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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重生后太子妃咸魚了在線閱讀 - 第53節

第53節

    尤其是這一世,她的態度就像一塊堅硬滑溜的冰,無懈可擊,叫人無從下手。

    方才那一聲“尉遲越”,卻像石破天驚的一斧子,將冰面劈裂了一條縫,雖然是窄窄的一條縫,但隱約可以窺見一尾小魚游過,雖是驚鴻一瞥,卻著實令人欣喜。

    他垂眸望著她的眼睛,目光柔和:“你方才叫我什么?”

    她到底沒膽子再叫一遍他的名字,只道:“妾知罪。”

    尉遲越眉眼一彎:“子度。”

    沈宜秋目露困惑。

    尉遲越道:“是加冠時太傅替我取的表字,私下里你可以這么稱呼我。”他雖有表字,卻終其一生從未用過。

    上輩子他從未想過去用,不知為何卻突然想叫她知曉。

    也許是映在她眼瞳中的晨曦太美,她輕顫的睫毛仿佛鍍上了一層金。

    沈宜秋不知道該說什么好,她和他做了一世夫妻,還是第一次聽說他有表字,不過這也沒什么稀罕,沒有人會稱呼太子或皇帝的表字,知道的人亦是鳳毛麟角,連史書都未必會記載。

    他將表字告訴她,親密之意不言而喻。

    沈宜秋也不知這一世他們怎么陰差陽錯地走到了這一步,但她也無法自欺欺人——尉遲越似乎待她有些與眾不同。

    與眾不同應該是何婉蕙才有的待遇,沈宜秋只想安安靜靜泯然眾人,遂道:“妾不敢僭越。”

    “是我讓你叫的,怎么是僭越,”他微微挑眉,“你的呢?”

    沈宜秋茫然片刻,隨即明白過來,他是在問她的小字。

    她目光微動,毫不猶豫地道:“妾并無小字,家中長輩都喚我七娘。”

    尉遲越有些將信將疑,不過她不說,他便也沒再問,只是抱著她不放,看著她緋紅的臉頰,只覺心臟變成了一朵云,又輕又軟,晨風一吹便要飄飄悠悠升上天去。

    他的目光在她臉上逡巡片刻,落在她的雙唇上,飽滿微翹的紅唇,如清晨的薔薇花蕾,小心收斂起香甜的氣息。

    想起那雙唇的滋味,熟悉的焦渴又攫住了他。

    尉遲越情不自禁地低下頭,就在快要觸及她時,他驀地回過神來。

    他們是來習武強身的,正事還沒辦呢,就在這里卿卿我我,倒顯得他醉翁之意不在酒似的,往后他這師父還有何權威可言!

    想到此處,他立即懸崖勒馬,將她放到地上,正了正臉色道:“再扎半刻鐘,別想偷懶。”

    沈宜秋一臉茫然,不過和太子沒什么道理可講,她只好按他教的擺好姿勢。

    尉遲越抱著臂站在一旁看了一會兒,眼睛微微瞇縫了一下,冷不丁伸腿去勾她左腿。

    他的動作迅疾如電,又來得突然,沈宜秋叫他一絆,當即失去重心向后倒去,差點驚呼出聲。

    尉遲越眼明手快地伸手托住她的后腰,扶她站穩,得意道:“你看,孤就說你下盤不穩。”

    沈宜秋磨了磨后槽牙,皮笑rou不笑道:“多承殿下指教。”

    尉遲越幫她重新把馬步扎好,糾正了她的姿勢:“你運氣好,遇上個好脾氣的師父,孤小時候武藝是毛將軍親教的,老將軍可不會因為孤是太子手軟,馬步扎不穩是要捱板子的。”

    沈宜秋干笑道:“嚴師出高徒,難怪殿下武藝高強。”

    尉遲越笑道:“太子妃所言甚是,孤也要見賢思齊做個嚴師。”

    邊說邊從腰間摘下佩刀,用刀鞘在她臀上輕輕拍了一下,板著臉道:“往前收。”

    沈宜秋一個大家閨秀何曾受過這樣的對待,雖然不疼,但卻十分羞人,她一張粉面漲得通紅:“殿下!”

