不錯，他也知道家里這會兒做飯來不及，準備生火做掛面。

    乖寶邁著小短腿跟著哥哥，走路還不是很穩，必須哥哥牽著才行。

    毛蛋照顧著meimei的步子，走到外面準備生火。

    肖敏跟陳大嫂使了個顏色，自己就跟著毛蛋走了出去，要知道陳二嫂最不喜歡看見的就是她，她也不打算待在人家跟前當礙眼的人，這會兒幫孩子生火躲清靜去了。

    家里的大灶還沒有裝好，要生了火，燒開了水才能煮掛面，好在這年頭也沒有那么困難，分家的時候一家分了四五斤掛面，陳二嫂一直沒舍得吃，就放在櫥柜里頭。

    毛蛋去櫥柜里拿出來一把掛面，出來的時候看見肖敏已經生好了火了，等水煮開了就可以煮面。

    她又聽見毛蛋在那里數有幾個人，要怎么煮面，等下要分幾碗云云，孩子是個懂事的孩子，要是跟在這樣的娘身邊，帶歪了也未可知。

    毛蛋還沒有上學，也是因為陳二嫂覺得貴，兩毛錢她覺得沒必要花，但是毛蛋這孩子腦子也好，若是不好好教好，以后不往正路上走也麻煩，肖敏尋思著要不跟陳二哥說一聲，還是要把孩子往學校送。

    “毛蛋會煮面嗎？”

    “不會。”毛蛋搖了搖頭：“但是我見過大伯媽煮過面，你看看是不是這樣煮，等水下鍋了再丟，等面飄起來就裝碗里。"

    孩子確實是個聰明孩子，春妮在他這個年紀都沒有他這樣的機變，肖敏更下定了決心，要勸勸陳二哥把孩子往學校送。

    “煮面的步驟對了，但是起鍋之前挑出來一根試試，如果太硬了就稍微煮煮，碗里面放點鹽，放點豬油，再放點醬油和剁辣椒，你娘把豬油放哪里了你知道嗎？”

    “在櫥柜里呢，嬸嬸在這里等我一下，我進去拿。”毛蛋剛剛站起身來，就被人撞了一下。

    不是別人，正是陳二嫂拎著東西就往外面沖，分明是要回娘家去的意思。

    陳二哥抱著頭懊惱，也不追，這次是真的不想追她了。

    這樣的戲碼每年都能經歷好幾次，但是就這次，陳二嫂真的就回了娘家去了，不僅回去了，家里的米和油都讓她帶走了，好吧，豬油都帶走了

    好不容易蓋了個新房子，還沒住上幾天，媳婦兒就跑了？

    肖敏估計著陳二哥也吃不下面了，干脆叫毛蛋少煮一點。

    遲來一步趕來的陳老太看見家里這情形，還以為跟以前一樣，略吵吵就熄火了，誰知道陳二嫂這次氣性這么大，竟然把家里的大米豬油雞蛋都帶走了。

    就這樣回娘家了。

    “真是造孽啊，哪有這樣的親娘，誰也別給我追，誰敢追我就跟誰沒完，她要不帶著這些東西回來，就別想進我家家門。”陳老太叉著腰站在門口罵聲咧咧：“趙菊這個爛了良心的狗東西，這么大年紀了腦子還是不清楚的，我向陽哪里對你不好了，我鄭八妹是哪里對不住你了，跑啊跑啊，跑的越遠越好，你們都給我好好在家呆著，誰要敢去勸，就從我身上踩過去。”

    緊接著就是國罵一長串。

    陳老太太雖然很擅長罵人，但是卻很少在孩子們面前這樣罵人，今天真是給陳二嫂氣瘋了才會一改往常的低調。

    這個趙菊，日子過著要多滋潤多滋潤，大瓦房都蓋了起來，眼下雖說是積蓄都花完了困難點兒，但是不至于一直困難下去呢，誰家蓋房子不是背了一屁股債的，陳二哥好歹沒有背債，就把房子蓋起來了，這在農村真是非常難得。

