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節
在蘇延卿眼里,他jiejie一直是一個要強的人,在他的記憶中,他從來都沒見她哭過,更別說像現在這樣難過哭泣了。 只有梁淑琴知道蘇安云為什么會哭,一九七九年年初。 中越戰爭開始,上輩子蘇安云的丈夫李英衛就參加了對越戰爭。 梁淑琴算了算日子,這會兒李英衛要去打仗的消息,應該已經傳到李家了。 果不其然,蘇安云靠在吳秀芹肩頭說到: “英衛部隊來了電話,說他要去云南打仗了。” 吳秀芹也一下慌了神:“怎么的就要去打仗了呢!” 現在當兵是件光榮的事情,說出去威風不說,每個月都還有津貼拿。 國家已經和平了太長時間了,以至于吳秀芹她們都忘記了,軍人是要上戰場的。 這戰爭無情,槍炮無眼。 聽說女婿要去打仗,吳秀芹也鎮定不起來。 這要是有個萬一,蘇安云一個女人,帶著兩個老人三個孩子該怎么過呀。 蘇大友雖然是大家長,但是打仗這件事情對他來說也太遙遠了,只能看著女兒哭,想安慰也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蘇延卿倒是冷靜許多,開口問道:“那姐你知道姐夫他們什么時候上戰場嗎,去之前能回家探親嗎?” 蘇安云搖了搖頭,伸手擦了擦臉上的眼淚:“說是戰事緊張,只能往家里打個電話,馬上就要動身去云南了。” 此時蘇安云就算再能干,也不由得覺得自己的天塌了。 蘇安云怕呀,李英衛自己可能心里也沒底,打電話回來的時候對她說了很多。 他說這一次上戰場,他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好好的回來。: 他沒有時間回來見她和父母孩子,叮囑她要是他有個什么萬一,讓她拿著國家給的體恤費好好過日子。 李英衛也說了,她還年輕,如果最壞的情況發生,他也允許她改嫁,到時候把孩子和父母托付給他的弟弟們照看。 在蘇安云心里,她的丈夫就是一個頂天立地的英雄。 她和李英衛結婚這么多年,雖然兩人聚少離多,但是她對他還是很有感情的。 然而李英衛猶如交代遺言般打回來的那通電話,徹底讓她亂了方寸。 蘇安云在電話里也說了,讓他不要說那些不吉利的話,斷胳膊斷腿她不怕,只求丈夫能夠留這一條命回來。 孩子還這么小,她一個女人苦苦支撐這個家,也時常會有覺得無力的時候。 其他還有許多夫妻之間的體己話,蘇安云也就沒有對父母弟弟全部說明。 看著一家人亂成一鍋粥,梁淑琴有心想要安慰幾句,卻又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梁淑琴記得上輩子姐夫是安全回來的。 可能是這次戰爭實在太過殘忍,戰爭結束之后,李英衛就申請了轉業,進了鎮上的公安局當警察來著。 說起來梁淑琴上輩子還羨慕過大姑姐。 因為之后國家每個月都對給參加過這次戰爭的軍人發放補貼,雖然不多,但是也算是大姑姐一家固定的一個收入來源。 眼看著就要到大隊上開會的時間了,蘇大友和蘇延卿兩個大男人在這里也沒什么用。 梁淑琴開口說道:“爸,我跟媽在家里面陪大姐說說話,你該去隊上聽分地的事了。” 被梁淑琴這么一提醒,蘇大友也終于想起還有正事要辦。 這女婿要上戰場固然是件大事,但是家里分地的事也耽擱不得。 蘇大友嘴笨,歷來也不是會安慰人的主,深知自己在這里也沒有什么用,跟吳秀芹交代了幾句之后,就和兒子出門往開會的地方趕。 一聽分地的事,蘇安云也從悲傷之中略微回過些神:“隊上今天就要分地了?” 這對于農民來說,分地確實是件大事。 一提起分地,雖然現在的時間場合都不太妥當,吳秀芹還是忍不住喜上眉梢: “是呀,隊上昨天下的通知,昨天下午大家就陪著把地量完了,就等著今天分地呢!” 要不是看女兒實在難受,吳秀芹心里還是想去看看這個地是怎么個分法的。 想起女兒今天過來的目的,吳秀芹總算是回過神來。 想起蘇安云應該也要分地了,梁淑琴總算是找到機會岔開話題:“對了,大姐你們隊上的地分了嗎?” 蘇安云搖了搖頭:“是聽到風聲說要分,不過對上還沒明確的說過,地也沒量,不過既然你們這邊都分了,想來我們隊也快了吧。” 畢竟兩個大隊離得這么近,有點消息很快就會傳開。 看著女兒的情緒有了好轉,吳秀芹問道:“這英衛要去打仗,你公公婆婆是怎么個態度?” 蘇安云搖了搖頭:“他們心里也急啊,但是這打仗是國家的決定,我們除了跟著著急,也做不了什么。” 想來她丈夫在電話里應該是跟二老交代過了的,兩個老人雖然有些受打擊,但精神上看著還好。 