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節
想要站起身,才發現自己根本使不上任何力氣。 “先生,您沒事吧?”服務員彬彬有禮上前。 他只淡然頷首,聲音一如既往的清淺:“外面發生什么事了?” “這……”服務員遲疑了片刻,“馬路對面,好像有人掉下來了?!?/br> 只是有人掉下來了。 他突然便冷靜了下來,點點頭,拿出兩張鈔票放在桌上,矜貴起身。 外面圍觀的人更多了。 他緩緩上前,也許因為他的臉色、也許因為他的穿著、也許有人認出了他,不少人讓開了位子,讓他得以輕松瞧見中間那人。 細雨中,她的衣裳很熟悉,半邊臉安好無損,半邊臉躺在血泊里看不清原樣。 她流了好多血啊,和著雨水,染紅了一大片。 “中午十二點,遇見咖啡館門口,你送送她吧?!?/br> 昨晚,楚然是這樣說的,笑的花枝招展。 他上前,擋住了那些人的視線,仍舊沉默,仍舊面無表情,望著女人可怖的神色,竟覺得……看那些五官周全的人不順眼起來。 不知為何,他總覺得這一幕……很熟悉,好像曾經發生過一般,或者說……應該早就發生過…… 好久,他慢慢道:“我來了,送送你?!?/br> …… 季笙得到楚然死訊的時候,正在別墅門口,今日他穿的格外正式,剪裁得體的黑色西裝,嚴謹肅穆的神色,九百九十九朵白玫瑰,和…… 一枚戒指。 一枚用來求婚的戒指。 他想娶她。 這個承諾,從沒給過任何人,也沒打算給任何人,卻在她身上破了例。 娶她當唯一的妻子。 可楚然不在家,不得已打了她的手機,接聽人卻是沈御,心中不悅,卻只想著見到她再懲罰她好了,他問他:“楚然在哪兒?” “殯儀館?!鄙蛴沁@么說的。 說第一遍時,季笙沒有聽清。 第二遍時,聽清又覺得可笑。 第三遍時,沈御掛了電話,他卻笑出聲來。 卑鄙的沈御,為了得到楚然,這種蹩腳的謊話都能說出口,他要傻到什么地步才相信? 不行,他要將她帶回來,她親口說的,和沈御斷了聯系,斷的死死的。 可駕車去沈家的岔路口,他終究還是轉了方向盤,駛上了去殯儀館的路。 他不得不信。 他了解沈御,了解這個一直以來的對手。 季笙想,他今天真不應該穿黑色西裝的,畢竟……這么像去參加一場葬禮;他真不該拿白玫瑰的,畢竟……這么像去參加一場葬禮。 他分明……是想要求婚的! 到了殯儀館,沈御已經不在了,工作人員說,送她來的那個男人本來好好的,還知道對他們有禮貌的道謝,一轉身的功夫竟然嘔了一口血,人也昏了過去,已經送到醫院去了。 工作人員攔著,不讓他掀開白布,他仍舊掀開了。 見到楚然之前他還在想著,怎么不是在醫院,為什么不送醫院,可當看見她時,才知道…… 她有一半,已經面目全非。 靜靜打量著她,即便只有一半絕色,她仍舊很美,仍舊……可以做他的季太太。 折了一枝白玫瑰,放在女人身旁:“白玫瑰的花語是……我足以與你相配。” 伸手,想要將戒指為她戴上。 卻發現,她的中指早已被戴上了一枚,當初那個雨天,她扔掉的那一枚,沈御狼狽趴在草叢里去尋找的那一枚。 嗤笑一聲,他毫不猶豫將戒指摘了下來,換上了自己的。 看著那枚戒指,他笑開,如初見一般風流而玩味,只是眼角微濕: “你好啊,季太太?!?/br> …… 楚然再醒過來時,已經在小棺材的肚子里了。 小棺材是聚魂棺,她的rou身被收在里面,如一具骷髏一般躺在那里,白色廣袖仙裙被血染紅了,血脈盡斷,一寸肌膚一寸血。 小棺材吃下的珠寶,正被它一點點消化著,化作藍色精氣,續著那rou身的最后一點命力。 一縷金色精魂如輕煙一般,繞著rou身轉啊轉。 楚然目不轉睛的盯著那金色精魂,那是她的天魂。 好久,天魂終于緩緩從眉心處鉆入身子里,立刻就像窒息之人吸到空氣一般,rou身的青白尸色勉強淡了幾分。 “嘖嘖嘖,誰下手這么狠,想致你于死地???”