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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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無濟于事。 輕輕掰開匣子上的鎖扣,打開蓋子,看到里面紅綢托著的那支簽,呼吸忽而不暢。 小心翼翼拿出來。 指腹輕輕摩挲著上面僧人一筆一劃刻下的簽文。 ——“千里姻緣一線牽。” 在看清的一瞬間,又看不清了。 記得她求到這支簽的那天,一路興沖沖地跑回來,因為太高興還在書房門口摔了一跤。 手跟膝蓋磕破皮,手里的簽卻完好無損,連一點地上的灰都沒有碰到。 她說:“天凌,你看!我求到的簽,大師說我們是天賜良緣!” 天賜良緣? 好像有什么一直壓制的東西在這一瞬噴薄而出。 手驀然收緊,薄薄的簽深深扎進rou里,邊緣漸漸染上一抹鮮紅。 安靜的房間里突然響起一聲極輕的嗚咽。 * 傍晚,烏云團團,聚在天邊,隨著疾風卷著前蔓延,暮色沉沉。 整個楚王府都寂靜無聲。 迎霜院。 “公主,您不能進!”朔風著急伸手一路攔。 “你敢碰我試試!”沁寧扭頭看他,厲聲警告。 朔風只得往后退出一分,“公主,殿下說了不讓任何人打擾,還望公主不要為難……” 朔風話沒說完,人突然繞過他沖向主屋。 “公主……” 不過反應晚了半分,沁寧進了門。 一進去,酒氣濃烈。 沁寧驀然停下,順著面前的酒壇子往里看。 風吹得屋子里的紗帳翻飛,沒有點燈,昏暗處一個人靠著床坐在地上,單腿屈膝,一只手拎著酒壇子搭在床沿上,另一只手放在懷里,手里似乎拿著什么東西,低著頭,癡癡看著。 他一身黑色,衣襟袖口的金繡在昏暗之中泛著詭異的光。身邊堆滿了酒壇子,圓滾滾的酒壇子,有一剎那叫人想起骷髏。 而那個分明坐在地上的人竟像是坐在累累白骨之上。 毫無生氣,行尸走rou般地坐著。 噬骨的寒意從腳心鉆出來,沁寧嘴唇隱隱發白。 她從未見過他這樣,哪怕是二哥出事的時候。 記得二哥走的那年是冬天,譽王府一百多口人命被斬首。那一年上京下了很大的雪,到處白茫茫一片,但宮里的紅梅卻大片大片地開。只是后來,父皇下令把紅梅全砍了。 那個時候明明快到新年,上京城卻陷入一種叫人難受的氛圍之中,似乎就在一夜之間,連街邊的小販叫賣聲都沒有那么響亮了,每個人臉上的笑都像是工筆細描出來的,不淺一分不濃一分。 可是就算是那時候,他沒有像現在這樣。 忽然鼻酸。 而從她進來就沒有看過她一眼的人顧自拎起手里的酒壇,仰頭就往喉嚨里灌。 看著他這恨不得把自己喝死的樣子,沁寧喉間發緊,大步上前,一把搶過蕭天凌手里的酒,“別喝了!” 忽然空落的手只是在半空頓了一瞬,沒有抬頭,沒有說話,也沒有打算去搶回來,只是默默伸向旁邊還未開封的那些。 見狀,沁寧氣得先一步將邊上的酒全踢了,倒的倒,碎的碎,滿地狼藉。 雙眼通紅,“你是打算把自己喝死嗎?!” 最開始那幾天他把自己關在迎霜院不見人,后來終于出來,清理了一些人。她以為他就這樣放下了,卻沒有想到那只是開始。 是墜入深淵的開始。 就像好不容易從一個噩夢里驚醒卻發現那一切不是夢。 他再次把自己關起來,每天靠酒度日。 喝到睡,醒來再繼續喝。 任她大喊大叫,面前的人對她的話置若罔聞,傾身,動作緩慢伸手,幾乎是趴著去撿倒在地上的酒壇子。 萬民敬仰的楚王殿下為了一口酒放下了所有傲氣。 那么卑微,又那么無助,沁寧心頭一梗,嗚咽出聲,往中間一擋,不讓他去撿。 哭喊,“別再喝了,就算你把自己喝死,阿梨也回不來了!” 說完聲音又弱下去,眼淚掉得更厲害了,“阿梨要是看到你這樣,她該會有多難過……” “讓開。”聲音又沉又啞。 他終于跟她說了第一句話。 沁寧執拗地站著不動,在她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手里一空,有人卸了她手里的酒。 拿過去便不要命地灌。 酒灑出來,打濕了衣服,唯獨他抱在懷里的那個木匣子沒有沾到半分。 