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瑤站在外面的空地等了一會兒，便回到急診大廳，這里有很多病人家屬在睡覺，他們都帶著自己的床褥來這里打地鋪，急診室離的很近，另一邊就是icu，偶爾會有醫(yī)生和護士從icu里出來。

    顧瑤隨便找了一個靠墻的位子坐下，時不時看看那些家屬，時不時看向icu的門口，每過幾分鐘就會拿出手機看一下時間。

    隨著時間一點一滴的流逝，她的心情也越發(fā)焦慮。

    從男子監(jiān)獄到江城醫(yī)院，如果病人送出的及時，這個時候應(yīng)該已經(jīng)到了，救護車絕對不會在路上耽誤太多時間。

    但現(xiàn)在連救護車的鳴笛聲都聽不到。

    顧瑤等得有些不耐煩了，加上眼皮子也開始跳，心里很快就升起不好的預(yù)感。

    她又一次走向急診大廳外的空地，只有陰冷的風(fēng)。

    顧瑤在原地徘徊了幾步，決定再給李方達打個電話。

    誰知就在這時，徐爍從里面箭步而來。

    他神色凝重，甚至可以說難看。

    顧瑤一怔，剛要問他怎么了，徐爍已經(jīng)來到跟前，問道：“你看新聞了么？”

    “什么新聞？”顧瑤神情茫然地問，心里卻咯噔、咯噔的。

    徐爍很快拿出自己的手機，翻出一段新聞視頻給她。

    時間就是十幾分鐘前的。

    顧瑤耷眼一看，整個人都懵了。

    視頻不是媒體公布的，而是有目擊者拍攝之后上傳到網(wǎng)絡(luò)，再由江城日報等官方媒體轉(zhuǎn)發(fā)的。

    視頻拍攝的是一片剛剛出過車禍的現(xiàn)場，有一輛救護車被大型貨車撞倒在路上，現(xiàn)場還冒著煙，不過兩輛車都沒有著火。

    貨車司機已經(jīng)逃逸，救護車里的人也都被救了出來，救護人員們都只是受到驚嚇和輕傷，并無大礙。

    這時，視頻里又來了一輛救護車，救護人員們很快將昏迷在擔(dān)架上的男人送上車。

    視頻到這里戛然而止。

    接著顧瑤便聽到徐爍說：“這救護車是從江城醫(yī)院開往這邊的，擔(dān)架上的人是蕭叔叔。”

    顧瑤一頓，又飛快的看了一眼視頻的時間，十幾分鐘前上傳的，應(yīng)該是拍攝之后不久，那也就是說……

    “時間已經(jīng)過去將近二十分鐘，現(xiàn)在應(yīng)該已經(jīng)送到了。”

    這話剛落，遠處就傳來一陣救護車的鳴笛聲。

    顧瑤順著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果然，一輛救護車從大門拐角駛進來。

    徐爍拉了一下她的手肘，將她帶到安全地方，等那救護車停穩(wěn)，門開了，顧瑤立刻沖了上去。

    可是救護車里根本沒有什么人是躺在擔(dān)架上的，那擔(dān)架甚至沒有支開，跳下車的都是視頻里那些受了傷的救護人員。

    這些救護人員應(yīng)該是先將病人送上第一輛車，他們留在現(xiàn)場等第二輛，所以現(xiàn)在才到。

    那么視頻里帶走蕭繹琛的救護車呢？

    顧瑤腦子一懵，其實最壞的預(yù)感已經(jīng)浮現(xiàn)了，可她仍是抓住一個救護人員追問：“你們從監(jiān)獄送來的病人呢？”

    那救護人員也是一愣：“您是？”

    “我是那位病人的家屬，他是不是叫蕭繹琛？我是他女兒。”

    救護人員說：“哦，他是跟上一輛救護車過來的，現(xiàn)在應(yīng)該正在搶救，你們要不去急診室問問？”

