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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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泉一擊不成,又被這老爺子變身嚇了一跳自然就失了先機,三人將那人圍住,試圖在不驚擾別人的情形下,與這老家伙再斗一場,畢竟他們是三個,總不至于吃虧,打不過也可以跑,玲瓏島上如今是魚龍混雜,想這老家伙也不敢造出太大動靜,他躲得這么偏,不就是怕太多人注意他么。 有了這幾分判斷,她便硬氣了幾分,看著那佝僂的老爺子,淡聲道:“若我記得沒……錯,許多年前,各界和睦,天下太平,聯(lián)手舉……辦了百年祭,本意是交流互惠,友誼長……存。畢……竟人族繁衍迅速,人數(shù)眾多,又……善于學習,可軟肋缺陷也多,比如……生老病死這些繞……不過去的坎兒。” “但也恰恰是因……為這些缺憾,使得其……他族類有了各自仰仗的優(yōu)勢,在人間擁有一席之……地。各不侵擾,互有所求,互相制……衡。誰知……偏偏就出現(xiàn)那么幾個攪……屎棍子,弄出長生不死,仙軀永……駐的噱頭,使得某些人類滋生欲望,生起了稱霸天下的野……心。” 老爺子靜靜地聽著,嘴角微微勾起,像是與己無關。 杜泉緊緊盯著他那雙被墨鏡遮住的眼睛,繼續(xù)說道:“故……技重施,霍亂天下,這……位老先生,您是活得太……慘了么?所以見……不得別人高興!” “女娃,你倒是知道得不少。是啊,我就是不高興,不爽!別人自然也就不能安生。娃娃,咱們難得遇上,你也知道點舊事,我便將這神藥送一瓶給你,拿著趕緊回去吧。有些恩怨,可不是你個小娃兒能插手的。” “您有多……大的恩怨,非得血……流成河才行!” 那老爺子身后的腿動了起來,把他身子撐起來,越過柜臺來到杜泉身前,他緩緩摘下眼鏡,露出一雙蛇眼,狹長外鼓,沒有眼瞼,眼周覆著細小的鱗片,他的眼珠很圓金黃色,瞳孔呈細長形。 他盯著杜泉仔細打量了幾眼,說:“回去吧,這里的事,你摻和不來。” “老先生,冥都從……未停止抓捕你,你若還……這么執(zhí)迷不悟,定……然會被絞殺的。”杜泉覺得他似乎對自己并無太大惡意,于是又仗著膽子勸了一句。 那老爺子又戴上眼鏡,挪動著許多腿又退回柜臺內,縮了縮坐在躺椅之上,愜意地曬著太陽,說:“若我怕事,又豈會來這里出風頭,娃娃,念及老友恩情我不與你計較,你也不必拿那一套陳詞濫調來說我。出去右拐,去買些甜糕吃吧,小孩子家家,還是多吃點甜的好。” 說罷隨手扔了個東西到木桶里,緊接著就從里頭冒出一股黑水,水流急促,向她們幾個腳底流過來,里頭冒出一些腥臭的血鬼,嘶吼著向她們撲來。 杜泉抽刀劈砍,一邊拉著小蓮她們后退,避開那層層疊疊的鬼物,往右側一條寬敞的巷子跑去,剛一站定,就看到泉客帶著澤秋往這邊走來,于是撩起衣領匆匆躲在人群后,余光就瞥見那兩人往她們逃出來的方向走去。 那里似乎有一道結界,隔開了老爺子攤位和這邊集市,她一扭頭果真看到了米糕攤兒,鬼使神差地買了一斤,隨后和小蓮他們又回了船上。 不知道泉客他們是不是發(fā)現(xiàn)了那老爺子的行蹤,會打起來么?他們誰會贏? 尋思著這些,杜泉推開了船艙門,見陸吾正坐在鋪上擦拭自己的手術刀和銀針,便坐到他對面去靜靜地看著。 陸吾十分愛惜自己的醫(yī)用箱,永遠都擦得干干凈凈,里頭的藥瓶擺放整齊,刀具也都亮閃閃跟新的一樣。 等他擺放整齊,杜泉已經靠著被褥躺下,手上拿著一本不怎么看得進去的小說本子,講得一些公子佳人的情愛故事,一會兒山盟海誓,一會兒又山崩地裂,看得人索然無味。