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節
像是胸口被什么蟄了一下,衛韞方才觸碰到茶盞的手頓了頓,但面上他卻仍然未顯波瀾。 但終究,他還是將她的作文本,擱到了銅佩下。 重新拿回了自己的作文本,謝桃終于松了口氣,但抬眼撞見那雙隱隱藏著幾分笑意的如珀眼瞳時,她的臉又忍不住發燙。 “都跟你說了我寫不好作文嘛……”她小聲嘟囔。 衛韞卻道,“我雖早有準備,但仍未料到,你這文章竟如此……” 他頓了一下,沒再說下去。 “……” 謝桃氣鼓鼓地說,“我又不是你們古代人!你還想讓我給你寫一篇文言文出來嗎?” “即便是尋常白話,你這也太隨意了一些。”話至最后,他終究還是斟酌而來一下用詞。 但這還是讓謝桃覺得自己的心口好像被扎了一刀。 于是她又開始瞪他。 “好了,” 衛韞輕嘆了一聲,“看來日后,我需常盯著你些。” “做,做什么?”謝桃忽然有一種不太好的感覺。 “讓你多讀些書,日后做文章便不至于如此煎熬。”衛韞站起身來,在身后的書架上尋了一冊書卷來,隨手翻看。 謝桃一聽,一個激靈,連忙擺手拒絕,“不,不用了!” “真的不用?”衛韞瞥了她一眼,嗓音淡淡。 謝桃忽然蔫兒了下去,最后她癟著嘴巴,小聲地說,“你們那兒女孩子也要上學堂的嗎?” 衛韞翻看著手里的書卷,“常有為世家貴女專設的女學”。 “便是女子,多些學問,也是百利而無一害。” 這話說罷,衛韞抬眼瞥見她垂著腦袋有些發悶的模樣,眼底藏著幾分似笑非笑,:“不過多讓你讀幾本書罷了,你卻不愿?” “……也沒有。”謝桃訕笑了一聲。 她此刻眼睛彎彎的,眸子里猶如盛著湖面波光般光影微漾。 “今日想吃什么?”衛韞放下手里的書卷,忽然問她。 “如意糕!”謝桃想都不想,下意識地回答,那雙眼睛又變得亮晶晶的。 這會兒倒是來了精神。 衛韞失笑。 “好。” 他終是應了。 從這一天起謝桃發現了這個特殊的傳送東西的方式之后,她就會時不時地把一些東西往手機底下一壓。 這一夜,衛韞方才從禁宮回到國師府,在后院的浴池里沐浴了一番,他便回到了自己的寢房內。 臨著搖曳的燈火,衛韞在將銅佩放在枕邊,隨后便只著了單薄的里衣,在床榻上躺了下來,閉上了眼睛。 連日來的勞累,已令他深感疲憊。 在這樣寂靜的夜里,他的耳畔卻忽然有細碎如鈴的聲音響起,一聲聲,一陣陣,時而模糊,時而清晰。 衛韞當即睜眼。 偏頭看向被他放在身邊的那枚銅佩時,便見有一盒東西憑空出現。 而后,又有一枝花輕飄飄地落在了那紙盒之上。 紙盒里,是衛韞曾見過的酥糖,足有十多個。 而那花……卻是一枝白色的菖蘭。 衛韞坐在床沿,骨節分明的手指里捏著那枝白菖蘭,他雙眼微瞇,舌尖抵在齒根,卻是氣笑了。 他真想敲開她的腦袋,瞧瞧里頭都裝了些什么亂七八糟的東西。 但半晌, 他垂眸。 不知為何,他的耳廓卻又隱隱有些發燙。 作者有話要說: 謝桃:請大家不要嘲笑我的作文謝謝:) 衛韞:?送我花?她腦子里都裝著什么? 第34章 像他一樣(捉蟲) 依照衛韞之前的猜測,他以為,謝桃的那個世界,或許便是他此刻所在的大周朝之后數百年乃至更長久的后世未來。 但在謝桃送來的那本她那個世界的通史里,衛韞發現,自夷朝之后的所有歷史,皆與大周朝往前三百多年的歷史截然不同。 而在夷朝之前的所有歷史,竟都基本沒有什么大的出入。 可自夷朝之后,一切便都不同了。 而他所在的大周朝在這本通史上,也根本找不到一絲一毫的痕跡。 如果說,他們兩人各自的世界毫不相干,那么為何夷朝之前的歷史卻都幾乎如出一轍? 