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節
這不,孩子大伯一聽說有人想領養孩子,便立馬答應了下來。 之前,方立安只說了一個大概時間,所以兩個孩子現在都還在老家住著,就等著她親自來領人。 韓云峰父親的勤務兵帶方立安過去的時候,黑心肝的大伯娘還想收一筆“賣孩子”的“人口轉讓費”。 方立安冷笑,直接說了,孩子本來叫什么,以后還叫什么,不改名,不更姓,她負責給孩子吃,給孩子穿,供孩子上學,直到把孩子撫養成人。等她老了,也不要孩子給養老。她憑什么給錢?不愿意她就去領養別人,愿意的多了去了。 她這想法在別人看來跟傻子無異,領養孩子卻不給孩子改姓,竟然還主動說將來不要孩子養老,搞得大伙兒直接蒙圈。 所以,這位同志,你領養孩子的目的到底是什么?難道給別人家養孩子還有什么不為人知的好處? 本來兩個孩子的爺爺奶奶還是有幾分不情愿的,畢竟是三兒子唯二的血脈后代,送了人,成了別人家的娃,百年之后他們哪還有臉去見兒子,只怕活著的時候連覺都睡不安穩。 現在好了,這位軍人同志說了,不改名,不改姓,娃還是他們老吳家的娃,便也不再阻攔,只希望盡快促成此事,不要再節外生枝。 雖然大家都不理解為何會有這樣奇怪的人,但事情還是很快辦好了。請來當地有名望的老人、村長當見證人,雙方簽了領養文書,從此,方立安正式成為兩個孩子的養父。 臨走前,女孩的親大伯領著一個三四歲的小女娃過來,搓著手,憨笑道:“這孩子跟蕓蕓玩得好,要不您一起。。帶去?”蕓蕓是方立安養女的小名。 方“大傻子”心道:你有病我有病?然后理都沒理這個面憨心jian的莊稼漢,帶著兩個孩子走了。 戶口什么的都是走的綠色通道,辦的很快。方立安請韓云峰吃了頓飯,聊表謝意,當天就帶著孩子們遠赴西南軍區任職。 走的這么急,主要是考慮到孩子的上學問題。 吳陽今年八周歲,自從父親去世,母親改嫁,幾乎就沒過過幾天好日子,大伯大伯娘只會嫌棄他們吃得太多,浪費糧食,又怎么舍得出錢送他上學。因此,別看他八歲了,到現在一天學也沒上過。 方立安想著早點過去,趁還有二十幾天才到九月份,抓緊時間給吳陽補補課,最好能直接上二年級或者三年級。 至于吳蕓,先上一年學前班,明年上小學。但上學前班之前,也要補一些幼兒園常識,不然到了新環境,什么都不懂,容易受欺負。 三人乘火車,方立安買了兩張硬臥下鋪、一張硬座。從羊城到昆城,全程長達二十八個小時,她自己從頭坐到尾沒問題,但孩子不行。那句話怎么說的來著,再苦不能苦孩子,再窮不能窮教育。 白天的時候,逗兩個孩子聊天,順便教他們一些簡單的常識,晚上就坐在走廊一側的凳子上睡一夜。 兩個孩子第一次坐火車,還是長途,難免有些興奮,大晚上的,睡不著覺,但是火車車廂十點鐘熄燈,兩人就安安靜靜地躺在床上眨眼。 黑暗中,方立安仿佛看到,他們的眼睛里有星光。 二十八小時的路程本該是枯燥無味的,但因為有了兩個孩子,方立安一點也不覺得無聊,不僅不無聊,還有點小忙。 要帶孩子吃飯,帶孩子玩,帶孩子睡覺,帶孩子上廁所。反正,不能讓兩個孩子離開自己的視線,上廁所也不行。 索性孩子們還有點認生,再加上之前過了兩年寄人籬下的生活,性格有些內向,在她面前有點拘謹,一點沒有這個年紀的孩子該有的鬧騰勁兒。 雖然天真爛漫、無憂無慮才是小孩子該有的狀態,過早的懂事、成熟意味著童年的提前結束,但方立安并不打算讓他們重返天真歲月。 他們本就跟別的孩子不一樣,父親犧牲,母親棄之如敝屣,既然已經經歷過人間的苦楚,嘗到了其中的苦味,那么便早日讓自己強大起來,早日成為一個別人無法拋棄的人。 