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節(jié)
“李院長好。”方立安先禮貌地跟他問了聲好,然后才坐到沙發(fā)上。李澄明雖然沒教過她,但這不妨礙她把對方當作值得敬重的長輩。 “小方,你能回國,我很高興,學校里的老師們都很高興。”李院長開口就把她一頓夸。 “應該的,這里是我的根,我必須回來。”方立安表明態(tài)度。 “哎!這些年,大家都喜歡往國外跑。有的人是被整怕了,擔心政策會變。有的人就是純粹覺得國外好,看不上國內。當年你想出國,我也是同樣擔心的,沒想到你倒是利索得很,半點沒猶豫就回來了。我真的很欣慰!”李澄明想起這幾年各行各業(yè)流失的人才,心痛不已。 相比之下,方立安的行為就顯得傲骨錚錚了。這幾年她在國外取得的成就不可謂不高,整個學術界都給予了很高的關注度,所以對于m國為了留下她開出的條件也是一清二楚。 正因如此,才更加佩服她,在那樣優(yōu)厚的條件下都不為所動,堅持回國,赤子之心可敬可嘆! 方立安收起笑容,嚴肅端正道:“能輕易拋棄祖國投向他國懷抱的人并不值得我們可惜,我們國家十幾億人口,最不缺的就是人了,等以后教育普及率、各項水平逐漸提高,人才必定比比皆是。” “你說的對,只是不知道我們這些老骨頭能不能看到那一天。”李院長年近六旬,在之前那場運動中也曾被波及,常年的折磨導致他早早白了華發(fā)。平反后,只一心一意教導學生,希望能為國家培養(yǎng)出更多的人才。 “還是那句話,我們國家十幾億人口,齊心協(xié)力為社會主義建設添磚加瓦,在不久的將來定能趕超西方發(fā)達國家,這是毋庸置疑的。所以您需要做的就是保重好身體,等著那一天的到來。”方立安語氣肯定道。 “是啊!遲早會有那么一天的!”李院長被她的豪言壯語打動,覺得要是人人都能像小方這樣有一顆愛國之心、報國之志就好了。 兩人又聊了大半個小時,李院長才想起來方立安今天是來辦正事的,于是親自帶她去政教處辦理入職手續(xù),領取教材等教師用品。 政教處還給她安排了一個研究生助教,說是去年理論物理專業(yè)畢業(yè)的小伙子,問方立安要不要找時間見一見。 方立安覺得沒必要,只說讓他到時候直接來課堂上找她就可以了。 辦完手續(xù),李院長又帶著她跟物理學院的各位老師打招呼,其中很大一部分老師都曾教過方立安,沒想到這才五年不到的時間,她就回頭做老師來了,真是后生可畏! 和眾位老師寒暄一通,認領了自己的辦公桌,方立安就帶著一堆教學用品回家了。老師們太熱情,她有些吃不消,而且她更喜歡一個人安安靜靜地做事情。 第77章 開學后第一課,方立安踩著上課鈴來到教室。這是一個很大的階梯教室,整個物理學院的新生都聚集在這里,目測不到一百人。 想到后世,大學擴招,只一個專業(yè)就要百來號人,方立安內心慶幸不已。秉著對學生負責的態(tài)度,不得不說,人少至少她能分給學生的精力更多。 她走上講臺,用簡潔的話語自我介紹道:“同學們好,很高興能在這里與各位相遇!我叫方立安,負責你們這學期《大學物理基礎》這門課,你們可以叫我方老師。” 剛說完,下面就有學生把手高高舉起。 方立安示意他發(fā)言:“這位同學有什么問題?” 小伙子初生牛犢不怕虎,張口就問:“冒昧問一句,方老師芳齡幾何?” 本想說女孩子的年齡是秘密,不能告訴別人,但一想到自己現(xiàn)在是個老師,還是個年輕女老師,覺得還是應該嚴肅點,擺出老師的威嚴。 她并不打算走親和路線,學生們年齡比她小不了幾歲,如果走親和路線跟大家打成一片,未必是好事,畢竟她是個美麗漂亮有氣質的單身女青年。考慮來考慮去,還是滅絕師太的人設比較穩(wěn)妥。 于是板著臉道:“這位同學既然知道冒昧,為什么還要問呢?不過,既然已經問了,老師也不妨告訴你,我今年二十四歲。” 話音剛落,下面一陣嗡嗡嗡,同學們忍不住竊竊私語:“這么年輕的老師行不行啊?” “首都大學不是全國最頂尖的學府嗎?怎么感覺有點名不副實?” “這個老師是不是有什么背景啊?