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節(jié)
好在他雖然變態(tài)地喜歡著國師大人,但除了每天流水般的往國師府送東西,一年扮演兩次跟屁蟲,并沒有做出其他過激行為。 后宮也不去了,每天不是待在御書房勤勤懇懇地處理政事,就是累到不行才回到養(yǎng)心殿睡覺。 惹得一眾妃嬪完全失去了上演宮斗大戲的興致,反而化敵為友,成了關(guān)系親密的好閨蜜。今天一起逛逛御花園,明天一起放風(fēng)箏,后天一起搓麻將,整日都在歡聲笑語中度過。妃嬪們的娘家也因此抱成一團(tuán),讓突然得了帝位的秦文曄,在短短兩年內(nèi)穩(wěn)固皇權(quán),把握朝綱。 久而久之,大家都默認(rèn)了新帝勤政愛民、身患隱疾的人設(shè)。不過這并不妨事,因為他年輕的時候兒子女兒生了一打,完全夠用了。 明華三年,在外面浪了七年的清辰終于回來了。 七年不見,他老了許多,五十出頭的年紀(jì)就已經(jīng)兩鬢斑白,從前微微發(fā)胖的身材也變得削瘦起來。 讓方立安心里酸的不行,他那么挑剔貪嘴的一個人,在外面晃蕩了那么久,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從此以后,跟阿喜一起變著法兒地給他買好吃的,把他身上的rou補(bǔ)回來。 清辰這次回來,最高興最開心的人不是方立安,而是阿喜。 阿喜早已年過三十,至今還是光棍一條,他跟著清辰的時間比方立安這個做徒弟的還要長,可以說清辰是他生命中最為重要的人,是個父親般的存在。 方立安每天為清辰卜卦,阿喜都要過來問一下結(jié)果。 一開始她是如實相告的,只是后來有一次,連著幾天卜算出的結(jié)果都是大兇。接著就發(fā)現(xiàn)阿喜整夜整夜地睡不著覺,頭發(fā)大把大把地掉。 之后,她就不再據(jù)實以告了,隱去了所有的大兇和兇,通通說成半兇,其他的實話實說。不然不等師父回來,阿喜就要禿了。 清辰回來不久,方立安又要出遠(yuǎn)門了。河北府發(fā)生大旱,她要去那里為當(dāng)?shù)匕傩掌碛昵蟾#唵问帐傲诵心遥屒宄胶桶⑾补怨源诩依铮銊由沓霭l(fā)了。 考慮到旱災(zāi)不是一時半會兒就能解決的,當(dāng)?shù)匮巯伦钜o的必然還是糧食問題,方立安便命秦文曄撥給她的將士快馬加鞭趕至河北府府衙,她辦點事情隨后就到。 第124章 湖廣熟,天下足。 寧京城到湖北府府城大約六百公里,給自己貼上輕羽符,給馬兒貼上神行符,馬兒的速度能從正常的三十公里每小時提升到九十公里每小時。一大清早出發(fā),若是沒有意外,傍晚前必能趕到。 所以這一天,在官道上趕路的人大多都能看到一道騎馬的身影,刷的一下一閃而逝。彼時,人們還不知道這是國師大人。 傍晚,快到湖北府府城漢津時,方立安將自己和馬兒身上的符撕下,恢復(fù)正常。趕在城門下鑰前進(jìn)城,直奔府衙。 為了防止別人誤把自己當(dāng)成騙子,方立安給自己貼了兩道威儀加持符,簡直要閃瞎?jié)h津府衙守衛(wèi)的眼。 但凡親眼見到她的人,有一個跪一個,連后面來的漢津知府也一樣。 時間緊張,方立安開門見山道:“立刻派人去請漢津各大世家的家主過來,告訴他們我要買糧。” 知府陸行志立馬派人去請,等了大約兩炷香的時間,漢津大大小小的世家豪強(qiáng)全都到齊了。 聽說國師大人親臨漢津,誰不想趁這個機(jī)會開開眼界,抱抱仙大腿? 聽說國師大人要買糧,賣賣賣!不!送送送!咱們不要錢!國師大人開口了,全拿去!全拿去! 等眾人來到府衙大堂,看到坐在公案后面如假包換的國師大人,紛紛彎下膝蓋,跪下磕頭。 堂下眾人:國師大人的威儀赫赫,忍不住想跪…… 國師大人:額……符貼多了,效果強(qiáng)過頭了…… 人到齊后,方立安直言道:“本國師今日要買各位手里的陳糧,按市價收,一文不多一文不少,當(dāng)場結(jié)清銀錢,愿意的,連夜送來府衙,不愿意的,直接回吧。” 在場眾人心思電轉(zhuǎn):今年的新糧已經(jīng)下來了,基本上都入了庫房,陳糧對他們來說確實不打緊。國師大人要買,自然是沒問題的,只是糧食太重,一時間車馬人手都是問題。 