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2節
…… 方立安先前并不知道這里面的恩怨情仇,即便后來知道了,也想不明白這事怎么跟她扯上的關系。 她和宋書年,除了共同享有一個父親,存在資源方面的競爭,其他地方,還真沒有矛盾可言。 花了半個月左右的時間,方立安把宋書年的過往翻了一遍,列了幾個事件的時間線。 另一邊,宋時壓著宋書年裝了半個月的智障。 看著后者抓耳撓腮、愁眉苦臉的蠢樣,宋時不要太開心哦,再來半個月,他的焦慮癥都要自愈了。 一天,方立安讓宋時帶著宋書年來到她在郊外的一處別墅,準備當面鑼對面鼓地把事情弄清楚。 之所以不在宋宅,是怕這小子在家里做了手腳,萬一哪里被埋了炸彈,對方狗急跳墻拼著同歸于盡,吃虧的還是她。 畢竟是她的宅子,好多好多億呢。 宋書年被帶到郊外的別墅后,似是心有所感,再次面對宋時和方立安時,整個人的氣質都發生了變化。 再不見憨憨傻傻的宋四少,取而代之的是神色頹然、目露涼薄的宋書年。 這才是真真正正的宋書年,方立安想。 “呀~這不是大忙人二jiejie嗎?叫弟弟過來,有何貴干?”宋書年兩手插在褲兜里,走路拖拖沓沓,說話的語氣也隨之改變,輕佻中夾雜著戲謔。 方立安看了他一眼,沒說話,等拉著宋時在自己身邊坐下,才施舍一般,“坐。” 宋書年嘴角微翹,鼻間輕哼,大剌剌地坐到方立安的右手邊。 方立安還沒說話,宋時就刷的站起來,指著右邊的單人沙發道,“去去去,離你姐遠點,坐那兒去。” 宋書年眼底劃過一道暗色,哂笑道,“怎么,一家子骨rou,我這做弟弟的,不能跟jiejie親近親近?” 方立安按下還欲說些什么的宋時,一臉無所謂道,“你跟他計較什么,三個人擠,你坐遠點。” 邊上坐著一個想弄死他們父女倆的變態,宋時哪里能放心?但閨女的話又不能不聽,他只好不情不愿地挪了屁股。 “呵,”宋書年陰陽怪氣道,“真是聽話呢,怪不得哥哥jiejie們都在懷疑,是不是只有二姐是您親生的,別人都是綠來的。” 除了親爹和親閨女,還沒誰能這么不客氣地跟他說話,宋時毫不留情地懟回去,“閉嘴吧你,不想好好說話就繼續裝你的憨子,老子不欠你的。” 宋書年嗤笑一聲,整個人慵懶地往沙發上一靠,看向方立安,“二jiejie,你給爸爸灌了什么迷魂湯,傳授弟弟兩招唄。” 方立安真的很忙,沒時間跟他東拉西扯,她抬手看了眼腕間的光腦,簡潔道,“你只有四十分鐘,四十分鐘后,送你去警察局。” 宋書年驚訝于她的直接,似意外似不解,“二jiejie,你可真是可愛的緊。” 方立安懷孕之后脾氣本就不好,平時對著宋時發脾氣還有點于心不忍,對著宋書年這種死變態,她真是一點顧忌都沒得。 “希望這不是你的錯覺。”她開門見山道,“說說吧,我和爸爸怎么得罪你了,你要致我們于死地?” “二jiejie,你在說什么?我不明白?”宋書年一臉無辜道,演的太用力,表情有點過。 故意的。 “不明白沒關系,我來猜猜。”方立安不予理會,“被鄭雅芝的死刺激到了?” 宋書年嬉皮笑臉的表情rou眼可見地冷卻下來。 “呀~看樣子,大差不離。”真不愧是姐弟倆,“呀”的語氣、表情跟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一樣。 方立安沒有給他喘息的機會,趁勝追擊,“其實我挺不明白的,鄭雅芝被李響打死了,冤有頭債有主,你找李響去啊。我和爸爸怎么你了?