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節
兩人就那么說著話。 衛韞飲茶,謝桃喝著保溫杯里的熱水,吃著自己從家里帶出來的零食,賞著眼前的雪景。 后來, 撐著下巴坐在石凳上半晌,謝桃望著手機屏幕里穿著玄色大氅,金冠束發,霞姿月韻的年輕公子,有一瞬,她眼眶也說不清為什么,忽然有點泛酸。 雪漸漸地大了。 數不清的雪花飄落在檐下,耳畔是陣陣的風聲。 她真的是只有自己一個人嗎? 在離家鄭家的那一夜開始,她就已經決定孤身一人生活了。 但是這一刻,她看著手機屏幕里的衛韞的面龐,她又想,自己又好像不是只有自己一個人了。 在這一年,她最幸運的事情,就是遇見了他。 即便是隔著兩個時空,她也堅信,這就是一種萬中無一的幸運。 只是…… 只是……她和他之間,難道就只能這樣了嗎? 她永遠走不到他的面前,就好像他永遠也沒有辦法真正的站在她的面前一樣。 他們之間,隔著的,是如鴻溝般無可逾越的時空界限。 她根本觸碰不到他。 這或許算是兩個人之間的第一次約會,隔著時空的界限,在兩處不同的山上,在兩個不同的石亭里。 唯一不變的,似乎就是這樣一場雪。 它始終潔白無瑕,看不出絲毫分別。 隔著兩個不同的時空,他們眼前看著的,或許是同一場雪也說不定。 兩人緘默不語,心中都多了幾分難言的悵惘。 他看向自己的身旁的同時,她也偏頭看向自己的身旁,在這樣一場越發盛大的雪色里,隔著一道時空的界限,他們仿佛在感受著彼此的存在。 就好像,他們就坐在彼此的身旁一樣。 忽的, 一道光幕出現在了謝桃的眼前,與此同時,也浮現在了衛韞的眼前。 此刻, 他們透過那一道光幕,分明看見了彼此的臉龐。 時而清晰,時而模糊,如湖面難定的波光。 說不清是為了什么,在猛然的驚愕過后,謝桃的眼眶微紅,兩顆眼淚砸了下來。 “桃桃,” 不是手機屏幕里的聲音,而是隔著那樣一道忽然顯現的光幕,謝桃聽見了他那樣溫和的嗓音。 “哭什么?” 她聽見他輕輕地嘆,像是帶著幾分無奈,幾分溫柔。 謝桃望著光幕里的肌膚冷白,唇色如緋,長發柔軟的年輕公子,她的目光落在他頸間被風吹得飄飛的大氅的系帶,她嘴唇顫了顫。 許多被她刻意放下,被她刻意忽略的情緒在這一刻涌上來。 她的聲音近乎哽咽,帶著幾分顫抖。 “我想見你……” 只四個字,卻讓她的情緒再也兜不住,她的哭腔更甚, “我真的好想見你……” 不再是隔著這樣的神秘光幕,也不是隔著冰冷的手機屏幕,她想真切地,見到他。 甚至,擁抱他。 但是,這看起來,好像是一件特別困難的事情。 曾經她只是那樣毫無預兆地喜歡上了他,卻不知道他們之間,原來早就隔著這樣長久的距離。 這是多么漫長久遠的距離啊。 恐怕,是用一生,都走不到終點的山高水長。 衛韞聽著她的哭聲,自己心頭便也像是被細密的針刺了一下。 內心里翻涌的無數情緒涌上來,猶如巖漿翻滾的灼浪。 衛韞望著眼前的那道光幕里淚水盈眶的姑娘,他心中更是百味雜陳。 忽的,他伸出手。 像是想觸碰光幕里的她的臉龐。 但當他的手指才觸碰到那道光幕的時候,他的指尖便像是綻出了火苗似的,一剎那,便將那道光幕生生地灼燒損毀,一瞬無痕。 他手指微僵,一時發怔。 再回頭,石桌上的銅佩上不知何時已經沒了星盤和光幕的痕跡。 被寒風吹進亭內的細碎雪花落在了那枚銅佩之上。 良久,他忽然輕輕地呢喃。 “我又何嘗不是呢?” “桃桃……” 第39章 他守著她 從硯山上下來,謝桃當晚就生病了。 感冒發燒,腦子昏沉。 她去藥店買了點藥吃了,然后就裹著被子在床上迷迷糊糊地睡了一覺,頭發都被汗濕了。 半夜醒來。 她呆呆地睜著眼,周遭是一片昏暗。 白天回來的時候,她吃了藥就躺下了,也忘了拉上窗簾。 此刻玻璃窗外有各色的燈影穿插閃過,像是不遠處高樓大廈間流散出來的霓虹的光,映在她的窗前,如同琉璃般的色澤。 她躺在床上,甚至還能看見光影間細碎飄飛的雪花。 謝桃忽然想起今天上午,在硯山上的石亭里,忽然出現在她眼前的那一道神秘的光幕。 光幕之中,是他的容顏。 他從不輕易那樣親昵地喚她“桃桃”,而每次她聽見他那么喚她的時候,她都會忍不住心跳加快。 胸腔里的那顆心,就好像是一個忽然不肯聽話的孩子,任性地表露著所有的情緒,從不肯替她偽裝。 在這世上,永遠沒有人可以真的習慣孤獨。 所以謝桃在喜歡上他之后,就本能地想要汲取更多。 那是“喜歡”這種情緒所成就的貪婪,是所有人都無法避免的奢望。 她想見他。 這種愿望,從未如此迫切。 可他們之間,并非只是尋常的分隔兩地那么簡單。 他們隔著的,是兩個時空。 那么遙遠的距離,是謝桃無論怎樣努力,都無法用雙腿去跨越的鴻溝。 可是,她要怎么辦呢? 眼尾流淌下來兩行眼淚,謝桃吸了吸鼻子,看著玻璃窗外的時候,她的視線被淚水模糊,已經看不太真切折射在窗上的燈光,也看不清窗外紛紛揚揚的雪花。 謝桃揉了揉眼睛,按亮了燈,然后從枕頭底下摸出手機,按亮屏幕的時候,她看見那張被她設為壁紙的畫像時,眼神閃了閃。 點開微信,她的手指在“視頻通話”的選項猶豫了好久,還是按了一下。 衛韞躺在床榻上,在聽見星盤轉動的聲音時,他就立刻睜開了眼睛。 拿起枕邊的銅佩時,他在光幕里看見了一張蒼白的面龐。 他眉頭一皺,“你這是怎么了?” “感冒了……” 謝桃的聲音小小的,有氣無力。 衛韞知道她口中的感冒便是傷寒的意思,便道,“可吃過藥了?” “嗯……吃了。”謝桃說著,咳了一聲。 “何時吃的?”衛韞問。 “就,下午啊。” 謝桃裹緊了被子,幾乎是他問一句,她就乖乖地回答。 “若是還不見好,便去……” 衛韞斟酌了一下,想起了她那邊看病問診的地方,“便去醫院,可記著了?” “記住了……” 謝桃的聲音軟綿綿的。 “裹好被子,仔細著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