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節
他沒有說得很多,可看林溪的神情,就知道她完全明白了他在說什么。因為她踮腳吻了他。 冰霜精靈沒有教堂,更沒有一個神父莊嚴地要求兩人分別宣誓。他們也沒有喧鬧的婚宴,還有記不住臉的大批客人、專門登記禮金的本子。 在精靈的世界,婚姻只是兩個人的事,和父母兄弟都無關。 他們離開銀白的大廳,走進星月閃爍的花園。夜色如絲絨溫柔,花園里的植物吸收了星星的光線,正發著微微的光。天上一片星海,地上一片花海;都是閃爍的、明亮又柔和的。 “我們要去哪兒?”林溪好奇地問。她才發現自己甚至沒有問過精靈的婚禮究竟需要做什么。 “跟我來。” 發光的花海輕輕搖曳,遠處一片雪峰成了如夢的影子。在道路的盡頭,有一棵開花的樹。白日里林溪曾多次從它身邊經過,那時它只是一棵普通的樹,除了更加高大以外別無特色。然而在這柔美夜色中,它不僅在發光,還整個變成了半透明的淡紅色,宛如水晶雕刻而成。 “在北境,我們叫它‘月下水晶’,傳說這是生命女神所喜愛的樹木,象征了光輝與不朽?!?/br> 伊瑟摘下一朵水晶花?;ù蠹s有小碗那么大,花瓣纖長精致,優美地舒展著。 “如果一個冰霜精靈找到了自己的伴侶,他們就會在晚上來到這種樹下,摘一朵花戴在彼此手腕上。就像這樣?!?/br> 那朵水晶花在林溪手邊輕輕一抖,忽然生出幾片透明的細葉,交纏為一個細細的手鐲,輕柔地纏在她手腕上。林溪驚奇地抬手觀察了一下,問:“它會一直在嗎?” 伊瑟吻了吻戀人的臉頰。 “到了第二天日出時就會凋零。故事里說,它是女神的信使,可以將情人的愿望傳抵天上。即便是在諸神隕落后的幾千年里,冰霜精靈依舊遵循著這個傳統。”他的視線眷戀在那代表永恒之愛的花朵上,它在她手上招搖,遠比它長在樹上的樣子更美好,“有些奇怪是不是?明明是代表永恒的花,卻只能開放一晚?!?/br> 林溪搖頭。她也像伊瑟一樣摘下一朵水晶花,戴在他腕上。 “永恒太遠,可你會一直在我眼前?!彼纱嗟卣f,笑著宣布,“蓋章,以后你就是我的精靈了!” 她的精靈用海藍色的眼睛凝視她,而后一把將她抱在懷里。 “我的人類?!?/br> 鼻尖摩挲,唇齒交融。 “我的救世主?!?/br> 夜色從未如此溫柔。 “你降臨在我的世界……就像奇跡一樣?!?/br> 花朵搖曳,光華流轉。忽然間,千萬縷光絲從樹上垂落,為他們織出一片幽密的空間;無數半透明的絲線疊在一起,成了紋理清晰的墻。 林溪感到驚訝,也想出聲詢問,但精靈的吻比任何一個時候都更熱烈和密集,將她親得頭腦昏然。他的氣息近在咫尺,溫柔地纏著她,貼近她每一寸肌膚。 “我們沒有專門的婚房……婚禮的這一晚,我們都在樹下度過?!币辽H密地抱著她,在她耳邊低語,呼吸有些急促,“我之前以為暗影污染會傳染……父親說不會。” 不等她說話,他就扳住她的臉,深深地吻她。 “……如果……” 他像大理石刻出的雕像,肌理細膩白皙,四肢纖長卻蘊滿力量。銀色的長發散落下來,流過他的肩和手,將她籠進去,又交織在她的頭發里。而在這樣藝術品般的身軀上,隱約浮現的是暗銀之陣的花紋。 ——監控污染的暗銀之陣,是刻在骨血里的。 “如果我不小心進入半失控的狀態……”他在上方凝視她,聲音微啞,“如果你隨時可能看見被暗影覆蓋、邪惡污穢的我……” 一絲黑氣自他臉頰流竄而過。 “你愿意和我在一起嗎?”伊瑟細密地親吻她,溫柔耐心,“林溪,跟我在一起的話,很可能會看到我丑陋的一面,你還愿意和我在一起嗎?” ——暗影的失控和情緒波動有關。 ——即便你是光法師,可看到這樣的我,你不會覺得惡心嗎? “你變成什么樣子我都不介意……我不在乎?!彼⒁曋木`,“伊瑟,只要是你,什么樣子我都不在乎。無論外表如何,無論未來如何,我的感情也不會改變……” 夜色綿長。 她閉上眼,在他耳邊呢喃。 “我愛你?!?/br> 一遍遍傾訴,一次次回應;有時最華麗的辭藻也無法表達出深情的萬分之一,而有時最簡單的告白也能飽含最真摯的感情。精靈擁抱自己的戀人和伴侶,再度在她嘴唇上烙下一個吻。 光線幽昧,靜止的余韻漂浮在四周。林溪失神片刻,才轉動視線,望進他同樣略微失焦的眼睛。在迷蒙的微光中,他眼里的藍色也都暗下去,如被寧靜夜色浸染。 “不可思議……”精靈抵住她的額頭,喃喃道,“這個世界上竟然會有這樣的事……不可思議?!?/br> “你是真實存在的嗎?” 互相輕啄的時候,他甚至發出了這樣惶然的疑問。 林溪只是擁抱他。 “我愛你。”她說。 她的精靈屏息片刻,輕輕貼在她頭顱邊。