竟勞累你犧牲小我,又是獻身林醫生,又是飛車撞飛船。有這功夫和能耐,李響都能死三百回了。” 宋書年臉上陰沉的可怕,額角的青筋一抽一抽的,口袋里的雙手緊握成拳,雖然倚靠在沙發上,但每一塊肌rou都緊繃著,彷佛下一秒就會暴起打人。 宋時來之前就在方立安那兒了解過這一段,沒想到這個兒子還有這樣的過往,這會兒再聽,自然不覺得有什么,倒是對宋書年的反應充滿了防備,生怕他忍不住對方立安下手,傷著閨女肚子里的小乖孫。 整個房間里,只有方立安最輕松了,一個十九歲的小男孩兒而已,再來兩個也不是她的對手。 大著肚子怎么了,她兜里的電擊棒難不成是擺設?分分鐘教他做人。 不得不說,一般人真沒宋書年這樣的心理素質,不過幾秒鐘的時間,他就平復了情緒,一邊鼓掌,一邊朗聲大笑道,“不愧是爸爸最疼愛的二jiejie,我今日倒是有幾分明白,爸爸為什么那么寵你,甚至在鼎盛之年就把宋氏全交給你了。二jiejie啊二jiejie,你可真是讓我刮目相看呢~” 多年的算計被一朝道破,宋書年并不感到驚慌,以往他的身邊全是些不入流的蠢貨,如今終于有種棋逢對手之感。 血液里隱隱地興奮著,叫囂著。 方立安面無表情,不為所動。 宋書年到底只有十九歲,四舍五入還勉強算個青少年,竟有點興奮的停不下來。 “二jiejie,你什么時候知道的?你還知道什么?你知道我為什么想殺了你和爸爸嗎?” 方立安垂下眼簾,并不作答。 果然,宋書年不高興了,他撅著嘴,“你剛剛不是問我呢嗎?你先回答我,我就回答你的問題。” “剛查到不久。”見他上鉤,方立安抬眸,直視他的雙眼,“我知道你七歲就跟鄭雅芝相認了,后來,因為李響的趁虛而入,她無法帶給你純粹的幸福。于是初三那年,你決定擺脫他們。” “高一暑假,得知鄭雅芝死訊的你,很是消沉了一段時間。但沒多久,你又重新振作起來,制定了某種計劃,搭上了林醫生。本來沒打算這么快動手的,但兩個月前,你突然加快了計劃。” 說到這里,方立安歪了歪腦袋,“是因為從林醫生那里聽說我懷孕了吧?” 順著這個猜測,她繼續道,“沒有孩子的時候,第一繼承人只有爸爸一個人,有了孩子之后,第一繼承人就變成了兩個人。一次性解決掉我和爸爸,當然比分三次解決三個人簡單。” 宋書年眼睛里充滿贊賞,“不錯,最后一個問題呢?我為什么要殺了你們?” 方立安譏諷一笑,“不是說了?為了繼承權。” 宋書年也笑了,像是在嘲笑她的眼里只看得到這點東西,“只這樣嗎?” 方立安本來還想給他留兩分面子,如今看來,他是真的不想好了。 她攤了攤手,無所顧忌道,“你覺得是你害死了鄭雅芝,你自責、內疚、難過,愧疚的想死,但是你舍不得,你才十幾歲,后面還有大好的光陰等著你揮霍,你哪里舍得死。” “你舍不得死,但是你又不想活得這么痛苦。你開始為自己開脫。你告訴自己,鄭雅芝的死,不是你一個人的錯。李響要背大部分責任,然后就是爸爸。” “如果爸爸不和她發生關系,她會和大多數女性一樣,找一個普通的丈夫,組成一個普通的家庭,生一個普通的孩子,幸福地過一輩子。” “至于我,礙眼吧?爺爺疼我,爸爸寵我,擁有無數人幾輩子都奮斗不來的財產,有錢有顏有人愛,人生贏家是不是?” 驀地,她燦然一笑,“是不是特別想干掉我,繼承我的遺產,哪怕是十二分之一也好。” “哦,對了,等你有了十二分之一的遺產,你就可以疏通關系,請人照顧獄中的李響,甚至讓他提前出獄,然后對他做一些不好的事情,我說的對嗎?” 