不管是現在還是后世,讓那些知事的成年人自由選擇,估計百分之九十的人都會選擇提早懂事,因為很多道理都是越早知道越好。 算上晚點的時間,火車咣當了整整三十小時,終于在第三天清晨五點到達昆城。 這一次,方立安是有人接的。新官上任,又是團級干部,該有的待遇一樣不少,勤務兵開著吉普車在火車站出站口等候。 路上,吳蕓暈車暈的厲害,小臉慘白,頭暈想吐。吳陽這個做哥哥的不知道腦補了什么,嚇的淚眼汪汪,但又怕自己哭唧唧的樣子惹得方立安不快,硬是忍住了,沒讓眼淚流出來。 方立安也無奈,是她大意了,沒想到孩子暈車的可能,早知道應該提前準備兩個橘子或者暈車藥。一邊給小閨女掐虎口,一邊安慰大兒子,“沒事,只是暈車,趴著睡一覺就好了,你要相信爸爸!” 經過兩個小時的顛簸,方立安一家三口終于在七點出頭到達西南軍區空軍航空兵訓練基地。 作為新上任的政治部主任并航空兵師參謀長,方立安在第一時間到組織報到,然后才由后勤部主任廖勇軍帶去家屬院安頓。 按照方立安的級別,在這個訓練基地,除了幾個大佬排在她前頭,她也是個說話響當當了人物了。不僅能夠分到一棟獨立的二層土樓,在土樓的小院里,還有一片菜地,極好的待遇…… 第268章 昆城地處云貴高原中部,三面環山,夏無酷暑,冬無嚴寒,四季如春,宜居宜人。 方立安平時的穿戴都是部隊發的,不缺衣服。但是兩個孩子當初跟她走的時候,都是兩手空空,除了身上穿的兩件打了補丁的破爛衣衫,再沒有多余的東西。 至于孩子父親的撫恤金,孩子媽改嫁的時候帶走了一部分,剩下的都進了大伯和大伯娘的口袋。 方立安自是不會要這個錢,但是寫字據的時候,話說的非常清楚,那些錢是孩子親爹孝敬孩子爺奶的,以后吳家這邊的人就不能再對兩個孩子有任何要求。不改姓是不想讓孩子忘記親爹,但有些關系,該斷還是得斷干凈。 爺三個來到新分得的院子,廖勇軍給她介紹了左鄰右里,左面那棟小樓住的是朱副政委一家,右邊那棟小樓住的是裝備部李部長一家,章師長和胡政委住在前面一排。現在這個時間點,只有嫂子和孩子們在家,可以等幾位領導下班回來再上門拜訪。 家屬區這邊沒有自來水,家家戶戶用的都是壓井。電倒是不缺,每個房間都裝了燈泡,一樓客廳竟然還有個吊扇。家具是部隊統一的制式,桌椅床柜,一樣不缺。 樓上有五個房間,三間朝南,兩間朝北,面積基本上都在十五平米左右,餐廳、廚房、衛生間都在樓下,每層大概一百多平,所以客廳面積還挺大的。 看外觀和墻面,房子不算舊,房齡估計也就七八年左右。方立安覺得,按照她的任職任期,在這邊呆上十幾年總是要的。 距離調令安排的上任日期還有一段時間,組織上讓她先休養幾天,熟悉下周圍環境,安頓好家人,然后再銷假。所以,她現在仍處于休假期間。 方立安帶著兩個孩子將樓上樓下跑了個遍,記下家里缺的東西,回頭去后勤部領。又讓廖勇軍給她安排的勤務兵小侯開車帶他們去趟城里,打算給兩個孩子添置點東西。 剛到新家沒多久,就聽新爸說要坐車出門,吳蕓的小臉白了又白。不過新爸爸已然有了充分的準備,車子先繞道醫務室,領了暈車藥,讓吳蕓服下后才出發。 有了暈車藥的幫助,吳蕓一路上的感覺比來時好了許多,沒了頭暈犯惡心的煩惱,跟哥哥吳陽一起,對新環境表現出了小孩子應有的好奇、興奮、緊張…… 到了昆城市里,剛十點出頭。這個時間點挺不巧的,早飯不剩,離午飯還有一段時間,但他們爺三個早上幾乎什么都沒吃,肚子早就唱起了空城計。 方立安讓勤務員小侯直接將車開到百貨商店,在賣糕點的柜臺稱了一斤雞蛋糕,拿回車上,讓兩個孩子就著軍用水壺里的水吃了個飽。 