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節
她瘦了一些,也曬黑了些,但精神狀況特別好,顯得比之前年輕很多。 終于擺脫了糾纏幾十年的糟糕婚姻,她的生命都像重新續寫了一回。 姚炳志跟她一起回來的,旅途辛勞,但他也是紅光滿面,在廚房里忙碌著掌勺的人也是他。 雖然兩位老人都沒有明說,但舒眉看他們有說有笑的默契勁兒,也知道這是段夕陽無限好的感情。 只要mama高興就好,她并不需要徐慶珠為她奉獻什么,每個人都應該有自己的生活。 徐慶珠看她肚子那么大了,也很心疼,自責這么長時間也沒在身邊好好照顧她。 “沒關系,你要在我身邊能給我買這么多特產嗎?” 舒眉吃著一包牛rou干,不得不感慨知子莫若母——這一路他們凈忙著買各類土特產了吧?簡直像把人家土特產商店給搬回來了,正好投喂她這個胃口越來越大的孕婦。 “都是你姚叔讓買的,說你肯定愛吃,還有陸潛,也是個愛吃點零嘴的孩子?!?/br> 徐慶珠還不知道他們離婚的事兒,但發覺現在提到陸潛,舒眉也不像兩人鬧得兇的時候有什么過激的反應,也就放心跟她聊聊,反而不去主動提林超群和劉弈秋那一茬。 直到吃完晚飯,姚叔也先走了,只剩下母女兩個人說說體己的話,徐慶珠才說起來:“你爸要是帶那個女人來找你,你也不要理會他們?!?/br> “他不敢來找我的?!笔婷纪nD了一下,“他去找了陸潛?!?/br> 徐慶珠愣了愣:“怎么會去找陸潛呢?” “他現在就在腫瘤科。媽,那人沒多少日子了,可能兩到三個月,其實陸潛也做不了什么了,手術都不能做了?!?/br> “這是你爸爸說的?” “陸潛跟我說的。” 徐慶珠有絲疑惑:“怎么會做不了手術呢?你爸前兩天火急火燎聯系我,就是為了給那個女人做手術??!” 第76章 結局倒計時(3) 原來之前因為毫無防備就被從家里趕了出去,林超群還抱著點希望想要回來的,說什么都不肯跟徐慶珠正式去辦離婚手續。 本來不辦也就不辦了,這段婚姻也早就是名存實亡,有沒有最后那個法律手續好像也不是那么重要。 問題就在于,劉弈秋現在得了肝癌,醫生已經說了沒有手術治療的必要,后期以減輕病人痛苦為主,她自己卻不知又聽了什么人的說法,認為不能這樣消極等死,現在鬧著要做手術。 做手術就需要近親屬簽字,她沒有子女,又沒有法律上的配偶,林超群要想簽字,還得先跟她進行正式的婚姻登記。 可他既然沒跟徐慶珠辦好離婚手續,自然就也沒辦法跟劉弈秋結婚。 徐慶珠冷笑:“這個時候想起來離婚了,什么都是他說了算嗎?我要離的時候他不肯,現在是為了要做好人給人簽字做手術,又想起來叫我離婚了,這么呼之即來揮之即去的,還把人當人嗎?” 舒眉蹙了蹙眉:“那你不打算離?” “婚肯定是要離的,但我就不急在這兩天了,拖著吧,拖夠兩年大不了讓他起訴我。” 他們大家都知道劉弈秋生存的日子也不過就這幾個月了,要真拖個兩年能簽字人也早沒了。 被這段婚姻拖累了一輩子,現在終于完全掌握了主動權,她要找回點心理上的平衡也是人之常情。 舒眉并不想勸,一方面她尊重mama的選擇和想法,另一方面,她覺得自己父親就是個二傻子,這時候還要來擔責任讓人去做手術呢,沒看醫生都說了不用做嗎? 這么惡性的腫瘤,很可能手術打開之后反而全身擴散,去得更快。 他盡點心意也就算了,從法律上去擔責任,搞不好到時候人沒了,人家的家里又冒出些什么人來倒打一耙。 雖說不肯離婚,但徐慶珠還是到醫院去了一次。 