但若要說,她來自后世,那又為什么,這本通史里所記載的夷朝之后的歷史為何會出現那么多的偏差? 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衛韞連日來一直在思索著這件事,但始終沒有什么頭緒。 這天,衛韞將大周朝的地圖與他讓謝桃送來的她那里的地圖鋪展在書案上,進行比對。 不同于他的這份地圖,謝桃送來的那份顯然要更加清晰細致,材質也與一般的紙質不太相同,總歸是要稍硬一些,甚至多了幾分光滑。 無論是地圖上的文字,還是那本通史里的記述,又或是他一開始與謝桃通信時,她的文字,竟與夷朝之后流傳下來的文字相較,雖有些地方終歸還是有所不同,但大體卻是相通的。 而在比對過兩份地圖之后,衛韞發現,至少有幾處他曾去過的地方與謝桃傳送過來的那份地圖上的某些地理位置,是尤其相似的。 便是連城池所在地周圍的地形地貌,都有難言的相似度。 但也僅僅只是那么幾處罷了,也并不能說明問題。 但這樣的懷疑,已經在衛韞的心里留下了痕跡,如同浪潮過后短暫露出水面的石頭,緊接著又再一次被淹沒一般,仿佛有什么就要呼之欲出,但又始終攏著一層薄紗,讓人看不真切。 謝桃從甜品店回來,就點開了微信的視頻通話,然后就看見衛韞一個人坐在那兒下棋。 白玉棋盤邊擺著一只鏤刻著復雜紋樣的香爐,里頭還在往出來飄著縷縷的白煙,而他漫不經心地拿了一顆黑色的棋子握在手里,眉眼仿佛都在淺淡的煙霧間更添幾分冷淡自持的意味。 或是見銅佩的光幕里,她從一開始就撐著下巴望著他,也不說話,衛韞便開口道,“怎么不說話?” “看你下棋呀。”謝桃的聲音有點小,透著幾分溫軟。 衛韞聞言,瞥她一眼,似笑非笑,“你能看得明白?” “……” 謝桃鼓起臉頰,用一雙眼睛瞪著他。 衛韞略微彎了彎唇角,將指間的黑子輕輕地扣在了棋盤上。 謝桃一瞧見他含笑的側臉,她忍不住晃神的時候,就什么都不氣了。 她趴在書桌上趴了一會兒,然后支支吾吾地問,“昨晚我送你的東西,你收到了吧?” 衛韞剛剛執起一顆白子,聽了她的這句話時,他頓了一下,神色微滯。 這倒是提醒了他。 “謝桃。” 他忽然喚了一聲她的全名,聲音冷淡,聽不出絲毫的情緒。 “嗯?”謝桃歪著頭,望著他。 “我倒是很想知道,” 他抬眸看著她,扯了扯唇,道,“那枝白菖蘭是何意?” “……就,覺得好看,我就買了一枝。”謝桃想也沒想,就回答了。 她只是在小區外的超市買完東西出來,看見有人擺地攤賣花的時候,她覺得那一簇又一簇的白菖蘭尤其漂亮,就買了。 “那又為何要送我?”衛韞盯著她。 謝桃笑了一下,像是有點不太好意思地抿了抿嘴唇,也沒敢對上他的目光。 半晌,她才小聲嘟囔了一句: “就是想送你啊……” 那一枝白菖蘭,只是她臨時起意買來的。 而把它送給他,也不過是因為,當她包裝好那盒自己做的酥心糖時,莫名的心念一動,于是就把酥心糖連帶著花都送給了他。 那是一種什么樣的心情?謝桃也說不清楚。 她只是下意識地想把自己覺得好的一切,都分享給他。 就,只是這么簡單的心思而已。 衛韞在聽見她的這句話時,手里的棋子落回了棋笥里,他忽而低首,輕咳了一聲,道,“日后,便不必了。” “為什么呀?” 謝桃聽了,卻連忙問,“你不喜歡嗎?” 衛韞看著她片刻,眉心一松,眼底流露出幾分淺淡的無奈之色。 最終,他妥協似的嘆:“罷了,便隨你。” 謝桃終于又笑起來,然后問他,“那酥心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