有點兇啊。” …… 如此多的議論、質疑前赴后繼地鉆進方立安的耳朵,她不氣不怒,一副意料之中的樣子,抬起雙手向下按壓,示意眾人安靜。 好在大部分學生都比較遵守紀律,在她的要求下,停止了討論。 方立安注視著大家,面無表情道:“你們的質疑,我都聽見了。”她頓了頓,“但是課堂,是老師傳播知識、學生學習知識的地方。我希望,你們不要浪費我傳播知識的時間,更不要浪費自己學習知識的時間。與課程內容不相關的話題,請放到課后討論。謝謝配合!” 上面一番話在開學第一課上講出來,算得上很直白了。這些新生之前見到的其他科目的老師,哪個說話不是笑瞇瞇、軟和和的,偏這個年紀輕輕的老師說起話來這么兇,一點客氣的意思都沒有。 有的同學雖然心里怯得慌,但還是忍不住不服氣地猜想:這老師八成是虛張聲勢、外強中干。 冷漠臉方立安在大家安靜之后,便按照自己先前的備課教案給學生們上課,滔滔不絕地講了四十五分鐘。 同學們聽到下課鈴聲響起才恍然發(fā)現(xiàn)這堂課時間過得真快,這位方老師講的好像挺不錯,也許、可能、說不定……是有真才實學的。 但即便如此,課間也沒人去方老師那里問問題,或者打聽消息,因為下課前,方老師點了一個同學的名字,把人喊到了跟前問話。 被方立安點到名字的人并不是大一新生,而是學校給她安排的研究生助教。這位助教看起來比她老成許多,方立安問了他幾個問題,了解了大體情況后,便對他后面的工作內容做了一些安排。 主要是課程時間方面有變動的話,需要他及時通知同學們,還有課后作業(yè)的收發(fā)。 方立安覺得既然是研究生助教,每堂課都來聽,那么在課堂上多少得有所收獲,否則豈不是浪費時間、浪費生命嗎? 所以以后布置的課后作業(yè),這位助教同學要和大家一起完成,她會按照研究生的學習深度給他批改講解。 這個小伙子叫李東成,是物理學院副院長江長平帶的研究生,他家里的經濟條件比較差,所以申請當助教來勤工儉學,順便補貼家用。 他曾經向當過助教的師兄師姐打聽過,覺得助教的工作還算輕松,主要就是幫著教授們打打雜,改改作業(yè),不會影響到自身的學習。但是并沒有聽說,助教也要跟本科生們一起聽課,一起寫作業(yè)。 看著眼前比自己年紀還小的方老師,他不敢拒絕,回去問問導師再說吧。 第78章 第二課開始后,方立安把李東成介紹給在座的各位同學,言明以后如果有課程安排方面的變動,會讓他及時通知大家。此外,他還負責課后作業(yè)的收發(fā)。各個班級的班長在這堂課結束后和他交換下彼此的信息,留待日后方便聯(lián)系。 下課后,方立安慢吞吞地收拾課本、教案等隨身用品,心想說不定會有個別膽大好奇的學生來問問題呢?不拘是關于書本還是關于老師的,她都一定耐心回答。 然而直到她磨磨蹭蹭收拾好所有東西,也沒有同學上來找她,一個兩個全都圍到李東成身邊去了。看樣子,滅絕師太的人設塑造地非常成功。 一開始,圍著李東成的只有各個班級的班長,聽老師的話留下各自的宿舍號,順便服從“民意”打聽下這位方老師的事情。 李東成畢竟比他們大幾歲,都是從新生一路走過來的,哪里聽不懂這幫“小孩子”的畫外音。 于是很上道地給大家科普一番方老師的光輝事跡: 年僅十五歲的七七屆高考的省狀元。 連續(xù)四年蟬聯(lián)首都大學物理學院年級第一。 全世界第一個也是截至目前為止唯一一個在學術界權威期刊《科學》上發(fā)表論文的華國人。 被全球物理專業(yè)最強的麻省理工學院錄取,今年博士畢業(yè)。 拒絕了m國幾萬美元年薪,如今在國家量子物理研究所工作。 最后,學校的教學工作只是她的第二職業(yè)。 …… 說著說著,李東成幡然醒悟,方老師讓他聽課,給他講題,這是多少人夢寐以求的機會,平時求都求不來。他還傻乎乎地想著去問江老師,幸好沒問,不然肯定要把江老師氣出一頭。 周圍的新生們眼冒金星,兩眼放光,內心更是激蕩不已——沒想到方老師年紀輕輕就這么厲害,首都大學真不愧是全國頂尖學府! 算起來,方老師還是他們的學姐呢!不知道他們能不能有朝一日達到同樣的高度。 