其中一個略為年長的老者將這個難題提了出來。 方立安略一思忖便道:“這樣,你們直接帶我去糧倉,其余的事情交給我就行了。” 底下人俱是躍躍欲試的表情:國師大人這是要施法了?你一言我一語地?fù)屩鴪蟮刂贰?/br> 方立安讓知府大人一一登記在冊,然后比照遠(yuǎn)近帶她過去,其他人去自家糧倉等著就行。 她孤身一人前來收糧,不用說也是動了使用空間的念頭。但她不欲屏退左右,反而打算當(dāng)著眾人的面作法。 讓他們自覺把這種事情歸結(jié)到國師大人的滔天本領(lǐng)就可以了,唯一不好糊弄的可能就是自家?guī)煾噶恕?/br> 到時候再說吧,先把要緊的事解決了。 于是,一整晚,國師大人都在圍著糧食作法。 眾人看的非常清楚,國師大人手上的黃符紙往米斗上一貼,那米斗就不見了。這不是神仙手段是什么?!回頭一定要畫個國師大人的像供起來,天天參拜。國師大人給的銀票也要貼身收好了,上面肯定有仙氣。 天蒙蒙亮的時候,方立安終于把整個漢津的陳糧全部吃下。她問知府要了一匹好馬,在眾人虔誠的目光下,踩著朝霞離開了,奔向河北府。 到了河北府才發(fā)現(xiàn),當(dāng)?shù)氐那闆r比她想的還要嚴(yán)重。 官道上已經(jīng)不能再快馬加鞭了,很容易踩到百姓,她那種速度加上這些人面黃肌瘦的狀態(tài),極有可能碰一個死一個。 然而當(dāng)她小心翼翼防止自己撞到人的時候,有幾個百姓瞬間化身暴民,想要拉她下馬,不知是想分食她還是她的馬? 方立安不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娘子,鞭子一甩,沒幾下就撂倒一片,一時間哀鴻遍野。 她偷摸地給自己貼上威儀加持符和洪音符,讓方圓百米的百姓都能聽到:“我乃國師明昱,今日特為爾等來此,爾等莫要慌張,即刻動身前往府城,府城有糧。” 然后她拿出一個喇叭,將這句話錄下來,一路循環(huán)播放。 反正這東西沒人認(rèn)得,國師大人的手段,仰望就好了,問那么多做什么。 國師大人在一眾百姓心目中的地位不需要解釋,只看前往府城的人流就知道了。 雖然每個人都餓得頭暈眼花,兩腿發(fā)軟,但國師大人說了,府城有糧食,她要做主給他們發(fā)糧食了! 仗著這口勁兒,大家伙即便是啃樹皮、吃樹根、吃土,也一路撐到了府城。 果然,遠(yuǎn)遠(yuǎn)地就能望見城門口有官府施粥。 國師大人沒騙他們,他們有活路了! 方立安來到府城后,第一件事就是告訴一眾百姓,她從湖北府帶了糧食過來,讓大家不要驚慌。 第二件事是把所有糧食全部交給朝廷派來的欽差大臣,讓他安排分發(fā)。 第三件事才是做她的本職工作——祈雨。 眾所周知,北方本就比南方旱,降水少,這是地理位置和氣候類型導(dǎo)致的,不是幾次祈雨就能解決的事情,但祈雨至少能解決眼前的困境,不然當(dāng)?shù)氐陌傩占幢悴槐火I死,也要被渴死。 想要解決這個問題,辦法還是比較簡單的,十張吸水符就能搞定。 吸水符,顧名思義,能吸水的符,大多被蒼玄門法師拿來對付洪澇災(zāi)害。而解決干旱問題的吸水符自然是已經(jīng)吸滿水的。 當(dāng)初她出師之后從師父手里接了不少過來,這次全都帶來了,想來能派上用場。 方立安花了五天的時間,一個人跑遍河北府所有的河流主干。先放水,然后再施法進(jìn)行人工降雨,解決了燃眉之急。 回到寧京城,國師大人的神仙事跡已經(jīng)傳遍了大江南北,被萬民傳誦。 然而,二十多歲的仙女兒此刻正被自家?guī)煾噶嘀浣逃?xùn):“你出門沒帶腦子的?跑去湖北府買米?這是你該做的事?不是跟你說過咱們不摻和朝政嗎?去祖師爺面前跪著反省!” 啰里八嗦一大串,很貼心地沒有問,米是怎么收的,又是如何運的。秦文曄也十分自覺地把買米錢還了回來。 “師父,我給你帶了個徒孫回來,放在阿喜那兒了,您先幫我照顧著,我這就去反省。”方立安自知有錯,把剛收的徒弟安頓好,乖乖跪祠堂去了。 新收的徒弟是她在河北府遇上的,那時,一米出頭的小人正幫著大伙兒施粥,懂事又能干。聽說家里人都沒了,只剩下他一個。 方立安見到他的第一眼,就產(chǎn)生了收徒的念頭,那是一種玄之又玄、不可言說的奇妙感,她突然就明白了師父當(dāng)年的所說的話。 