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節
陸潛心滿意足地喝粥,她原本擔心他嫌藥味兒重不肯喝的情況完全沒有發生。 甜燒白熱好了,她端出來,用叉子把裹著rou片和豆沙的糯米分開來,盡可能的讓每一坨糯米都包著rou。 “你們先嘗嘗,看看吃不吃得慣。” 甜燒白的rou一定得肥,這樣才有足夠的油水和著豆沙的甜味浸透糯米,達到渾然一體的口感。 雖然rou本身的肥膩會被火候化解,但帶著甜味的豬rou不是每個人都能吃得慣。 餓了的孩子哪管這個,而且小姐弟明顯并不挑食,也顧不得燙就用筷子夾著糯米和rou卷往嘴里塞。 “唔,好好吃哦!” “好香!” “有糖可以蘸一蘸就好了。” “你們還真會吃啊!”舒眉說,“我們在家里吃這個的時候就是蘸著紅糖汁吃的。” 她有點滿足感,就像剛才在活動室聽到他們感慨陸潛的畫畫得真棒一樣。 只是今天這份甜燒白注定了不能讓她盡興,兩個孩子分一分之后,她就只剩一小塊而已。 陸潛比她更在意:“你只吃這么一點,等會兒餓了怎么辦?” “餓了再說唄!” 幸好她還帶了餅,沒有rou可卷,填個肚子還是可以的。 陸潛沒吭聲,按鈴把護士叫了過來。 “這兩個孩子的mama,不知道治療做完了沒有?沒有的話,麻煩你們幫忙照看一下。” “咦,我以為他們還在活動室呢,怎么跑這兒來了?”護士顯然也認得這倆孩子,沖他們招招手,讓他們跟她走。 小姐弟戀戀不舍地看看林舒眉,又看看陸潛,才跟護士走了。 “我還以為你對小朋友很有愛呢,這樣就把人趕走了?” “他們吃我的東西就沒關系,但不能吃了你的晚飯讓你餓肚子。” “那好歹也是你的朋友吧?” 陸潛真可憐,淪落到跟小朋友做朋友。 “不是。”他忽然認真起來,抬眼直視著她,“我只是想畫畫,他們又剛好在那里而已。” 這個眼神很熟悉。 三年前也有過一次,他這樣看著她說——我只是不得不結婚,而我家里滿意的對象剛好是你而已。 原來,已經過去那么久了嗎? 第8章 “你在想什么?” 林舒眉回神,發現陸潛居然不知什么時候站起來了,正低下頭看著她。 她毫無預期的出神顯然讓他很不滿。 這么曖昧的距離,她連他呼吸里帶著藥的清苦都能感覺到。 他在慢慢康復,萎縮的肌rou漸漸飽滿鼓脹,站立已經不是什么太大的問題。 這段時間的努力,至少是卓有成效的。 舒眉往后退了一步,硬聲道:“我在想,你要是當了爸爸是不是對孩子也這么冷淡!” “原來你都想得那么遠了。”他越發湊近她,“我太太都不肯跟我睡同一間房,怎么生小孩?” “誰跟你說這個!”她推他一把,“我去熱我的餅。” 他拉住她:“光吃這個不行。” “不是還有點甜燒白嘛,我卷著吃。” 煎餅在微波爐里加熱之后有點硬,口感并不算太好。 舒眉捧著燙手的餅回來,看見陸潛盯著剛才剩下的那一點甜燒白。 “你想吃?” 他嗯了一聲:“看起來味道不錯。” “是不錯,我爸挺會做這個的。” “我以前好像沒有吃過。” 是啊,陸潛少年時因為父母生意的關系也在他們那里待過幾年,對她家鄉的風物特產其實是很了解的。 可他并不記得吃過這樣菜。 “因為這不是我家鄉的菜。”舒眉在沙發上坐下,“我爸的二奶是外鄉人,他有很多菜都是跟那個女人學的,連甚至連口味都變得跟她一樣了。” 陸潛怔了一下。 “很極品是吧?”舒眉笑了笑,“我很小的時候就知道他有外遇,只是不知道他會燒菜也是因為那個女人。后來長大了,他也早就不回我們那個家了,我才想明白。” “……” “他現在人倒是回來了,因為生病沒人照顧,又想起還有我媽這個原配。