小棺材的聲音,在它肚子里聽著,像西天老佛似的,振聾發聵,回聲陣陣,“要不是遇著我,你早就魂飛魄散了,閻王爺那兒都不會有你半分痕跡?!?/br> 楚然依舊是阿飄狀態,只虛空撫摸著自己那張皮包骨頭的臉:“當然是我打不過、也舍不得打的人了。” “誒?”小棺材八卦兮兮,“是你上次提過,曾嫁過的人?” 楚然撫摸rou身的手一頓,繼而笑的粲然:“什么人?我說過,我只嫁過狗。” 小棺材搖頭晃腦:“哎,你畢竟年歲尚小,想我是上古圣物,什么沒見過……” “我的確年歲尚小了些,”楚然搖搖頭,收回手,“不知你可聽過容陌?” “容陌?沒有。” “噗……”楚然笑了笑,“那你也還年輕著呢?!?/br> “喂,我已近萬歲,看你這rou身也就兩千歲……” “所以我吃虧就吃虧在年歲上了啊,”楚然打斷了它,徑自換了話頭,“下個任務完成,我的地魂就該回來了吧?” “……是。” “那就快些吧,趕著活命呢。” 作者有話要說: 這個世界就到此完結了,感謝看到這里的讀者寶寶們。 ps:“白玫瑰的花語是,我足以與你相配”是古早臺偶王子變青蛙的一句臺詞,我一直覺得這句話無情又浪漫…… 下個世界設定是: 暴戾陰狠、將女配當藥爐嫁太監的殘疾王爺 * 偏執隱忍、被男主毀容心如死灰的可憐女配。 希望大家可以繼續看下去、收藏丫~ 第18章 殘王忠心婢1 大晉三十二年,先皇病逝,新帝登基,念及新帝尚幼,秦王凌九卿攝政,把持朝綱。 王府正廳。 一名女子跪在地上,模樣精致,然額角一條長疤蜿蜒到眼下,極為可怖,此刻她正目光平靜望向正座那輪椅上的男子。 那男子一襲繡著金絲邊流云紋的長袍,長發只用一根玉帶綁著,樣貌俊美無雙,鳳目微斂,自有一股睥睨天下的氣勢。 獨獨那雙腿,是殘的。 他是秦王凌九卿,大晉最為尊貴之人,翻手為云覆手為雨的王。 “為何?”女子開口,聲音死寂,面前,放著他人代筆的賜婚詔書。 凌九卿把玩著拇指上的玉扳指:“綿綿不愿在府上見到你?!?/br> 白綿綿,那個……萬事不懂、無規無矩,卻受盡寵愛,被他放在心尖尖上的女人。 女子睫毛輕顫,手腳冰涼,卻死死咬著牙冠,艱澀擠出一句:“你曾說過,會娶我進門的……” 五年前,他不過是雙腿殘廢的廢柴閑王,千人暗諷,萬人明貶,獨她服侍在他病榻旁,不離不棄。 有一日,他腿疾疼痛難忍,險些咬了舌,她將手墊在他口中任他咬著,手背上的疤,五年都未曾消去,那一日,他意識不清的瞧著她說:“若有一日飛黃騰達,定迎你進門?!?/br> 就是這句話,她整整記了一千九百多個日日夜夜。 就是這句話,她日日替他的腿疾試藥,試到身體虛寒,再無法有孕。 就是這句話,她從十八歲等到二十三歲,等完了女子最美好的歲月。 可是,五年,整整五年,卻比不過那個僅出現半年的女人,那個敢忤逆他的女人,那個總是一臉無辜懵懂的女人! 那個女人受人威脅,他便讓她替換了去。 那個女人不守規矩,他便廢了規矩,也廢了她這個府內的管家。 那個女人中了毒蠱,他便將母蠱養在她身子里,十五日一盅血的救她,留下了額角的一塊永不會消退的疤。 可換來的……卻是他要她嫁給旁人的賜婚書。 “哦?娶你?”凌九卿的話,打斷她的思緒,就連以往的承諾,他都像聽見笑話般,居高臨下望著她,“本王會娶一個低賤下人?” 低賤下人…… 女子垂眸,原來自始至終,她都沒有認清自己的身份。不過是個低賤下人罷了,竟妄想著當他的妻。 “九卿?!遍T外,嬌俏可人的白綿綿小跑進來,跑到凌九卿身邊,靠著他的肩。 凌九卿的神色緩和了些,聲音也溫柔了:“玩累了?” “是啊,那紙鳶飛的好高……” 余下的話,聽不下去了,女子雙拳緊緊攥住,指甲嵌入手心,心口如被人刀削般血淋淋的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