這世上情感,若都像這般,那誰還有膽子談情說愛。 她扔開書嘆了口氣,一抬眼就看到樓月生正在看她,眼神凝重也不知道看了多久。 杜泉被他瞧得有些不自在,撐著身子起身,再看過去他已恢復平常模樣。她問:“那蛇身妖……物的事都處置好了?” “嗯,銀貨兩訖,剩下的咱們自然不必多管。”他語氣放松的回答。 “那你們,何……時回去? 樓月生始終沒有說泉客的事,聽到這話輕輕挑了下眉,說:“我再陪你幾日,銀九身邊召回好些高手,那些人原先都分散在各地,對銀九的忠誠與陳璜一樣,會用生命守護銀公館。我回去反倒礙手礙腳,不如等他們處理完我再回,我可不想被那些東西弄臟我的鞋襪。” 杜泉并不全信他的這些說辭,他、泉客以及澤秋、芒星,幾個人都是厲害角色,在銀公館最需要人手的時候卻齊齊離開,這種做法,不得不讓人懷疑他們得動機。于是皺眉,問:“哪些東西,臟得了你?” 許是她這話問得有些生硬,樓月生笑了笑說:“很多,比如血。” 她也笑了笑,說:“那么,這兒……就不會有嗎?” “還很難說。”他笑得神秘。 “哦”她打了個哈欠,說:“時候不……早了,樓先生也休……息一會兒吧,我又困了。”她不好意思地笑笑,拉過一塊毯子蓋在身上。 樓月生點點頭,拿起箱子出門,在門口時忽然扭頭,說道:“明日,有個……長輩要來,若有人來找你,讓你過去,就讓小蓮來告訴我一聲,我和你一起去。” “見我?誰呀?我……沒見過什么長輩。”杜泉坐起身,急聲詢問。 “他啊,說起來也算銀九半個師父。他就是整個妖族,最德高望重的頭目——妖宗。見到他,你只管照實回話,不知道就說不知,別編造謊話。妖宗話不多,但能洞察人心,所以,也別胡思亂想,當心被他攝魂。” 聽著還挺可怕。 也不知這妖宗大駕光臨玲瓏島這偏僻之地是什么意圖……和那長出蜘蛛腿的老爺子有關么? 她想象不出,索性便睡了過去,以她現(xiàn)在的速度,一挨枕頭就能睡熟,如此早上才能精神滿滿地起床,天一亮,就換了衣服,坐在那兒梳頭發(fā),別了一個價值不低的發(fā)卡。 一直掛心那位妖宗大駕,杜泉一上午都會時不時去甲板上坐一會兒,畢竟是銀九的長輩,定是不能怠慢的。可是左等右等也沒見半個影子,中午正咬牙吃牛rou面,便聽著小荷過來說,那妖宗的船靠近樓月生他們那艘時被攔下來,泉客和澤秋去說了好一會兒話,隨后妖宗的船就越過他們駛向遠處,精致的商船停靠在一處避風彎道處,顯得格外華貴。 杜泉咽下面條,推開碗筷,無所謂道:“我猜,她……定是跟妖宗說玲瓏島和那老爺子的……事了。泉客出現(xiàn)在這兒不是偶然,她一定做了周……全計劃,然而自己行事總……歸勢單力薄,所以他們或許是……聯(lián)手了。” 小荷點點頭,意味不明地說:“那些人,最愛聯(lián)手了。” “嗯,咱們就……悄悄看著吧。”銀九囑咐她不招惹泉客,那么她是肯定不會上趕著去打探的。 只在午后眾人都休息時,讓小荷避開人,去昨日那個攤位上看看,小荷很快便回來,十分奇怪地說:“我問了那一處巡邏的人,人家說那位置上一直就沒人租賃。我又去問了問周圍攤位的攤主,所有人都說那個攤位從來沒租出去,那里根本就沒有個戴眼鏡的老爺子和小猴子。” 杜泉了然地點點頭,說:“看來,那個位置果然是有……結界的。昨日泉客她……們去過,今日那兒就消……失了,所以……要么是老爺子逃了,要么是泉客得……手了。” “那咱們確實得小心些,昨日幸虧走得早了一步,若和她們遇上,還不知是什么光景。澤秋不講道理,泉主子生性高傲,定不會放咱們輕易離開。”小蓮心有余悸地說。 杜泉也覺得該安分些,于是,又踏踏實實縮在了船里,妖宗并沒有叫她過去說話,或許是覺得她還不夠格,亦或是忙得忘了,反正她就閑下來。