剛出爐不久的雞蛋糕,金黃松軟,油光發亮,散發著濃郁的蛋香和奶香,香噴噴的熱氣通過視覺、嗅覺、味覺、觸覺從四面八方襲來。 吳陽、吳蕓兄妹倆兩雙小手小心翼翼地捧著,一小口一小口地吃著,吃的蜜口香甜。內心os大概是“雞蛋糕是比火車餐還好吃的飯”。 八十年代的雞蛋糕絕對是金貴吃食,在多少人的世界里,那就是“不生病幾乎吃不到”的系列之一。 勤務員小侯在一旁看的口水直往心里流,覺得他們新來的參謀長真是寵孩子。暈車又不是病,吃啥子雞蛋糕呀。(新來的參謀長:???) 至于方立安自己,忍忍吧,馬上該吃午飯了。 兩個孩子吃飽喝足,方立安開始帶他們逛街,不是閑逛的那種逛,她的目的性很強,先買缺的東西。 她自己基本上沒有什么缺的東西,糙漢子一個,怎樣都能過得好。主要還是為了孩子,孩子上學得有小書包,得有文具,得有衣服鞋子,還有零嘴和玩具。其他生活用品大多可以找后勤部解決,比如瓢盆碗筷,拖把掃帚,床單棉被。 在外面吃過午飯回來的時候,經過駐地旁邊的農貿市場,買了兩只老母雞和四只小雞仔,外加一大把蔬菜種子,西紅柿、土豆、茄子、青菜、蘿卜,不一而足。院子里有好大一塊地,一小塊圈起來養雞,剩下的用來種菜,不然浪費了。 長期隨軍家屬在部隊食堂吃飯是要交伙食費的,一般在軍人的津貼工資里扣。雖然會非常優惠,遠比在外面吃要便宜的多的多,但是大多數軍屬都會自己買菜做飯,只有比較“懶”的軍屬圖方便才會去部隊食堂。 方立安家里除了她自己一個大男人,就只有兩個幾歲大的毛孩子,沒人cao持家務,帶孩子吃食堂完全沒有問題。但小孩子畢竟跟成年人不同,總吃大鍋飯不見得是什么好事。家里的菜地就可以時不時地給孩子們換換口味。 回到家屬院的時候,家門口站了一個小兵,原來是廖勇軍派來問她需要領什么生活用品的。結果家里沒人,這已經是人家跑的第四趟了。 方立安:“照我那一套東西再來兩套就行,順便再來一套拖把掃帚,家里得收拾一下。鍋鏟之類的廚具可以領到嗎?還是要到外面買?” “碗筷瓷缸都有,廚具要去旁邊的農貿市場買。”意思就是不會發。 方立安讓他去領東西,她自己帶兩個孩子去農貿市場買廚具、米面。 兩撥人的速度都挺快,總共用了二十幾分鐘,廚具和其他生活用品都集齊了。 方立安讓他們把東西放下,剩下的事情她們爺仨動手收拾就好。她和兩個孩子剛組成一個家庭,正好可以借著搬新家的契機讓他們參與進來,加深對新家庭的歸屬感。 光看兩個孩子做事的利索勁兒就知道,他倆以前沒少給家里干活。當然,方立安也不忍心壓榨小孩子的勞動力,給他們安排的都是些輕快的活計,比如,幫忙遞個抹布,看護小雞仔之類的。 翻地,種菜,圍雞圈,打掃衛生,鋪床。。方立安的戰斗力那絕對是杠杠的,等天黑的時候,一家三口已經圍著四方桌一起吃飯了。 上得了戰斗機,下得了廚房的方立安做了三菜一湯,土豆燒雞腿、西紅柿雞蛋、青椒土豆絲、紫菜蛋花湯。 吳陽吳蕓:星星眼.jpg,新爸爸真厲害,比mama做的還好吃…… 晚飯過后,兩個孩子的肚子都鼓成了球狀,方立安帶他們去散步——拿著之前準備好的西瓜拜訪左鄰右里,一個西瓜,一家一半。 先是左邊的朱副政委一家。 方立安捧著半個西瓜,身后跟著兩個小尾巴,站在院子門口敲門。朱副政委一家碰巧正在吃飯,聽見敲門聲,來開門的是朱副政委的兒子,一個十歲左右的小男孩。 這小子明明是第一次見方立安,卻一點也不認生,看著方立安手里的西瓜,笑嘻嘻地叫人,“叔叔好!”一邊迎她進門,一邊大喊大叫,“爸,爸,來客人啦,是隔壁新來的叔叔。” 