不過蘇安云也不免在心里小心眼的想到:或許是她公公婆婆有好幾個兒子,所以才對她男人要上戰場的事情表現的相對要冷靜一些。 梁淑琴出聲安慰道:“其實我覺得吧,大姐你也不要太過擔心,畢竟現在國家強大了,想必領導人也是有足夠的把握,才會選擇開戰。” 這么簡單的道理,蘇安云自然是懂的,只不過是關心則亂罷了。 “雖然是這么個道理,但是我這心總懸著。” 吳秀芹開口說道:“那要不下午我們收拾收拾,去廟里上柱香,再捐點香油錢,也讓菩薩保佑英衛能平平安安的。” 他們這個地區本來就信佛,有不少大小廟宇,就是前幾年運動鬧得最兇的時候,他們這里也有許多人會偷偷的去廟里上香。 現在管得寬松了,上香祈福的人更是多了不少。 蘇安云現在就想求個心理慰藉,心里也覺得去廟里上柱香,穩妥一點,也就沒有反對母親的建議。 梁淑琴則是早就想去廟里拜拜了,只不過之前她沒找著機會,只偷偷買了一些紙錢香蠟燒了,算是履行了她重生以后在心里許的愿。 就這樣,三個女人一拍即合。當即就動身去公社了,公社附近的觀音廟就是周圍香火最好的廟了。 下午從廟里燒香回來之后,蘇安云心情好轉了不少。 三人回到家里,發現蘇大友和蘇延卿兩父子竟然連午飯都沒回來吃。 村里的人都去隊上看分地了,吳秀芹想找個人問問分地的情況都找不到。 實在是掛心著自家的分地情況,吳秀芹在院子里轉了兩圈之后,還是決定去開會的地方看看,要不她總是放心不下。 蘇安云心情平復下來之后,提出要吳秀芹一起去。 梁淑琴是知道自家分到的都是哪幾塊地的,相較之下就顯得興致缺缺,直接讓婆婆和大姑姐兩個人去,她留在家里做飯。 現在的廟子不提供素齋,他們去燒香就直接回來了,所以加上蘇大友和蘇延卿,現在都已經半下午了,一大家子都還沒有吃午飯呢。 雖然分地是大事,但是家里沒有準備rou菜,梁淑琴煮了鍋稀飯之后,隨便在菜地里摘了點胡豆煮油皮菜吃。 看著桌子上略顯寒磣的菜,梁淑琴狠了狠心,閃身進了超市。 這一年,梁淑琴私下離開了許多次小灶,雞湯補人,故而她拿得最多的就是雞rou。 如今放雞rou的冰柜只剩下兩只比較小的雞rou了。 梁淑琴想著如今家里分了地,她明天就找機會去供銷社一趟,到時候就說她在供銷社買了雞rou,也能敷衍過去。 難得找到一次合適的機會,梁淑琴索性橫了橫心,把冰柜里的兩只整雞一次都提了起來。 然而就在整雞身體離開冰柜的瞬間,亮了一年多的超市一下就黑了下來。 梁淑琴都來不及反應,整個人就被一股力道推出了超市。 第二十一章 新的變化 梁淑琴拎著雞rou, 站在灶屋里久久回不過神來。 短暫的失神過后, 梁淑琴才開始焦急起來。 她這是被超市趕出來了嗎? 這種情況還是第一次發生, 梁淑琴也不知道現在的這種情況只是暫時的, 還是代表以后她都進不去超市。 想到有可能是自己再也進不去超市,梁淑琴心里就不免覺得可惜。 那么多的rou, 還有那魚、那蝦,她都還沒怎么吃到呢。 梁淑琴心里胡亂想著各種事情,腦袋還是清醒的, 還記得家里的人隨時可能會回來,所以他先把雞rou藏到了她自己的屋里。 短暫的失落過之后, 梁淑琴也打起了精神,做人最重要的就是要知道滿足。 之前她從超市拿了那么多rou出來, 賣到了錢不說, 還吃到了一些, 想來也該知足了。 調整好心態之后,梁淑琴也就強迫自己暫時不要再去想超市的事情。 梁淑琴做好午飯,又擺好飯桌好一會之后,才看到蘇大友他們從外面回來。 梁淑琴還是要做做樣子的, 所以她迎了上去問道:“怎么樣, 分到好地了嗎?” 蘇大友擺了擺手,面上倒是看不出什么喜怒:“進去再說吧。” 梁淑琴從丈夫手里抱過兒子, 招呼大家進屋吃飯:“都餓了吧, 飯做好好一會了, 邊吃邊說吧。” 隊上這次分地, 只分本隊結了婚的隊員和家里的男孩子,女孩子是沒有地分的。 蘇家能分地的就蘇大有兩口子、蘇延卿兩口子、再加一個走路都還走不太穩的蘇博明,一共分到了八畝三分的田地。 蘇大友有些犯愁的:“別的都還好,就是有一塊土羅灣那邊。” 羅灣是他們隊上最遠的地,都挨到蘇安云她們隊上的地了,從家里走過去得走半個來小時。 這地離家太遠,不用想都知道以后種這塊地的時候,要平白消耗多少力氣。 別的不說,以后就是施肥澆水,一趟一趟下來,就能把人累的夠嗆。 這以后地里在糧食收獲了,回頭往家里運的時候,也是一個不小的麻煩。 梁淑琴記得上輩子那塊地家里就只種了兩年,最后是跟村里的人換了一塊離家近但是小一些的沙土地。 重來一次,梁淑琴可不想家里的人再因為那塊地辛苦兩年了,所以她提醒到:“這分下來的地,可以找人換一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