劉弈秋的狀況惡化得比想象中還要快,因為有阿爾茨海默病,肝臟的腫瘤又疼得厲害,她整個人的衰竭比一般的病人要快,完全是油盡燈枯的狀態了。 這種情況林超群當然也就不著急要簽字做手術了,看到徐慶珠來還像是抓到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似的,近乎諂媚地討好。 徐慶珠根本懶得理他,只是提醒他:“你要跟那女人一塊兒死我都不攔著你,但你別連累我們舒眉和陸潛。醫院是陸潛上班的地方,你別搞得人家為難。” “不會不會,我現在也做不了什么,簽字也簽不了,現在她侄兒來了,就由他來做決定了?!?/br> 林超群仍舊是一副唯唯諾諾的樣子,其實比誰都更怕擔責任。 舒眉都不知道劉弈秋還有侄子,陸潛跟她解釋道:“也就是這兩天為了手術簽字才來的,不是善類?!?/br> 想也是知道,劉弈秋以前好歹是個老師,還算是知書達理的,跟家里親緣這么淺,孤家寡人似的,都不怎么跟親戚來往,應該也是本來就相處得不好。 只不過舒眉怎么也沒想到,劉弈秋這個侄子劉宏陽會直接跑來找她。 攝影沙龍聯系她說那天拍的照片已經制作好了,讓她有空過去取,但她最近實在忙得抽不出空來,就讓陸潛去幫她拿,然后送回酒莊去。 她開車回到酒莊的時候,就發現有不速之客在門口等著她,一問才知道是劉弈秋的侄子。 她有些好笑,甩上車門問他:“你怎么找到我這兒來的?” “聽說林小姐是大忙人,在我姑媽那兒見不上你,只好我自己跑一趟了。” 劉宏陽瘦且高,年紀和她差不多,但一看就是混跡社會多年的人,說話有種油腔滑調和挑釁的意思。 “我跟你姑媽又不熟,也不會治病,你找我干什么?” “說什么她也是你的長輩,你難道就不應該關心?” 舒眉冷冷一哂,“長輩?她是生過我還是養過我?。靠偛荒芤驗楦宋野志妥詣影炎詡€兒當成我媽了,現在還想讓我養老送終,那也太不見外了吧?” 劉宏陽被她說得臉上有些掛不住,態度蠻橫起來:“不管怎么說,她現在病得這么重,你不能不管!” “我還真就不打算管了。你也姓劉,跟她怎么說也是沾親帶故有血緣關系的吧?現在該你們盡孝的時候到了,好好照顧她最后這段日子吧,別整天往我身上打主意了?!?/br> 她錯身打算進屋,卻被他整個人擋在前面:“就算你不管,也不能讓你爸不管!他們一起過了大半輩子,相當于夫妻兩口子,到了這種時候就想撒手不負責任?” 這邏輯,簡直不能更可笑了。 舒眉坦蕩蕩看向他:“你跟我談責任?你姑媽是個破壞別人家庭的第三者,被撒手不管的人是我和我媽啊,現在你來跟我談責任?還兩口子呢,他們結婚了嗎?有結婚證嗎?連個手術簽字的權利都沒有,還好意思把這段關系放到臺面上來說呢!就算要負責,那也是我爸負責,跟我有什么關系?” “那你把你爸的東西還給他,不然他哪有錢給我姑媽看???” 舒眉一愣:“你倒是說說看,他有什么東西在我這兒?” “當然是酒莊!” 舒眉本來不想跟他有什么沖突,不是怕他,就是自己現在懷著孩子,出于保護自己和寶寶的考慮,能三言兩語把人打發就打發了。 可他突然提到酒莊就實在太無恥也太莫名其妙了吧,是可忍孰不可忍??! “你的胃口可真不小,主意都打到這酒莊上來了!我嫁進陸家負責打理這酒莊的時候,我爸早就離開家跟劉弈秋過了好幾年日子了,這酒莊跟他們哪有半毛錢關系?” “別裝糊涂,我說的是賀蘭山腳下的那個酒莊!