四人還沒走到小樓門口,朱副政委就迎了出來,后面還跟著一大家子,有男有女,年紀大的婦人是嫂子,年紀輕點的是他兒子、女兒。 朱副政委看起來四十有余,這個年紀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只是同樣的副師職,年僅三十三的方立安自然顯得更有前途。他個頭不高,一米七五左右,身材壯中帶胖,可能是做文職工作的原因,平時疏于鍛煉了。 對于方立安上門拜訪,朱副政委自然是高興的。不說這是個前途無量的年輕人,至少人家態度擺的很好,讓人舒服。 方立安見人家一家子正在吃飯,不好多留,放下西瓜,介紹了自己的一兒一女就告辭了。 她前腳剛走,朱副政委一家后腳就議論起來。 “這小伙子真是長得一表人才!”朱大嫂一臉姨母笑,“我下午看他在家忙里忙外,所有活兒都是他一個人干的,能干哩!” “爸,他是什么級別的?干什么的?”朱副政委十九歲的大兒子朱堂堂問道。 “是新來的政治部主任,兼我們航空兵師參謀長。”朱副政委鄭重介紹道,言語中滿滿的后生可畏。 “參謀長?他看起來也就二十幾,還不到三十吧,真的假的?”一家子都覺得不可思議。 “看著臉嫩而已,其實已經三十多了,沒看人家孩子都挺大了?”朱副政委也唏噓不已。 “別看他長得好,兩個孩子倒是挺磕磣的。”說話的是朱副政委的閨女,今年十五歲。 “可不是嗎?兩個孩子確實不像小周,可能像孩子媽多點。”朱大嫂開始自動腦補小周媳婦的模樣,估計不太好看,跟小周這么俊的人一起都沒把孩子生好看點,可惜了。 “哎呀!小周走的太匆忙,忘了問他媳婦怎么沒來。”朱大嫂怒拍大腿,懊惱極了,為自己剛剛錯過得到隔壁小媳婦一手消息的機會。 趁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隔壁叔叔身上,朱正正已經拿起鐵勺獨占周叔叔的見面禮。他本不欲出聲,想著最好等自己囫圇吃飽再說。可是周叔叔剛剛說的話里有個非常明顯的信息,一大家子都沒發現,他才忍不住出聲提醒道,“媽,你沒聽見?周叔叔剛剛說他兒子叫吳陽,女兒叫吳蕓。” “這怎么了?”問話的是朱芳芳,她跟朱正正一直不對付。 朱正正翻了個白眼,一邊表演大口吃瓜,一邊嘲諷道,“說你蠢你還不服氣?周叔叔姓周,他兒子女兒為什么姓吳?” 朱芳芳:你才蠢,你全家都蠢…… “吳陽、吳蕓就不能是名字嗎?人家不能叫周無陽、周無云?”朱芳芳大聲反駁,這個弟弟真討厭,一天到晚說她笨,他又聰明到哪兒去了。 已為人父母的朱副政委和朱大嫂第一反應就是,不對,哪有給孩子起這名字的?無陽?但又總不能像兒子說的,老子姓周,孩子姓吳吧?這個想法明顯更不靠譜。 不知道朱副政委家已經為了他們家爺仨的姓氏展開了一波涉及人參公雞的熱烈討論,方立安回家抱了另外半個西瓜,來到右邊小樓的李主任家。 李主任家人口少,飯簡單,吃的也早,方立安到的時候,李家大嫂正在收拾碗筷,給方立安開門的正是李主任本人,他對方立安的到來同樣表達了熱烈的歡迎。 李主任比朱副政委看著要年輕一些,但比方立安看著又年長一些,年紀應該在四十上下。 方立安來到客廳沙發坐下的時候,李主任隔空對著廚房吩咐:“小玲,家里來客人了,上壺茶。” 方立安忙道不用,借口家里還有事,放下西瓜就要走。李主任挽留兩句不過,便任她離開。 方立安說家里有事,也不全是借口,剛搬過來,要忙的事情肯定不少。尤其是兩個孩子,他們不僅是新搬來昆城,更是新搬來這個家,多了一個陌生的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