于是,在第二次《大學物理基礎》課堂上,方立安一進教室就受到了全體同學的注目禮,仰慕之情溢于言表。即便她在課堂上依舊擺出一副滅絕師太的樣子,也無法阻擋大家對她的頂禮膜拜之心。 國內的各個事項逐漸步入正軌,研究所的工作和學校的教學任務都不緊不慢地進行著,方立安開始慢慢習慣這樣的生活節(jié)奏,整個人愜意的不行。 當然,除了她媽經常問她有沒有遇上不錯的小伙子,有沒有看上誰誰誰,哪家的孩子挺好的要不要見見…… 雖然身邊的叔叔阿姨伯伯嬸嬸們也會出于各種各樣的目的問上幾句,但對于這些不相干的人說的話,方立安從不放在心上,耳旁風一般,左耳聽右耳冒。唯獨對她媽許巧梅有些無可奈何,算是一種甜蜜的負擔吧! 然而讓許巧梅頭疼的是,即便她磨破了嘴皮子,小女兒還是一副無所謂的樣子,態(tài)度擺在那里,半點沒變。最后還是方三山看不過去,私底下把自家婆娘狠狠說了一通,才讓她徹底消停下來。 方立安知道后對她爸簡直是感激涕零,專門跑去商場挑了件黑色男款毛呢大衣。穿到身上,嘖嘖,那氣質,那派頭,不可言說。當然,這種事肯定不能把她媽漏了,買了件這時候最時興的藏青色毛呢大衣。 兩口子一起換上新衣服在鏡子前照來照去,樂得眼都瞇成了一條縫。 方立安見他倆高興,自己也很開心,靈機一動,又跑了趟商場買了部傻瓜相機,給穿著新衣服的兩人拍了幾張照片,皆大歡喜。 —— 時間一晃而過,又是一年秋風起。 一九八七年國慶假期剛結束,方立安給大洋彼岸的麥克勞恩.喬納金撥了一通電話,吩咐他把自己賬戶里現(xiàn)有的股票全部拋售,又報了另外幾只股票代碼,讓他滿倉沽空。 麥克勞恩接到方立安的電話非常開心,這些年合作下來,他們已經算是很不錯的朋友了。聽到她的要求,他雖然驚訝不已,但并沒有出言干涉,這是他的職業(yè)素養(yǎng)。 沒過多久,麥克勞恩便回電話過來告訴她空倉已經全部到位。 第79章 一九八七年十月十九日,星期一,紐約時間上午九點三十分,紐約股市開盤后,道瓊斯指數(shù)和以往一樣歪歪扭扭上上下下波動,然而就在某個時點,分時圖上的白線就像瀑布一樣,飛流直下三千尺。 彈指間,驚惶失措的情緒籠罩在每一個投資者的心頭,他們紛紛拋售手中的股票,急迫到不討價還價的地步。 那一天,整個紐約股市陰云密布,一直到休市,道瓊斯指數(shù)暴跌五百多點,跌幅達22.62%,超過了一九二九年十月二十九日紐約股市暴跌的記錄。 如果將抽象的指數(shù)折算成貨幣,那么,這一大紐約股中下跌使市場喪失了近五千億美元的市值。這個數(shù)字幾乎相當于一九八六年m國國內生產總值的八分之一。 首都時間,凌晨一點,電話鈴聲在書房響起,方立安迅速從床上爬起來,生怕接晚了吵著鄰居們休息,第二天遭到集體討伐。她瞥了眼床頭的鬧鐘,這個時間,不是家里有急事,就是m國那邊麥克勞恩的電話。 果然,聽筒拿起來就傳出麥克勞恩咋咋呼呼的聲音:“hey!安!你是怎么做到的?!簡直神了!你不知道,上午真是驚心動魄!……” 方立安聽著他在電話里激動萬分地叨叨個不停,迫不得已打斷他:“麥克,我這里現(xiàn)在是凌晨一點多,我剛剛還在做夢。” “噢!抱歉,安,把你吵醒了,但是今天應該是個不眠夜!” “我覺得還是睡覺比較重要!”方立安誠懇道。 “好吧,我太激動了,擔心你在地球的另一端沒得到消息。”麥克勞恩覺得方立安一定不知道她今天賺了多少錢,否則一定會跳起來。 “股市的事情我已經聽說了,賬戶里的空倉暫時不要動,有動作我會給你打電話的,放心。”說著,打了個哈欠,“如果沒別的事,我就去睡覺了,明天還要上班呢。” “好的!如果有巨大變動,我再打給你。”麥克勞恩覺得這位東方朋友心態(tài)太好了,如果是他,今晚一定要大肆慶祝一番,不醉不休。 “好的,但是最好把時間控制在我睡醒以后,紐約時間晚上七點左右。”方立安提醒道,想著要是這樣的凌晨電話再來幾次,她很可能又要聽鄰居們說教了。 “沒問題,晚安,好夢!” “晚安!” 掛了電話,方立安小跑著回臥室,天大地大睡覺最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