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突然抬起手臂，手里的刀刃便刺穿了四周的漆黑。

    那黑暗仿佛有實體似的，被尖刀劃開一刀又一刀口子，黑暗之外的光亮從四面八方透進來，刺眼奪目。

    顧瑤下意識瞇起眼，還用手遮擋著視線。

    這時，少年伸出了手臂，握著她的手肘將她扶起來。

    等顧瑤適應了光線，才看到他們在一個后巷里。

    巷子是死角的，除了他們沒有其它人。

    少年忽然開口：“你這樣可不行，體質太弱了，要是遇到歹徒，把你拖到類似這樣的地方，你就叫天天不靈了。”

    顧瑤放下手，有些詫異的看向少年，說：“你盼我點好，為什么我會遇到歹徒，我又不干違法亂紀的事?！?/br>
    少年笑了一下，透著一股痞氣：“因為我要是歹徒，肯定朝你下手啊！”

    顧瑤：“……”

    少年說話間，還向后退了兩步，雙手插袋，上下打量顧瑤，又說：“瞧瞧，這么水靈的小姑娘……”

    顧瑤用力瞪了他一眼。

    然后，她問：“要剛才你教我的動作失敗了呢？”

    少年一頓，雙手環胸，皺著濃眉：“那就比較難辦了。”

    顧瑤：“你的意思是沒辦法了？”

    少年：“辦法還是有的，不過比較損，我也怕你會不好意思……”

    顧瑤一怔，沒明白：“怎么損？”

    少年表情有些僵，他清咳兩聲，向后退開一步，才說：“那個，我聽說你們女人來那玩意兒，都會疼是吧？”

    顧瑤懵了一秒才明白他問什么：“那又怎么樣？”

    少年轉開臉，有些尷尬地說：“其實男人也會疼。”

    顧瑤：“……”

    男人也會疼？

    她忽然明白了什么，目光也不由自主地往下滑。

    少年快速看了她一眼，側過身說：“你看，人體的所有內臟外面都有骨骼包裹著，比如肋骨啦頭骨啦，骨骼下面還有脂肪做緩沖，可是在男人身上有一處是什么防護都沒有的，有時候不小心做了劇烈運動踢到、抓到，或者被擠壓到，都會令它受到損傷?！?/br>
    顧瑤的腦子里突然一片空白，只能站在那里聽著他白活。

    少年的耳朵也開始變紅了，但他卻力持鎮定，一本正經的科普著生命中最無法承受的蛋蛋之痛。

    他的描述也很生動，說那是一種從丁丁疼到小腹再到腎，好像拉肚子卻比它狠一百倍的痛，最初的那一下痛感仿佛被閃電劈中，接著就是綿綿不絕此起彼伏的后勁兒，非常持久，會讓人一直在天堂和地獄的邊緣徘徊，甚至疼得叫不出來。

    少年的描述繪聲繪色，顧瑤聽得一愣一愣的，等他話落，終于忍不住噗嗤笑出聲。

    少年臉上劃過一絲懊惱，非常挫敗的橫了她一眼。

    顧瑤只好低著頭，忍著笑問：“你的意思是，如果真遇到歹徒，我就朝他那里下手？”

    少年咳嗽兩聲，正色道：“如果你遇到了，千萬不要把你的背給他，不要用趴下來的姿勢逃跑，如果對方壓在你的背上，你做什么都沒用，只能任人宰割?！?/br>
    顧瑤一怔：“你是說我要翻過來，正面迎敵？”

    少年點頭：“你只有正面朝著他，那才有可能伸手去抓他最脆弱的部分?！?/br>
    顧瑤：“……”

    沉默了兩秒，顧瑤問：“不是用膝蓋頂？”

    少年嗤笑一聲：“還沒等你頂到，你就被制住了。”

    然后，他繼續說：“記著，你抓到了就別松手，就是用力，這樣無論對方多么孔武有力，都會瞬間服軟，會疼的生不如死，會求你放開。”

    顧瑤：“……”

    少年：“但你千萬不要聽，最起碼要等警察來了再松手，知道吧？”

    顧瑤：“…………”

    ……

    ……

    顧瑤醒了。

    她緩慢的睜開眼睛，光線并不刺眼，她適應了一秒又閉上，聽到四周有細微的動靜，好像門外還有人在走動。

    她還聞到了淡淡的消毒水味。

    吸了口氣，顧瑤再一次睜開眼，看到了雪白的天花板，身上蓋著白色的棉被，四周的裝飾擺設是一水的冷淡色。

    這是一間單人病房。

    是誰送她來的？徐爍？

    她一邊這樣想著一邊走下床，踩上一雙拖鞋，移動到門口。

    剛將門板拉開一道縫，她就看到一個身著西裝的男人背影，是祝盛西。

    他正在聽醫生說話：“病人沒什么大礙，就是受驚過度，體力不支，加上進食不夠有點低血糖，休息一下就可以出院了?！?/br>
    祝盛西：“謝謝醫生?！?/br>
    醫生很快走了，祝盛西正準備轉身回到病房，這時手機卻響了起來。

    他低頭一看來電顯示，隨即眉頭皺起，接起電話：“今天的事，你最好有一個合理解釋。”