    顧瑤二話不說就往急診大廳里奔跑，她跑的飛快，徐爍在后面追著她，那個救護人員也跟了上來。

    顧瑤幾乎快要瘋了，她邊跑邊想，應(yīng)該是她出來的晚了，所以沒等到車，也許在她出來之前，人就已經(jīng)送到急診室了，對，就是這樣！

    可是當(dāng)他們幾人來到急診室，顧瑤向四周望了一圈，抓住一個路過的急診室護士追問蕭繹琛在哪里的時候，那護士卻沒有絲毫印象。

    徐爍見狀，很快走向一位醫(yī)生，問了同樣的問題，那醫(yī)生卻說，知道有個要從監(jiān)獄送來的病人，但是現(xiàn)在還沒到。

    還沒到？

    顧瑤聽到了，跑上前問：“你確定還沒送到？比他晚一輛車的救護人員都到了！”

    直到救護人員也過來了，把情況核實了一遍，才發(fā)現(xiàn)那輛接走病人的救護車根本沒回江城醫(yī)院。

    也就是說，蕭繹琛失蹤了。

    半個小時后，警方也趕來了。

    夏銘帶人在現(xiàn)場問了一圈情況，這才來到顧瑤和徐爍面前，顧瑤一直坐在角落的椅子上不說話，只是兩眼發(fā)直。

    徐爍率先站起身，和夏銘簡單交代了經(jīng)過，和剛才救護人員說的基本吻合。

    整件事情都透著詭異，而這里面最吊詭的地方就在于，接走蕭繹琛的救護車上，其中有一個救護人員還和醫(yī)院這邊聯(lián)系過，通知了醫(yī)院大概什么時候送到，病人的生命指數(shù)如何，路上進行過什么樣的急救措施等等，讓醫(yī)院急診室做好接病人的準(zhǔn)備。

    結(jié)果那通電話之后，整輛車都不見了。

    非但不見了，連信號也消失了，車里的人也跟著失聯(lián)。

    有人劫持了救護車，這顯然是沖著蕭繹琛去的。

    夏銘第一個產(chǎn)生的疑問就是，為什么？

    夏銘又看了一眼顧瑤的方向，對徐爍說：“依照慣例，我們需要顧瑤提供線索。”

    徐爍點點頭，走到顧瑤身邊坐下，聲音很低：“顧瑤，我知道你現(xiàn)在很亂，可能你也不想和人交流，但是早一點提供線索給警方，蕭叔叔就有希望早一點找到。”

    顧瑤的眼皮動了動，眼前忽然有了焦距，她緩緩轉(zhuǎn)頭看向徐爍，一個字一個字的說：“是顧承文做的。”

    徐爍一頓，說：“就算指證他也需要證據(jù)。”

    顧瑤卻反問：“去哪里找證據(jù)？整輛車都不見了。而且如果證據(jù)有用的話，他不會逍遙法外這么多年。”

    徐爍輕嘆：“我知道，因為蕭叔叔的事，你現(xiàn)在的情緒很消極，但事情到了這一步，咱們必須積極配合調(diào)查，這也是唯一的辦法。”

    顧瑤挪開視線，似乎也跟著嘆了口氣，然后她看向夏銘，主動走過去，問：“夏警官，你想問什么？”

    從這以后，便是長達半小時的問話。

    顧瑤很配合，夏銘問什么她就答什么，不過她只是撿重點來說。

    當(dāng)夏銘問她有沒有什么懷疑對象時，顧瑤安靜了兩秒，這樣回答道：“我的第一反應(yīng)，是顧承文做的。但我仔細想了想，他沒有理由這么做，動機也不夠充分。現(xiàn)在對他來說最重要的事就是如何把‘江城基因’拿回到自己手上，他怎么會還有這種精力去對付一個已經(jīng)坐牢的人呢？”

    把“江城基因”拿回到自己手上？

    夏銘聽到這里，先是一怔，隨即就想到最壞的地方：“那不是祝盛西的公司么？你的意思是……”

    顧瑤無比的平靜：“他走了，昨晚的事。”

    夏銘沉默了，他的臉色很不好。

    顧瑤看著，又補了一句：“等杜瞳安排好他的后事，你和秦松如果有時間，就去告別式見最后一面吧。”