沁寧這才看清他懷里的東西,看到那匣子上鑲嵌的一顆紅寶石,知道那里面裝的是什么,忽然喘不過氣地抽泣。 本以為他是不喜歡的,所以她心里是怨是恨,覺得是他辜負了阿梨。可是現在看著他這樣,她只覺得痛。 痛到五臟六腑都絞在一起。 阿梨,你看到了嗎? 你用一生去捂的那顆心竟然是熱的。 為什么不早點? 為什么要等到現在? 痛到不能自抑,沁寧揪著心口的衣服,像是瘋了般,歇斯底里,“所以,你以前為什么不對她好一點?!” 哪怕只要一點點,也許就不會有那么遺憾了。 “明明有那么多時間,有那么多機會,你為什么不對她好一點?哪怕,哪怕只是……多笑笑也好啊,現在人都已經不在了……什么都來不及了,什么來不及了!你這樣還有什么用?!” 尖叫嘶喊,視線一片模糊之際,沁寧被人箍住身體。 蕭天瑯將哭得幾欲暈厥的人強行帶走。 * “九哥,你放開我!”沁寧拼命掙扎。 直到走出迎霜院好長一段路,蕭天瑯才松手。 沁寧得了自由就要往回走,可剛轉身就被人攔下。 兩相爭執,一向好脾氣的蕭天瑯也皺起眉,低沉道:“沁寧,你是覺得四哥心里還不夠難受嗎?” 聽到這句話,剛剛止住的淚頃刻間又涌了上來,沁寧腮幫子抖得厲害,咬緊唇不敢說話。 “你知不知道在玉州的時候,四哥每天每天都在等四嫂的信。好不容易打完仗,為了能早點回來,只帶了三千精騎,日夜兼程往回趕。路過青州,還專門進城給四嫂買了東西。好不容易到了上京,從進城開始,就一直在找四嫂。他想見她,比我們想象的還要想。” “可是,迎接他的是什么?是四嫂病逝的消息。你想過他的心情嗎?連最后一面都沒有見到,沒有留下只言片語,東西也都燒得干干凈凈,連院子里的秋千都燒了。都說睹物思人,四哥什么都沒有。你又何必往他的傷口上撒鹽?” “那也是四哥自己咎由自取!”沁寧眼通紅,卻不肯落淚。 “既然想,為什么不寫信回來?哪怕幾句話,幾個字也好啊。就算阿梨不寫,就算母妃壓著消息,可是你跟四哥在上京就一個能傳個信的人都沒有嗎?” 這次輪到蕭天瑯沉默。 看到他沉默,沁寧心里更悲涼,“不是沒有,只是玉州一戰對你們來說太重要了。阿梨只是區區一個王妃而已,這上京城中的男人誰不是三妻四妾,沒了便沒了,死了便死了,想要當楚王妃的人多是的,她沒了,剛好給別人騰位置,多少人樂見其成,有誰管她的死活?” 深呼吸,“其實,說到底,只是在你們眼里那個位置更重要而已。” 蕭天瑯默然片刻,嘆了口氣,緩聲道:“沁寧,很多事情不是表面上看起來那么簡單。我們不是平民百姓,很多東西不是我們可以選擇的。” 繼續說:“或許你看著上京,看著齊國,還覺得跟以前一樣熱鬧繁華。但你想想,這幾年發生了多少事?科舉舞弊案,豐州土地案,明州雪災遲遲發不下去的賑災糧,還有……譽王府那一百多條人命,齊國早就不是我們記憶中的那個齊國了。我們在上京,被眼前這虛無的繁華晃花了眼,卻忘了越是明亮的地方,留下的影子就越深重。” “四哥肩上的擔子不是你我可以想象的,更不是你我可以承擔的。這里面有太多太多牽扯,朝廷、邊疆,前朝、后宮,國與國之間,盤根錯節,有太多身不由己了。” 沁寧久久不語,仰頭看著黑沉沉的天,喃喃,“所以,其實,誰都沒有錯。錯的是,阿梨選了四哥,而四哥……沒有選她。” 說完,沁寧橫臂抹淚,大步離開。 雨快落下來了,風刮得愈發急。 蕭天瑯目送著沁寧離開,轉而回頭看向迎霜院的方向,想起大婚的那個晚上。 因為二哥的事,上京城許久沒有什么叫人高興的事情發生了,是以那天所有人都搶著敬酒,他落到最后。 記得他一身大紅吉服,端著酒杯站到自己面前。 “四哥,我這落到最后,你必須得好好陪我喝一杯。”他說笑著,開了一壇女兒紅,遞到他面前。 又說:“我祝四哥跟四嫂恩愛長久,白頭到老!” 而一向很有分寸的人,連眉頭都沒有皺一下就接了過去。 那個瞬間,他忽然感覺到眼前這個面對眾人一直神情淡淡的人,其實…… 很開心。 思緒回攏,長長嘆氣。 * 天邊悶雷滾滾。 仿佛在醞釀著什么,聽得叫人心頭發沉。 像是被這聲音喚醒,屋子里坐在地上的人動了動,看著沒有點燈的房間,手撐地打算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