    他的聲音不僅冷而且帶著慍怒。

    電話里的人明顯很害怕，哆哆嗦嗦的解釋了幾句，很快引起祝盛西的不耐煩。

    “多余的話我不想聽，怎么善后你自己看著辦?！?/br>
    話音落地，祝盛西就切斷電話。

    顧瑤一怔，她很快將門縫合上，快速回到屋里。

    第58章

    chater 58

    顧瑤的動作很快, 其實連她自己也搞不懂有什么必要快速鉆回被窩里, 她也不是故意偷聽的，祝盛西站在門外講電話就是沒有要避諱的意思。

    但無論如何, 她已經用最快的速度跑回到床上, 側身躺下，背對著門口。

    門板開了, 又合上，接著有人輕手輕腳的走進來。

    顧瑤知道, 進來的人是祝盛西。

    她緩緩閉上眼, 一邊平復著呼吸一邊在剛才聽到的東西——今天的事, 你最好有一個合理解釋。

    今天的事？今天出了什么事？

    祝盛西公司的事？還是……

    還有后面那句——多余的話我不想聽，怎么善后你自己看著辦。

    這句話可以有很多解釋，當然無論是哪一種, 都肯定是電話那頭的人做錯了事，惹得祝盛西很不高興，他讓那個人自己想辦法補救。

    所以會是什么事呢？

    田芳的案子已經了結了，“江城基因”最近也沒有新的新聞出現在公眾面前, 此前的風浪皆已平息，這幾天祝盛西也很平靜，不像是因為有事發生就焦慮的樣子。

    顧瑤閉上眼想著這些，隱約感覺到祝盛西進來后沒有靠近床邊，而是坐在靠墻的沙發里, 半晌沒有動靜。

    緊接著, 她腦海中就忽然冒出一個念頭, 很突然。

    ——今天突然冒出來要教訓徐爍的幾個小混混是誰派來的？

    也不知道為什么，顧瑤一下子就聯想到祝盛西身上，還有他白天出門時，對她說的最后一句話“所以，咱們也不需要再和那個無聊律師來往了，不是一個圈子的人，還是要適當的劃清界限?！?/br>
    祝盛西當時說話的表情很淡，眼里也沒有絲毫不悅之色，可是現在想起來，卻總覺得他話里有話。

    還有剛才他在門外講電話時，她雖然沒有看清他的面部表情，只隱約看到微微側過來的臉上眉峰緊皺，像是極其不耐煩。

    他的語氣也透著冰冷，甚至可以說是不近人情。

    那兩句話似乎也能和今天的事件聯系到一起……

    可是，這一切會不會只是她多想了呢？

    人往往就是這樣，一旦有個念頭冒出來，即便還沒確定真實性，心里都會下意識的將所有細節都往這個念頭上靠，而且越想越覺得就是它。

    顧瑤自然明白這種心理投射不可信，但她更加知道潛意識的認定和一個人的本能認知有多重要，在很多難以化解的懸案里，尤其是當理性分析已經走到絕境，找不到任何突破口的時候，潛意識和本能認知就會起到決定性的引領作用。

    思及此，顧瑤吸了口氣，隨即動作極輕的在被窩里轉了個身，將臉朝外，望向坐在對面沙發上的男人。

    祝盛西始終維持著同一個姿勢，自他一坐下來就一直在刷手機，也不知道是在發郵件還是在發微信，他的手機調成靜音了，他的手指在屏幕上動的飛快，眉頭一直皺著沒有絲毫舒展的跡象，面部表情也非常緊繃，頜骨緊咬著，勾勒出清晰如刀削的痕跡。

    這樣的他似乎正處于慍怒之中，卻一直壓抑著情緒，這和平日顧瑤見到的那個臉上總是掛著淡笑的男人判若兩人，反倒更像是她此前在那幾張照片里看到的他，面對其他女人時他就是這樣的表情，或是不耐煩，或是冷漠。

    也是因為這一刻親眼所見，顧瑤不禁回想著這過去一年發生的事，以及她對這個男人的印象和認知，她甚至開始懷疑自己到底是不是真正認識過他，在這之前她還能為他找各種各樣的借口，比如他是個商人，又不是中央空調，范不著對每個女人都像春天般溫暖，只要他對她一個人好就可以了。

    可現在……

    或許是因為顧瑤的注視太過有存在感，祝盛西處理了一會兒手機上的信息，就像是感覺到什么，他不經意的抬起眼皮，剛好對上顧瑤的目光，她就側躺在那里，直勾勾地看著他。

    祝盛西先是一怔，隨即挑起眉露出一抹笑容，方才臉上的所有冰冷都煙消云散了，線條一旦舒展開，霎時間春回大地。

    “你醒了?！?/br>
    祝盛西收好手機站起身，走到矮柜前倒了一杯溫水，隨即坐到床前的椅子上，一手攬住正準備起身的顧瑤，將水遞給她。

    顧瑤坐起來，接過水杯喝了一口，說“你這么忙還跑來醫院，會不會耽誤你的工作?！?/br>
    祝盛西笑道“我的任何事都比不上你的事重要，何況還是像今天這樣的意外，我要是不過來，回家該跪搓衣板了?！?/br>
    這句調侃要是換做以前，顧瑤會回個微笑，但是現在……

    顧瑤忽然問“我剛才看你好像臉色不太好，是不是公司又出了什么事，煩到你了？”

    祝盛西說“底下人做事不夠省心，時不時就會出一點岔子?！?/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