    夏銘是知道秦松的，但這些年他們沒見過，只是知道彼此的存在。

    夏銘閉了閉眼，沉沉的嘆出一口氣，暫時收拾好心情，然后問：“除了顧承文以外，你還有沒有其他的懷疑對象？”

    顧瑤想了一下，搖了搖頭：“沒有。”

    一直到晚上，顧瑤叫了輛車回了家。

    她堅持不讓徐爍送他，讓他留在醫(yī)院陪徐海清，同時再三保證，她會沒事，她也不會做沖動的行為。

    回到家里，顧瑤坐在客廳的沙發(fā)里發(fā)呆許久，連燈都沒開，就只是在昏暗中盯著外面的燈火照進來的微光。

    和下午相比，她的情緒真的安定許多，人冷靜了，思維就會打開，反而想通了很多事。

    也不知過了多久，她忽然站起身，走進那個放雜物的客房，打開燈，目標(biāo)明確的從那些紙箱子里面翻出一個。

    這里面的檔案袋全是她從銀行保險柜里拿回來的，拿回來這么久了，到現(xiàn)在唯一派上用場的就是閆蓁的案子。

    顧瑤將檔案袋拆開，又一次查看了里面的資料內(nèi)容，逐一核實，又從最后一個袋子里翻出一支老款手機。

    這支老款手機已經(jīng)沒電了，她充上電，開機，點開通訊錄，從上往下掃了一遍名單，然后便面無表情的寫了一通短信，批量發(fā)送給這通訊錄里的所有人。

    信息發(fā)出后，她就抱著所有資料來到書房，用角落小桌上的打印機開始復(fù)制副本。

    她的動作是機械性的，卻很有條理，腦子也很清楚，表情有些冷峻，眼里的情緒更是不近人情。

    期間一個不小心，她被一張紙劃破了手指，都沒有一點反應(yīng)，繼續(xù)照做手頭的事。

    然后，她又從抽屜下面摸到一個用膠帶黏住的優(yōu)盤，扯掉膠帶，把優(yōu)盤插入筆記本，從里面翻找出上百張照片。

    打印機一直發(fā)出“滋滋”聲，它連續(xù)工作了三個小時，顧瑤就在一旁整理打印出來的照片和文件副本，每整理好一份她都會別上一個別針，按照順序放在地上，直到書房的地面已經(jīng)被鋪滿了資料，打印機也結(jié)束了工作。

    顧瑤將整理好的資料逐一撿起來，又從柜子里翻出一疊信封，將這些資料逐一放進去。

    這一整套細碎的工作消耗了大半個晚上，等顧瑤終于坐到椅子上，感覺到腰酸時，時間已經(jīng)過了凌晨。

    顧瑤先拿起那個老款手機，短信欄里只有兩條回復(fù)。

    一條是：“顧小姐，好久不見。”

    另一條是：“顧小姐，有何吩咐？”

    其余的人都沒有回。

    顧瑤扯了扯唇角，似是冷笑，又從剛才的紙袋子里翻出其中兩個，單獨放到一旁，然后便走向臥室。

    顧瑤沒有洗漱，很快上了床，并在臨睡前用手機上一個清晨的鬧鐘。

    同一時間，徐爍的微信進來了。

    “睡了么，想不通的事情先不要想了，起碼要讓自己睡幾個小時，明天咱們一起解決。”

    顧瑤笑了。

    “好，我準(zhǔn)備睡了。”

    “晚安。”

    “晚安。”

    一夜無夢。

    六個小時后，鬧鐘響了。

    顧瑤醒的很快，她安靜的躺了幾秒，就從床上起身，到書房又一次拿起那個老款手機，點開一看，依然只有那兩條短信。

    顧瑤沒什么表情的把手機放下，從電腦筆記本里翻出一個文檔，那文檔里記錄著二十個地址，她將地址輸入到某物流網(wǎng)站的下單系統(tǒng)，約定最早的快遞。

    然后，她就去了廚房，做了簡單的早餐，煮了一壺咖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