    但是陳二嫂有她的抱怨，家里為了蓋這個房子是什么積蓄都花完了，她的錢，她存了那么多年的木材，一無所有了。

    那么她要走，帶上家里的米，帶上家里的糧食和油也不過分吧。

    想想她心一橫就走了，完全沒有想過后果，孩子吃什么，男人吃什么，這些都不該是她該管的了。

    毛蛋看傻眼了，豬油呢，豬油讓他娘給帶走了，要不是他拿了一把掛面出來，晚上連飯都吃不上。

    奶奶說的沒錯，這娘是真的親娘么，哪有這樣的娘啊。

    毛蛋欲哭無淚的看著碗里的一碗素面，沒有豬油清油，這要咋吃了。

    好在家里還有吃麂子rou剩下來的rou湯，陳老太叫春妮給端了過來，到底是有rou味的東西，拌了拌，竟然比放了豬油的面更好吃。

    這么好吃的面毛蛋也是吃不下的，娘走了，娘真的走了，娘不要他了。

    孩子還小，不懂大人之間的事兒，唯一知道的就是娘這次是真的走了，鐵了心走了，把家里的吃的都搬走了，這可怎么辦才好啊。

    就在毛蛋哭的時候，一雙小手從他手底下握握他的手，小手軟綿綿的。

    乖寶不知道大人之間的事兒，沖著毛蛋哥哥甜甜的笑著。

    小孩子的笑容就跟天使一樣無敵，特別還是家里的寶貝兒乖寶。

    乖寶從家里人的表情中讀到了什么，或者說家里真的出事兒了，出了大事情。

    毛蛋擦了擦眼淚，對meimei擠出來一個笑容出來。

    乖寶看著毛蛋，也甜甜的笑了起來，嘴里說：“吃，吃。”

    眾人很神奇的看著小乖寶，這是她從說“媽”，這個字以后，說出來的第二個字了，她真的說“吃”？

    哥哥哭了要meimei安慰實在是太丟臉啦，毛蛋擦了擦眼淚：“我吃了，乖寶要不要吃？”

    乖寶剛剛吃飽了，搖搖頭，指著毛蛋說：“吃。”

    陳大嫂高興地說:“這是咱們乖寶講的第二個字吧，就是吃了，這孩子還真是吃貨，毛蛋你可別哭了，你娘是那樣的人，等她想明白了就好了。”

    大家伙都知道陳二嫂沒那么容易想明白，她要能想明白，這事兒就不會這么多年不能解決，留在陳二嫂心里是個疙瘩這么多年了。

    按照陳老太的意思，這糧食就要去找趙菊要回來，不然真是氣死人了。

    只有陳二哥不做聲，過了好久才說，她走也搬不走房子，東西帶走了就帶走了吧，除了東西，還有最后五十塊錢，都叫陳二嫂帶走了。

    陳老太氣的罵呆子。

    就在大家伙要么覺得傷心，要么覺得難受，要么覺得這事兒真氣人不能忍的時候，大河村發生了一件大事情，這件事情導致了陳二嫂以后連后悔都不好意思說。

    第58章

    新安縣城最近來了一批人，說是要挖煤礦，這挖煤礦肯定就要修路，修路的工程量大，這不就要招一些長期可以做工的工人嘛。

    再加上最近縣里過來還說要在大河村筑壩建電站呢，這以后需要招工的地方就多了去了。

    這樣一來至少幾年內，大河村這邊的壯勞力，都有活干了。

    而且因為煤礦是在大河村發現的，陳家的三兄弟是內定了工人的名額，正式工又要比臨時工的工資高，每個月有四十塊錢，又漲了十塊！

    自從陳二嫂走了以后，陳二哥越發的沉默，整個人都不一樣了，這次工程隊的頭頭過來，指名要陳二哥當拖拉機手，真是震驚整個村子的人。

    陳家二憨子什么時候學過拖拉機了，怎么其他人不知道呢？

    聽說他媳婦都看不上他，回了娘家呢。

    原來是這樣一回事，上次陳二哥在工地干活的時候，就跟一個拖拉機手關系還不錯，那個拖拉機手還指點過他幾次，并且還偷摸摸的讓陳二哥開過兩天，事實證明陳二哥在開車這方面頗有些天賦，這幾天都拉的挺好。

    這次這個拖拉機手閃了腰來不了，就跟工程隊舉薦了陳二哥當拖拉機手。

    現在會開拖拉機的人也不多，工程隊里面現在都是半機械化了，拖拉機都有六臺，全靠著這些拖拉機去拉碎石子填路。

    這年頭能開拖拉機可是稀罕事情了，就連陳老太都看不出來老實巴交的兒子能當拖拉機手呢。

    工程隊的頭頭是個長得黑乎乎的漢子，講話的聲音粗粗的，他指著拖拉機說：“你開給我看看？”