這種事兒其實挺多的,既然我媽都能接受,其他人又能說什么。” 陸潛抬手摁住額頭,把突如其來的頭疼給捱過去。 “喂……你怎么了,頭疼嗎?” 醫生交代過,他即使蘇醒了也并非等于痊愈。除了記憶之類的問題,隨時可能伴隨頭疼、暈眩甚至昏厥。 陸潛搖頭:“沒事,你……繼續說。” “沒什么好說的了,就這些,你以前也不愛聽這個。” 他對她一向沒什么耐心,她也不愿意多說自己家里的事兒。 陸潛緊閉著眼,臉色蒼白,卻拒絕她扶他躺到床上去。 “我以前……是不是對你很不好?” 這讓人怎么回答呢? 說是,挺不給面兒的;說不是,又有點昧著良心了。 畢竟他們倆真正做夫妻的日子,實在算不上琴瑟和鳴吧? “我知道了。”他從她臉上已經看到真實的答案,那一陣頭疼終于過去,他又硬撐著直起身來,“對不起。” “……干嘛說對不起?” 他驕傲慣了,一向很少跟人低頭道歉。 “我讓老姚去請你爸媽他們過來,是想讓你有機會多陪陪他們。我知道這兩年你為了照顧我,過年都沒有回去過。還有,我并沒有看不起你的家人。也許我有很多事情都不記得了,但至少現在……我沒有這樣的想法。” 他不知道跟她有關的過去他到底有多么糟糕,但他是個醫生啊不是嗎?怎么會這樣簡單粗暴的就把人分作三六九等? 何況還是跟他最親近的人。 “如果我這么做,反而讓你覺得為難了,我跟你道歉。” “為難談不上,你別想多了。”舒眉道,“就算我每年回去看他們,不也一樣要面對的嗎?你放心,我爸比我更不自在。他從小教我編著謊話騙我媽,現在不用編了,反而不知道該怎么正常相處。” 她也看著面前僅剩的那一點兒甜燒白,已經全然沒了胃口,用手拈起來遞給他:“喏,你要不要?” 古人是三月不知rou味,他是三年,應該挺饞的。 陸潛盯著她伸過來的手,坐著沒動。 “怎么了,你怕肥?這rou里的油水都被周圍的糯米吸收了,只剩軟糯的一層,不會很膩。” 他腸胃功能還在恢復中,醫生強調補充蛋白質,但也并沒有說不能吃rou。 蒸得入口即化的嘗一點,應該沒什么要緊。 “我吃光了,那你吃什么?” “我不是還有這個嗎?”她掂了掂手里的餅,“你先吃吧,我也不是很餓。” 他于是張嘴,就著她的手一口一口把那塊不大的甜燒白慢慢吃掉。 她很有耐心,似乎也沒有覺得這樣喂他有什么不妥。 到底是習慣了,而習慣的力量是強大的。 最后一口,他碰到她的手指。 不經意的碰觸她當然不會介意,可他偏偏放肆地舔過,最后還嘬了一下,才心滿意足地退回去,似乎這才是他真正想要吃的東西。 嗯,很甜,這么甜滋滋的rou味,他還是第一次嘗到。 舒眉怔愣。 什么情況?她是被陸潛這家伙給調戲了嗎? “你……” “我給你找點東西卷餅吃。” 他唇角漾開笑,自己推著輪椅到外間去,很快拿了一罐午餐rou進來:“有了。” 她立刻有了不祥的預感:“你這兒哪找來的?” 陸潛示意她過去,然后拉開冰箱:“我讓老姚買了些東西放進去。這里有微波爐,也可以燒水,你肚子餓的時候想吃什么可以自己弄。” 滿滿當當的水果、雞蛋、面包,還有牛奶和果汁,以及滿滿一格午餐rou,顯然并不是為他這個只能吃營養餐的康復病人準備的。 舒眉還是有種小秘密被窺破的羞惱:“誰告訴你我愛吃午餐rou了?” “沒人告訴我,我自己猜的。”他把手里的罐頭遞給她,“我還不夠力氣打開這個,你來吧。” 舒眉真的閉著眼睛都能吃到午餐rou。 以前罐頭上配個小鑰匙要卷著鐵皮才能打開蓋子的時候,很多女生不會弄,每次都是她負責打開,大家負責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