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還是和以前一樣。”

    顧瑤沒應(yīng)，只是望著他，腦海中忽然浮現(xiàn)出來的是蕭云霞的模樣。

    或許她的眼神太過古怪了。

    祝盛西不禁問“怎么這么看我？”

    顧瑤說“蕭云霞被人殺了。”

    祝盛西臉上快速閃過一絲驚訝。

    但那驚訝到底是因為這件事，還是因為她怎么會知道，顧瑤就不得而知了。

    顧瑤說“雖然我也很好奇蕭云霞得罪了誰才被滅口，不過這個案子我不想碰，我會耐心的等待南區(qū)分局調(diào)查出真相的那一天。”

    祝盛西緩緩笑了“你是不是懷疑我？”

    顧瑤沉默了。

    顧瑤不說話，祝盛西也沒再開口，眼里沒有任何不滿，溫和的如同一潭湖水。

    半晌過去，顧瑤才說“對不起，你身體不好，我不應(yīng)該和你聊這些。”

    祝盛西卻突然道“如果我告訴你，蕭云霞被殺和我無關(guān)，你會相信我么？”

    顧瑤一頓，有些驚訝他會這么直接的問出來。

    顧瑤老實點頭“我相信。”

    祝盛西的情緒原本有點緊繃，聽到這話臉色稍霽，唇角勾起笑，連深邃的眼窩都變得更加清晰。

    也正是因為這番細(xì)微的變化，顧瑤仿佛在他眼里看到了一絲微光，令她將后半句話咽了回去。

    那句話是——對蕭云霞這種人，花一點小錢就可以擺平，何況你有那么多錢，光是桌上的那些就可以養(yǎng)她一輩子，犯不著背上這條人命。

    畢竟她是來探病的，不是來插刀子的。

    就算祝盛西以前做過什么事瞞著她，他也不是一個殺人如麻的人。

    半晌過去，祝盛西低聲道“謝謝你相信我。”

    簡簡單單六個字，卻讓顧瑤心里一緊，進(jìn)而低下頭，不知道該如何回應(yīng)。

    病房里陷入一陣冗長的沉默。

    直到門廊那邊響起“叩叩”兩聲，杜瞳很快進(jìn)來了，來到床前。

    “祝總，下午安排采訪的媒體已經(jīng)到了。”

    顧瑤跟著站起身，說“既然你還有事，那我先走了。”

    祝盛西的目光越過杜瞳追上去“等等，顧瑤！”

    顧瑤腳下一頓，轉(zhuǎn)身。

    她的目光很淡，臉上也沒什么表情，陽光落在她身上，襯著那垂肩的黑法有些棕色，皮膚有些蒼白，她這樣側(cè)身看人的樣子，就像是一個冷漠的旁觀者。

    祝盛西有一瞬的恍惚，好像突然看到了十年前的她。

    隔了幾秒，他才吸了口氣，將那涌上來的情感壓下去，說“就算分手了，還是可以做朋友，可以互相幫忙。我不希望你我之間有更深的誤解，等我出院，咱們聊聊。”

    顧瑤想了一下，也沒什么不可以的，便點了下頭“好。”

    她轉(zhuǎn)身朝門廊走了兩步，忽然又想到什么似的，再度站住，轉(zhuǎn)身。

    祝盛西和杜瞳正看著她。

    顧瑤沒什么表情的問“對了，你還記不記得上次，也是在這家醫(yī)院里，我告訴你，我夢到了一個女孩，她叫蕭零。”

    此言一出，祝盛西和杜瞳一起愣住。

    杜瞳臉上的表情甚至可以說是瞬息萬變。

    顧瑤將此盡收眼底，同時故作困惑“你當(dāng)時的表情好像很質(zhì)疑這件事。顯然你不太相信，你還說這應(yīng)該是徐爍告訴我的。其實我當(dāng)時不太明白你的意思……”

    病房里的氣氛已經(jīng)跌入谷底。

    即便不去靠近杜瞳，顧瑤也能感受到她屏住了呼吸。

    反倒是祝盛西，在最初的驚訝過后已經(jīng)平靜下來，就像是接受了什么似的，平定的望著她，靜等后文。

    直到顧瑤淡淡笑道“但現(xiàn)在，我知道為什么了。”

    第91章

    chater 91

    同一天晚上, 程維忽然接到了徐爍的電話。

    “在哪兒？”

    徐爍的口吻很低, 很沉。

    程維一聽便知, 出事了。

    “在醫(yī)科院。”

    “我十五分鐘后到。”

    “好，我等你。”

    兩人一同切斷電話，程維就坐在辦公室里等。

    直覺告訴程維，徐爍這次前來，又會帶來一個案子。

    他閉上眼, 安靜的等待這短短的十五分鐘，時間卻好像流淌的比平日慢, 他睜開眼三次去看時間, 都只是過了一點點。

    程維深吸一口氣, 又呼出來, 還沒見到徐爍人，身體里的細(xì)胞就莫名的躁動起來。

    徐爍回來江城兩個月, 他們合作了兩次。

    第一次是田芳的案子, 第二次是豐正輝的案子，這一次又會是什么？

    行兇者的殺人手法的是什么？

    很快的, 程維開始天馬行空的猜測起來。

    直到辦公室門外的走廊里忽然響起清晰的腳步聲，程維倏地睜開眼, 快步來到門口。

    門板拉開, 徐爍就站在門外, 神情肅穆, 目光冰冷, 身上沾著泥土和污漬, 發(fā)梢有些凌亂，幾縷頭發(fā)垂在額前，繃緊的下頜和微抿的唇都透露出不同尋常的氣息。