中途夫子尋過他她一趟,已經替她辦妥了身份,只待百年祭一鍋過,他便引薦她去拜訪臨島的村長。 眼看著市集時間已過大半,來往的人流每日也很穩(wěn)定。若無大事,就能順利度過百年祭。 可現(xiàn)實往往事與愿違,杜泉在祭典第十一日,清晨睜眼的瞬間,還在美夢里回味銀九的笑顏,就被一陣地動山搖從鋪上掀翻在地,好在身手敏捷,沒摔得太慘。 她快速跑出去,站在甲板上眺望玲瓏島村落方向,就見林中那一座高聳的山峰竟毫無預兆地噴發(fā)了,那居然是座火山……濃煙烈火沖天而起,滾滾巖漿從山頂下來,一半掉入水中,一半落在山下。 只一個瞬間,玲瓏島便被煙霧籠罩,叫喊聲奔跑聲響徹整個海島上空,百年祭……難道要變成修羅場么? 攤主們逃命似的往自己船上跑,嘴里喊著“天火”,顧不上收拾東西,“撲通通”跳入水中,火山石伴著濃煙砸在那一片木棚上,瞬間點燃……張鳳和小蓮早就麻利地開了船,第一時間遠離海岸。原本還熱鬧的海島在清晨第一縷曙光中變成一片火海。 小荷不知從哪里跑回來,一身黑灰,喘著氣說:“被吃了同伴的小伙子本是打算來理論的,結果人才進村,那座山竟炸了……也不知出不出得來……” 杜泉愕然,捂著口鼻看向那濃煙四起的小島,不禁喃喃了句:“怎么……這么巧……” 第九十三章 海島被大火與濃煙籠罩,遠遠看去像是一落在水上的一樽香爐,沒人敢冒險回去島上救人,只能眼睜睜瞧著巖漿流經山林,漫過海灘最后伸入海中激起水霧。 饒是平常對玲瓏島人頗多微詞的外客,在看到天降災禍時也為那些跑不出村子的人感到悲傷,他們跪在甲板上,口中念著經文,為那這個正在陷入毀滅的小島祈福。 杜泉她們也跟著人們跪在那兒,期盼出現(xiàn)奇跡,讓人們逃離險境。 “轟隆……”聲依舊在繼續(xù),濃煙彌漫在海上,久久不散。 杜泉有些擔心夫子他們,也不知樓月生此刻逃出來沒,大步跑到船的二層,向遠處眺望。 忽然,她看到幾道光亮刺透濃煙向天空竄去,隨后令人驚奇的事便發(fā)生了,就見那幾道光在島的頂上聚集成一個蓮花模樣,閃爍著金光,它旋轉變化攪動氣流,那濃煙被吸到海島頂上,變成厚厚的云層,緊接著云層中雷電轟鳴,此時水面也詭異地起伏開來,人們不得不抓緊欄桿,死死盯著水中一晃而過,閃爍著鱗片的巨尾。 “咣咣……”像是來自遠古鐘聲敲響,帶著安穩(wěn)人心的力量,水中猛地躍出許多晶瑩透明的幻影,那是水妖……是鮫人,她們像是被從深海召喚來的精靈,牽著手共舞,空靈的歌聲回蕩出一圈圈音波,將玲瓏島罩住。 小荷長著嘴,結結巴巴地說:“那是……前往歸墟國荒城的圣女,她們被稱為‘隱者’,永世不得出城,用自己的靈魂生生世世地守護著國民。她們竟然被召喚出來了……” 那些所謂的“隱者”連成一片水墻,向島上的云霧中飛去,云霧翻騰地更加厲害,“轟”的一聲,驚雷炸響,海島上空便降下漂泊大雨,雨勢極大,撲向山火很快便壓制了火勢。 “天吶!這是神跡!是水妖來救玲瓏島的人了!” “什么水妖,那是水中神物鮫龍!” “是啊,是它們!”人群歡呼,此時已經被水妖的出現(xiàn)震懾心神,開始相信玲瓏島的信仰果然是沒錯,還冒出個新詞……鮫龍。 看這架勢,從今日起沿海所有的漁民怕是都會信奉鮫人一族吧。 忽然,有人大喊了一句。 “快看,山頂有人!” 且不論誰長了千里眼能看到山頂,但就這驚喜的聲音,也足夠人們聞風而動。于是,所有船只都聚在一堆,大家人們的視線被引到火山那邊,有不少人拿出望眼鏡,驚呼山頂有仙人作法。 杜泉同樣看向那邊,凝神望去就見原本暴怒噴發(fā)的山口正在被一道圣潔的白光籠罩,細細一看,居然是兩個白衣人立在兩邊,正在施法。 其中一位白衣女子便是……泉客。 而對面站著的那個鶴發(fā)童顏的老者,應該就是那位妖宗了 。 