    大家伙把好奇的目光投向陳二哥，這老實巴交的漢子還真的會開拖拉機？

    陳二哥沒說話，默默的走向拖拉機那里，吭呲吭呲的啟動，然后拖拉機就動了。

    全村的人都來看熱鬧，這陳家的二憨子竟然會開拖拉機，天底下沒有的大事情啊！

    然后全村就見證了陳二哥開著拖拉機在村里的小路上一路狂奔，不一會兒，這拖拉機又從原路返回。

    原來陳家的二憨子真的會開拖拉機啊。

    工程隊的頭頭也很高興，那行，還有一個拖拉機手的名額就是你了。

    村里人嫉妒的也有，羨慕的也有，總之大家伙的眼神很復雜，拖拉機手跟一般的建筑工人也不一樣，待遇要好很多，而且你掌握這樣一門技能，至少以后就不愁吃飯，也不用下地刨土了。

    拖拉機手是技術工中，拿著跟城里的鑄造工人一樣的工資，六十五一個月。

    就連陳大江這個生產隊長，都帶著羨慕嫉妒恨的眼神看著兄弟：“向陽兄弟，好好干，媳婦不在家就讓老人幫你看著孩子們顧著家里，你就出去使勁掙錢好了。”

    要是以前的陳大哥還有各種顧慮，但是給陳二嫂這樣鬧騰過一場以后，陳二哥堅定了賺錢和出人頭地的心思，堅定的點點頭。

    除了陳二哥，大河村的壯勞力差不多都被拉下了工地，撇開農忙的時候，基本上都有工資賺呢。

    這可把老趙家娘家給氣死了。

    本來陳二嫂帶著那么多東西回來，她娘就夸她有本事，趙蘭被婆家給趕了回來，就只帶回來一些糧食，錢是一分都沒能帶回來，但是陳二嫂不一樣啊，陳二嫂回來連豬油、清油、大米、掛面全部都帶回來了，陳二哥跟她最后的五十塊錢也帶回來了。

    趙母就覺得這事兒辦的真是好極了。

    換做其他的母親，肯定是勸著女兒趕緊帶著東西和錢回去，當然是一家和睦為好，畢竟家里最小的狗蛋也才一歲半，這么小的孩子不能沒有娘。

    但是趙母是什么人，是奇葩啊，在她心目中兒子就是人，閨女算啥？

    閨女就不是人，是牲口。

    趙菊回來以后趙母假心假意的安慰了一番，那心思就打到了趙菊還沒帶回來的東西上頭去了。

    趙菊后悔的跟什么樣的，心里也擔心狗蛋毛蛋吃不好，但是她做事做絕了，出來的時候一點后路都沒有給自己留，這不糧食都帶走了，別說陳二哥不過來請他，估計她回去都會叫人打斷腿。

    糧食，糧食呢，糧食去了哪里了？

    至于趙菊帶回來的精細糧食，大米、掛面、雞蛋那些，她便藏了起來，這東西只能給趙大舅和趙永紅這樣的男丁吃，女人是不能吃的。

    趙母生怕陳家的人來鬧要把這些糧食拿走，早早的就藏了起來，連趙菊都找不到，陳家的人就更別想找到了。

    饒是這樣，趙母還生怕趙菊走的時候沒有搜刮干凈，一個勁的問：“你走的時候真的把大米都帶上了，你家就只有三十斤大米？”

    趙菊：“娘，大米那些真的是你藏起來了，你給我，我想想還是拿回去吧，我把這些東西都拿走了狗蛋和毛蛋吃啥啊？”她越想越覺得自己做的有點過分了，但是吵架的時候誰會想這么多啊，那會兒血都沖到腦子里來了。

    俗稱沖動！

    這會兒想明白了她倒是想起走的時候孩子都還沒吃飯吶，這要是奶奶還跟平常一樣，孩子們得打餓肚的，家里雖然還剩了一些玉米粉子，但是那些玉米粉噎脖子，大人吃下去都艱難，小孩子吃就更咽不下去了。

    這幾天趙菊就是吃這種玉米粉子，都吃了兩天了，還沒見到大米飯或者掛面長啥樣。

    這不早上又吃的是玉米粉子。

    老趙家的玉米粉子，那可就是真正的玉米粉，就是用炒熟的玉米磨成的粉，用開水調成糊糊，并且一點糖也沒有加，沒有一點味道，不像老陳家的玉米粉，那里面加了炒熟的糯米、黑豆、黃豆，縱使也當粗糧吃，也是難以下咽，但是絕對不是這個味道，老陳家的玉米糊糊是帶著香的。

    早上玉米粉配煮的豆角，晚上玉米粉子配野菜湯，一點油腥都沒見，趙蘭回來這幾個月都瘦脫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