你爸以前在那個酒廠做廠長,后來迫于生計才賣給了陸家的,這事兒我們那里誰不知道!” “所以呢,現在就堂而皇之把酒廠當作自己的東西,又想要回去?” 這要真是她爸老林的想法,那可真不是一般二般的厚顏無恥了。 酒廠是她mama賣掉的,就算迫于生計也是她們母女倆,最困難的那個時候他這個做爸爸的在干什么,居然還真想著把酒廠要回去? 這都不是可笑了,這是人間荒誕劇。 舒眉懶得再跟此人糾纏,繞過他想開門,卻被他拽住胳膊:“別想著走,我是代表我姑姑來的!幾年前你老公就說好了把酒廠給她的,最后沒有兌現,現在我姑媽她病成這樣,這事兒不能就這么算了!” 這話信息量太大,舒眉沒來得及把驚訝問出口,就聽到身后有人說:“放開你的手。” 是陸潛。 他拉住她另一條胳膊,用了點力,人就到了他懷里。 “沒事吧?”他輕聲問。 她搖頭。 他把她擋在身后,看向劉宏陽:“我不知道你為什么到這兒來,但劉弈秋跟我們非親非故,就算在我們醫院住院治病,也頂多就是醫患關系,你只是她的家屬,卻跑到這里來sao擾我的家人。再有下次,我就報警。” 劉宏陽忿忿看了他一眼,又看向林舒眉,咬牙道:“你們等著,這事兒沒完?!?/br> 瘟神走了,陸潛去交代酒莊的門衛記住這個人,今后不讓他進來,才折回去找舒眉。 舒眉剛跟姚叔通完電話,有些心事重重的模樣。 陸潛以為她是受了驚,勸慰道:“不用擔心,我跟門衛也說了,這人再來就直接擋在門口,最近也會增派保安的人手,不會再讓他來煩你了?!?/br> 舒眉示意他坐下。 他坐到她身邊,輕輕摸了摸她的肚子,意外感覺到像波浪似的一陣動靜,有些驚喜:“小家伙跟我打招呼呢!” “最近胎動比較頻繁了,尤其到了要吃飯的時間,很活躍?!?/br> 他笑笑:“像mama?。⊥盹埼叶甲龅牟畈欢嗔?,我再去燒個湯就好?!?/br> 他剛才就是在廚房里忙碌著晚飯,聽到舒眉跟劉宏陽說話才趕緊出去,晚飯的進程就被打亂了。 “不急。”舒眉卻拉住他,“我有話想問問你?!?/br> 陸潛看著她:“你說?!?/br> “那個劉弈秋……你以前見過她嗎?” “應該沒見過,至少我腦海中沒有印象,直到你爸爸帶著她出現在我的診室,我才知道她是那個人?!彼D了頓,“不過你也知道的,我本來就有很多記憶是殘缺不全的,也許以前見過也不一定,但不意味著是故意騙你。” 舒眉覺得喉嚨有點發苦:“我又沒說你騙我,干嘛這么著急解釋?!?/br> “不想你誤會嘛?!?/br> “傻子?!?/br> 他伸手摸了摸她的頭:“你剛才打電話給姚叔了?” “嗯,問他點事兒,沒什么?!?/br> 其實她剛才打給姚炳志是要問陸潛之前知不知道他爸把賀蘭山下的那個酒莊留給了他。 如果他知道,他當年就有處置酒莊的權利,那么劉宏陽說的話就有可能是真的了。 姚叔說會請當時處理陸凱風遺產的律師跟她聯系,假如陸潛當年知道爸爸留給他的東西,律師不可能不知情。 可她就是有很不好的預感,當這一切都能說通的時候,她不知道該怎么面對陸潛和自己的至親。 其實還有一個人能說清當年的真相,可惜她因為疾病記憶也已經亂了套,現在又到了彌留之際。 劉弈秋病危的時候,林超群給舒眉打來電話,她二話不說就趕往醫院。 這可能是最后探知當年真相的機會了。 舒眉趕到醫院,發現mama也在,臉色不太好看,還在埋怨林超群:“生死有命,你叫孩子來干什么?我女兒還要給她送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