有了徒孫,誰還在意那個不肖徒如何?清辰想,這回他一定要認(rèn)認(rèn)真真仔仔細(xì)細(xì)用心教導(dǎo),再不能出個像自家徒弟那樣的“失敗品”! 有人上趕著攬事,方立安這個做師父的倒是清閑許多,每天呆在書房看書打發(fā)時間,累了就去瞧兩眼徒弟,日子過得不知道有多自在。 一晃眼,她家一串子弟弟meimei一個挨著一個地成婚了。有方立安在,完全不用擔(dān)心這樣那樣的問題,只需看個面相,合個八字就能搞定了。每個人都過的越來越好,方家在全福鎮(zhèn)上越來越興旺。 這中間不是沒有遇上過有人眼紅故意使壞的,但是方立安是誰?只要自家行得直坐的正,就沒啥好擔(dān)心的,你有啥陰謀詭計,我都給你一一戳破,讓那起子心思不正的小人自食惡果。 久而久之,別人也不敢再來隨意招惹老方家,老方家儼然成了全福鎮(zhèn)“一霸”。 不過老方家家教好,方大勇管得嚴(yán),生怕家里這群小的給方立安惹事讓她難做。 所以鎮(zhèn)上的人說不出老方家什么不好,只能拿方立安恥笑兩句:還以為是到寧京城過好日子了,結(jié)果二十多歲了還是老姑娘一個,為老方家當(dāng)牛做馬,這不是親生的就是不一樣。 不過,這話也就只能背地里關(guān)上門嚼一嚼,別說當(dāng)面了,就是在外頭當(dāng)著別人的面也是不敢說的,這要是哪個人嘴不嚴(yán)實漏到方家人的耳朵里,那就糟了,少不得要被人找上門來一頓胖揍。等后來方立才金榜題名,當(dāng)了官,全福鎮(zhèn)人人都只念叨方家人的好了。 李立正止步于舉人,回鎮(zhèn)上開個了私塾,教書育人。就這也夠李屠戶燒香拜佛感謝列祖列宗保佑的了,老天開眼,讓他們老李家出了個舉人老爺。 他這一輩子雖只得一個女兒,但家里香火未斷,子孫出息孝順,也算是功德圓滿了,最后與李趙氏兩人含笑而終。 時間最是無情,送走了李屠戶與李趙氏,沒幾年,清辰也開始老態(tài)畢現(xiàn),仿佛就是一夜之間的事。方立安、阿喜、小徒孫俱是驚恐不安,怎么昨天還好好的一個人,今天就成了這樣? 清辰臉上帶著祥和的笑容安撫他們,生老病死,花開花落,自然規(guī)律,不必介懷,他們也會有這一天的。 道理誰都明白,只是感情上誰都無法接受親人的逝去。 清辰離開的那天,精神頭突然很足,方立安知道這是回光返照,強(qiáng)打起精神為他換上早已準(zhǔn)備好的華服,帶著徒弟和阿喜跪在師父腳邊聆聽最后一次教導(dǎo)。 不知從什么時候開始,耳邊不再有熟悉的聲音響起,她的師父陷入了永眠。 方立安含淚叩謝恩師,曰:徒兒謹(jǐn)遵教誨。 國師府掛上白幡,舉國哀痛。 皇帝秦文曄親臨國師府,親自送清辰大師一程。而后更是有百姓自發(fā)來到國師府門前,叩首拜別,愿清辰大師一路走好! 清辰走后的第二年,徒弟莫望出師,方立安傳其國師之位,從此銷聲匿跡,只存于眾人口耳相傳之中。 方立安其實是回家陪伴老父親去了,師父的離開對她的打擊非常大,她不想某一天又突然失去方大勇,所以帶著悲痛欲絕的阿喜來到方家,過著老翁般的生活。 方大勇比清辰小九歲,但他從小受盡苦楚,底子并不如清辰好,老來免不了有些病痛。 對于這些老來病,大夫也是束手無策,只能開些溫補(bǔ)的藥好好養(yǎng)著。方立安每天親手喂他吃飯伺候他喝藥,連排便擦身這樣的事情都不假他人之手。 只是那一天終要來的,方立安的弟弟meimei跪在床前,李寶花坐在一旁默默流淚。 方大勇攥著方立安的手道:“妞妞,爹走了,爹這一輩子過得很值很開心,所以你也不要難過。你的日子還長,以后要高高興興的,不然爹走得不安心。” 方立安泣不成聲,只能拼命點頭,接著攥著她的手松開了…… 方立安按照自己的意愿為方大勇披麻戴孝捧靈扶棺,雖然于理不合,但弟弟們都沒說什么,遂了她的意。 方大勇七七過后,她給弟弟meimei留下一封信,便帶著阿喜離開了,從此再也沒有回來過。 往后的二十年,方立安在國師府過起隱居生活,沒事翻翻醫(yī)術(shù),閑來左手與右手下棋,曬曬太陽聽聽雨,如此,又是一生…… 第三卷 我是一個盲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