他們聯(lián)手壓制火山,又降下暴雨,大火很快熄滅,火山也沉寂下去,一場本以為是毀天滅地的浩劫就被那兩個神秘人物力挽狂瀾。 待火滅后,玲瓏島村民跟著村長從一條小路跑到海灘上,跪在地上磕頭感恩。 而山口處的兩位高人,翩然走下山壁,來到眾人面前。他們的雪白衣衫隨風而動,將村人扶起,賜予傷藥。 “那是神仙么?”站在船上看著海灘上發(fā)生的一切的人們,此時從震驚中悠悠轉醒,有人茫然地問了一聲。這話就像是砸入水中的一顆石子,迅速擴散出漣漪。 大家如夢初醒,快速劃著船靠近海島,跳下船去膜拜“仙人”。杜泉和小荷他們站在船上,看著那些前仆后繼的人,他們臉上帶著狂熱與癡迷,爬向泉客和妖宗,像是渴久了,躍向水塘的魚兒們。 小蓮喃喃道:“好可怕。” 杜泉有些冷,搓了搓手臂,而此時泉客扭頭直直向她看過來,嘴角微微上揚,竟有些一笑傾城的風華。 她只側眸一笑便回頭看向自己的信眾們,指尖凝出一粒粒珍珠拋灑在人群中。人們捧著珠子喜極而泣像是得了珍寶。 杜泉靜靜地望向人群,又看了眼銷聲匿跡的火山,一時分不清這到底是一場天災還是人禍。 “有何感想?” 陸吾冷不丁冒出來把杜泉她們幾個嚇了一跳,尤其是張鳳,連忙躲在小蓮身后,驚慌地看向空蕩蕩四周,他定是想不出,這一身黑黢黢長袍的男人是從哪兒上來的。 杜泉倒是見怪不怪,陸吾出身冥都,本就鬼里鬼氣,來無影去無蹤都是常態(tài)。她側身看了他一眼,說:“只是有些奇怪。” “怎么講?” “你……不知道么?為何非……得我說出來,此處山峰佇立幾……百年來從未爆發(fā),怎的辦……了一場百年祭就噴發(fā)了。自然之力雖……然難測,可也太湊巧了。我如今,見多……了大人物,即便親眼見了天災,也總疑惑其中……是不是有人為痕跡。” 陸吾身上還帶著寒氣,聞言點點頭,隨后沉聲道:“你可知,此處火山爆發(fā),龍海市那座埋了秦王妃,也就是困著泉客的那座山峰同時也塌了。銀公館禁地損毀,百鬼夜出,若非銀九早一步通知冥都出兵把手,此時龍海市,就是一座死城。” “玲瓏島和龍海,和禁地……竟有關?” 這幾處離得也太遠了吧……她皺眉看向陸吾。 “龍江自西向東奔流不息,入東海,孕育萬千子民。玲瓏島,就像是龍口里銜著的珠子,雖為孤島,卻與陸內息息相關,不可分割。此處一動,便有同脈產生感應。禁地與玲瓏島屬于同脈,自是被波及得最厲害。那里原是古戰(zhàn)場,尸坑戰(zhàn)壕哀鴻遍地,最怕這些地動山搖的災禍。銀九曾觸發(fā)此處怨氣,釀成大禍,于是便將真身置于銀公館,用自身靈力鎮(zhèn)壓怨氣。” 陸吾毫無感情的敘述著,對這些陳年舊事提不起半點興趣,唯一說起銀九真身時,聲音有所起伏。 他這次出來沒有穿西服戴禮帽,一身古人的打扮,長發(fā)扎了一束在頭頂,剩下一半披著,被海風吹得翻飛。乍一看,竟比女子還美幾分。 杜泉瞥了他一眼就收回視線,聽到陸吾略微提高了點聲音問:“你知道,銀九的真身是什么?” “當然。” “你見過?”陸吾有些好奇。 杜泉早就猜到銀九靈域內的那顆銀樹應該就是他的真身。參天銀樹,根系無際,圣潔而強大,也就是銀九這般風華氣度才能與之匹配。 她微仰著頭說:“那是自然,這世間還……能尋到第二個……” “是不是覺得,那銀樹無比圣潔,窺不見半點黑暗。” 他這語氣有幾分古怪,似在嘲諷,又似在疑惑。 杜泉冷笑一聲,說:“論黑暗,還有哪里能比……得過你們冥都么?十八層地獄,暗無天日,除……了惡鬼就是幽魂,據說黃泉從瑤……池而下,好好的神仙水進了你……們地盤倒成了臭河灘。銀……九不算善人,但他狂也狂得坦蕩,哪像你們,藏……頭露尾,只會躲在暗處算……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