此時此刻,宋書年的內心世界十分復雜,既有被看透的羞惱,又有被揭穿的憤怒,甚至還有一種不合時宜的崇拜感。 方立安根本不需要他承認,是或不是對她對任何人來說都沒有任何影響。 事情已經發生了,宋書年的罪行已經犯下,那些無辜的生命已經無法挽回。 而他,需要受到應有的懲罰。 第411章 d45 方立安說四十分鐘,那就是四十分鐘,多一分少一秒都不行。 時間一到,外面便有警笛聲響起。 宋書年視線忽地射向方立安,插在口袋里的手緊緊攥著,微微發抖。 事到臨頭,他突然發現,他其實是害怕的。 曾經的鎮定與無所畏懼,在這一刻,脆弱如薄紙,讓他越發覺得那時的自己,像昏了頭、中了邪般,荒唐而又可笑。 宋時以為他要負隅頑抗,剛要動作便被方立安抬手制止。 她的聲音在警笛的襯托下,顯得十分冷靜,蘊含著一種安撫人心的力量。 “宋書年,你聽好了。” “第一,爸爸不欠鄭雅芝的,他可能欠你的,畢竟,身為監護人,沒有二十四小時嚴防死守,讓鄭雅芝破壞了既定合約,伙同你的生活助理,禍害了你。” “第二,你成年了,須知到,每個人都要為自己的行為付出代價。” “第三,爸爸和我會盡量盡到身為父親和jiejie的責任,請律師替你辯護、賠償受害者家屬,雖然你妄圖謀殺我們并且殺害了許多無辜的人。” “最后,上面說的都是狗屁,我與你之間,無關親情,無關血緣,只有立場與利益。不管是死刑還是無期,二jiejie都祝你得償所愿。” 說完,方立安的嘴角扯出一絲冷笑。 銅制的大門從外面被打開,幾個身穿藍色制服的警務人員魚貫而入,他們目標明確,直奔宋書年而去。 宋書年智商很高,但武力值只有個位數,警務人員不費吹灰之力便給身體顫抖癱軟的他拷上了手銬。 從始至終,他的視線像蛛網一樣,緊緊地粘在方立安身上,目光復雜,意味難明。 方立安目送他被押上警車,在警車啟動前,隔著車窗揮了揮手,既像不耐煩地趕人,又像是最后的道別。 隨著警車呼嘯而去,方立安緩緩收回目光。 接下來,又是一堆麻煩事。 宋時的兒子要殺親爹和親jiejie,殺人未遂卻害死了很多無辜的人。 這里頭爆點太多,隨便拿出一個都可以成為當月的頭版頭條。 事情公開后,宋氏的形象無疑要受到損傷,不僅要面對公眾的質疑,股票市場還會迎來三個以上的跌停板。 所以,是捂住不發,還是迎難而上,這是一個問題。 宋時的想法是沒必要爆出去,不管是大報小報,大v小v,上上下下拿錢疏通,態度擺到位,賠償給到位,事情就過去了。 至于那個逆子,都想弄死親老子了,管他去死。 方立安不太喜歡這種處理辦法,雖然她知道這是一個可行性極高的方案,而且可以將輿論傷害減小到最低,但同樣,這個辦法存在極大的隱患。 這時候處理的多完美,未來的反噬就會有多兇猛。 宋氏的競爭對手不可少,將來若是在關鍵時刻被人捉了痛腳,落井下石,雪上加霜,后悔可就晚了。 輿論這種東西,堵不如疏。 更何況,她和宋時本就是受害者,宋書年一個成年人,既沒有宋氏的股份,又沒有在宋氏擔任任何職務,宋氏完全不必對他的個人行為負責。 不過,到時候,方立安作為他的jiejie、宋時的女兒、事件的中心人物,還是要為他的行為在公眾面前道歉。 尤其是宋時,網民們會抨擊他教子無方,生而不教,害人害己。 唯一的好處是,這種輿論是可引導的。 時代在發展,親子關系的松弛度、緊密度不斷地變化著。不同的人,看法不一,屬于仁者見仁,智者見智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