他看見銀白和茶色的長發交纏,還有她蜷縮起來的溫暖身軀。 他閉上眼。 “……我愛你。” 【小劇場】 一個腦洞:假如林溪是死神陣營會怎么發展 近來,無形學院氣氛低落。從校長佩雷爾烏斯·弗里格曼,到引人注目的執法者隊長伊瑟·威爾曼,都自帶低氣壓氣場,走到哪里,哪里就鴉雀無聲。 這源自一個尚未流傳出去的消息。 本該在18歲成年時被帶到學院的光法師,竟然被死神拐跑了。 不知道出了什么差錯。 那可是世界上最后一名光法師,是全世界戰勝暗影的希望。 而且,死神竟然復活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帶著種種疑惑和不安,伊瑟勉強維持著冷靜鎮定的外在,心事重重地繼續執行自己的任務。 在獸人草原上,他們追蹤到了三一會的蹤跡。經過一番艱苦戰斗,執法者們即將從墮落的同伴口中得知真相時,卻見一道灼灼光芒飛馳而來。 “審判之劍!” 明亮的光焰霎時將黑暗吞噬殆盡,險些連執法者也一網打盡。他么迅速撤離,眼睜睜看著礦洞坍塌,淹沒了所有證據。 那失傳已久的光法術,還有那純凈的光輝,令伊瑟心臟狂跳。來不及多想,他本能地往光焰襲來的方向追蹤而去。 他是敏捷的精靈戰士,奔跑和跳躍如呼吸般自然,轉眼就追上那個身著兜帽的人影。 “站?。 ?/br> 他一劍揮去,劈開了那人鬼鬼祟祟的兜帽。 她回過頭,深茶色的長卷發在空中劃出曼妙的弧度。那暴露于天光里的面容,年輕秀麗,神色有些驚慌。 這種單純稚嫩的表情,無論如何都與罪孽深重的三一會不搭。 “你是林溪?給我回來!”伊瑟壓抑許久的怒火頓時熊熊燃燒,“誰允許你擅自跑到死神那里去的?” 光法師皺起眉毛。 “澤蘇是好人?!彼纱嗟卣f,“不跟他走,難道跟你這只暴嬌精靈走嗎?” “你……!” “再見了?!?/br> 精靈氣急敗壞,想借助武力將光法師帶回去。然而空間裂開,死神的身影出現在蒼穹之上,輕易掠走了人類少女。 “可惡!” 事情似乎從一開始就錯位了。自那以后,就是交錯的直線,只會越走越遠。 佩雷爾烏斯宣布光法師已然墮落,并決定趁現在古代光系符咒庫存還多,進入對三一會的全面戰斗。 本該是光法師的人類少女,成了伊瑟的敵人。偶爾在戰斗間隙里,他會想起,自己曾經差一點成為那個女孩子的貼身護衛,還有那天獸人草原上灼灼的光明。不知道為什么,他心中隱約有一絲悵然若失。 非常奇妙地,明明身為敵人,他卻不時會見到光法師。 在深海、在虛空的間隙、在不同的世界碎片里,他常常能見到那明亮的光輝。那灼灼的生命力,令圍繞她的三一會成員也退避三舍。 死神像是將她當成了對付執法者的武器。真是滑稽,邪惡手持光明,墮于黑暗者卻為守護而戰。 似乎明白自己的法術有多顯眼,光法師不再用兜帽遮擋自己的容貌。她是人類,幾年時間里,變得日益貌美和強大。 有一次,死神想要對一座無辜的城池動手,光法師阻止了他。 “可以不要牽連無辜人嗎?”她說。 死神的幻影占據了大半天空,來自神靈的威亞讓眾生折腰。 “他們總會消失。”死神這樣回答,“新的世界里,不需要眷戀舊時代的存在?!?/br> 神靈面前,人類少女被對比得無限渺小。但她仰著頭,沒有絲毫畏懼。 “不要牽連無辜的人?!彼f,“如果你還想借助光法師的力量的話。” 死神收回了他毀滅性的力量。 那以后,伊瑟就注意到,三一會從不在光法師面前殺戮。他們好像刻意制造了一個虛假的溫室,將殘酷和黑暗隔離開來。 終于,在又一次對峙里,伊瑟站在星空下的屋脊之上,執劍指向光法師,卻忍不住對她說:“你不知道他們在騙你嗎!” 光法師是善良的生物,否則他們無法使用光法術。而她的力量始終純凈,甚至越發強大和純粹。 年輕的人類坐在一頭騎獸背上,對他微笑。夜風將她的長發吹得到處飄散,像一個無拘無束的嘆號。 “我知道啊。”她的聲音異常平靜。 “你知道?!”精靈感到匪夷所思,怒氣沖沖地斥責,“知道還不趕快改邪歸正!” 他知道她沒有殺過人,知道她甚至在避免三一會殺人。她掌控的力量是溫暖的,就像她笑起來時給他的感覺一樣。 光法師確實在笑。她有一雙漂亮的眼睛,眼角微微上揚,帶出飛揚的神采。 她有些漫不經心地說:“但是,事到如今,我能怎么辦?我已經和三一會綁定在一起,是全世界的敵人了。” 不知道被什么沖動所慫恿,精靈脫口而出:“誰說的?我來保護你就行!” 她愣住了。他自己也愣住了。 但是,他仍舊堅持著,甚至因為剛才本能的反應而心情雀躍。 “脫離三一會吧?!彼皇謭虅Γ硪皇窒蛩斐觥@是一個邀請的手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