    程維立刻側(cè)過身讓徐爍進(jìn)來。

    徐爍手里拎著一個保溫箱，邁進(jìn)來兩步，并沒有放下箱子，只是說“我需要你幫我個忙，可能要占用你一晚上的時間，不能讓人知道。”

    盡管徐爍壓抑著情緒的波動，程維卻仍是聽出了端倪。

    他的目光詫異的落在徐爍手里的保溫箱上，那攥在把手上的五根手指握的很緊，關(guān)節(jié)已經(jīng)泛白。

    程維快速點頭“好。”

    幾分鐘后，程維將徐爍帶到一間實驗室，程維的助手已經(jīng)下班了，如果沒有特殊情況，這間實驗室今晚不會有第三人出現(xiàn)。

    程維將門鎖上，徐爍也將保溫箱放在案臺上，等程維走過來，他才打開蓋子，露出里面那只斷臂。

    程維一見，愣住了。

    雖說他心里已經(jīng)有了預(yù)料，可能會見到人體的殘肢，但他卻想不到是這樣的一幅景象。

    這只斷臂沒有露白骨，表面的皮rou進(jìn)行過風(fēng)干處理，皮膚組織還沒腐爛就已經(jīng)干燥，皮rou變成深褐色，皺在一起，已經(jīng)皮革樣化。

    通常當(dāng)尸體變成干尸，基本上一經(jīng)發(fā)現(xiàn)都是一整具，像是這樣只有一個斷臂的情況，實屬罕見。

    程維吸了口氣，戴上手套，很快將斷臂放在實驗臺上，開始仔細(xì)審視。

    程維問“這只斷臂保存得非常完整，你是怎么得到的？”

    徐爍垂下眼皮，聲音很輕“如果我沒弄錯，這只斷臂是十年前切下來的，當(dāng)時他還活著。斷臂經(jīng)過一次轉(zhuǎn)移，可能會損壞上面的部分證據(jù)，同時落下轉(zhuǎn)移者的皮屑。后來，它落在豐正輝手里，豐正輝的化學(xué)學(xué)的很好，他知道這只斷臂很重要，沒有草草埋了了事，而是經(jīng)過了特殊處理。他特意找了一個通風(fēng)條件好，水分蒸發(fā)快的地方，將斷臂小心收藏，還在上面鋪了被褥，再用松軟的泥土進(jìn)行掩埋，經(jīng)過被褥和泥土將水分快速吸收，才令這只斷臂保存完整。”

    徐爍描述的輕描淡寫，但信息量實在很大，饒是程維這樣解刨化驗過各種死因尸體的專家，聽了也不禁汗毛豎立。

    “這只斷臂是豐正輝處理過的？”

    徐爍輕輕點頭“豐正輝已經(jīng)不行了，這是他在最后的遺言中透露的信息，我想他之所以這么做，是因為這是他父親的囑托，也是因為這只斷臂上一定帶有關(guān)鍵性的證據(jù)，他怕時間太久證據(jù)消失，所以才做了處理。”

    那么，問題來了。

    程維問“豐正輝為什么要告訴你這個，這是誰的斷臂？”

    顯然這只斷臂主人的死，并不是豐正輝造成的。

    隔了好一會兒，徐爍都沒有說話。

    程維一直盯著他，半晌過去，他才看到徐爍的嘴唇似乎動了動，隨即說了這樣一句“如果不出意外，這應(yīng)該是我父親的手臂。”

    什么？！

    另一邊，顧瑤離開醫(yī)院，直接叫了輛車去往徐爍的事務(wù)所。

    她沒有和徐爍打招呼，滿腦子都在想剛才在醫(yī)院里祝盛西和杜瞳最后的表情。

    那震驚是如此的貨真價實，除了驚訝她竟然已經(jīng)知道了“蕭零”的身份之外，更驚訝的是她是怎么知道的。

    顧瑤又忽然想到，在調(diào)查豐正輝的案子時，一七一有兩個班級的資料被銷毀了，她曾經(jīng)懷疑過這里面的內(nèi)在聯(lián)系，直到今天，她終于確定，銷毀的目標(biāo)就是她——以“蕭零”這個身份存在的所有痕跡。

    但是為什么？

    自從一年前她醒過來，她的父親顧承文和母親李慧茹就對此只字不提，祝盛西也沒露出絲毫端倪，他們一起隱瞞了這件事，連她上學(xué)時期的照片都只有少數(shù)幾張獨(dú)照，只能分辨出她穿的是一七一的制服，再無其他。

    還有，如果杜瞳曾經(jīng)見過的“西裝叔叔”就是顧承文的話，顧承文知道杜瞳是杜成偉的女兒之余，是否也知道杜瞳是祝盛西的meimei呢？

    在目前的日記里，祝盛西和杜瞳離開孤兒院后就很少一起出現(xiàn)在人前，唯一提到的一次是在警局，祝盛西和杜瞳分別去見魏秀珍，杜成偉見過祝盛西。

    當(dāng)然，他們兄妹的關(guān)系“蕭零”也是知道的。

    問題是，顧承文知道么？

    祝盛西和杜瞳隱瞞這層關(guān)系，是不是因為針對顧承文呢？索性也一并瞞住了車禍?zhǔn)浐蟮乃悦馑陬櫝形拿媲罢f漏嘴？

    可是這樣的推斷又似乎說不通，他們根本沒道理隱藏這層關(guān)系啊。

    顧承文也應(yīng)該是知情的，否則為什么凡事都讓杜瞳來幫襯祝盛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