    尉遲越六親不認道:“校場上沒有夫君,只有你師父,做錯了就要老實捱打。”

    為了不捱打,太子妃果然提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可惜她第一回 習武,平日又四體不勤,不免又捱了幾刀鞘。

    扎完馬步,尉遲越又教她出拳,眼見日頭有些高了,這才將佩刀扣回腰間,開恩道:“今日就到此為止,明日接著練。”

    沈宜秋已經累得雙股打顫,聞聽此言如蒙大赦。

    回到承恩殿,她去凈室草草沐浴一番,換上寢衣倒頭便睡,直睡到午時方覺緩過來些,想起早晨的事,不覺啞然失笑。

    雖然又累又窘迫,可此時的心緒卻意外輕快。

    沈宜秋叫宮人來伺候洗漱,又叫素娥替她揉了揉酸脹的雙腿,這才叫人去傳午膳。

    用罷午膳,她小憩了一會兒,又傳兩位良娣來飲了兩杯茶,快到日西時分,忽有黃門來稟,道太子殿下去蓬萊宮向皇后娘娘請安,忽然風寒入體,有些發熱,便在蓬萊宮歇下了,怕太子妃等他回去用膳,特地命人來傳話。

    沈宜秋一聽便覺不對,問那黃門道:“殿下病情如何?可曾去尚藥局請奉御診治?”

    小黃門的目光微微有些躲閃:“今日恰好是陶奉御當值,已經為殿下診過脈,道沒有大礙,只是不便勞頓。”

    沈宜秋才不會信這鬼話。

    尉遲越嘴硬得很,早晨一口咬定自己沒病,若非實在病得下不來床,他絕不會承認自己得病,更不會宿在蓬萊宮。

    沈宜秋想了想,順水推舟道:“知道了。”

    又命宮人開庫取了一株靈芝,命那黃門帶去給太子。

    送走了小黃門,沈宜秋去東軒看了會兒書,卻不知怎的有些心神不寧,又撫了會兒琴,平日行云流水的琴音,如今卻滯澀起來,連她自己都有些聽不下去。

    她披了氅衣走到廊上,舉目西望,只見彤彤的落日已落在了遠處宮室的屋脊上。

    她不由想起死而復生以來的種種。

    上輩子的事已經過去,誰是誰非也算不清楚了,何況就算有舊帳也不該算在今生的太子頭上。

    平心而論,這一世尉遲越待她已算很好了,雖不能投桃報李,卻也不能待他太差。

    何況他這風寒說不定還是因她而起的,于情于理也該去探望一下。

    沈宜秋輕輕嘆了口氣,轉頭對素娥道:“叫人去備車,去蓬萊宮。”

    素娥早在等這句話,雙眼倏地一亮:“是!奴婢這就去。”

    沈宜秋回房中換了外出的衣裳,讓宮人替她梳了個簡單的圓髻,粉黛未施便出了門——她是去給太子侍疾,不必打扮得花枝招展。

    不一會兒便有黃門來稟,道車駕已經備好。

    這時候尉遲越仿佛在冰與火中輪番煎熬,他仰躺在床榻上,蓋著厚厚的衾被,可脊背還是一陣陣發寒,喉嚨里卻似有火燒,喝下去的水似乎未到腹中便已蒸發殆盡了。

    越是鮮少生病的人,病起來便一發不可收拾,他早晨只是覺得身上有些發寒,從未放在心上,去太極宮召見了幾個國史編修,看著時候還早,想起多日不曾去向張皇后請安,便騎馬去了蓬萊宮。

    誰知道剛從皇后的甘露殿出來,他剛下臺階,忽覺一陣天旋地轉,好在身旁的黃門反應迅捷,及時扶住他,將他攙扶進殿中。

    張皇后便即命人去請陶奉御,診脈開方煎藥,灌了一副湯藥下去,汗卻發不出來。

    尉遲越雖在甘露殿長大,但此處畢竟是嫡母寢宮,多有不便,他便命黃門將他移到左近的百福殿。

    他迷迷糊糊睡了一個時辰方才醒轉過來,渾身的骨頭就像在醋中泡過,又酸又軟,連抬一下胳膊、動一動手指都覺骨頭縫生疼。

    他只在年幼時得過風寒,早已忘了是什么味道,這會兒真病倒了才覺自己小覷了此癥,想起前幾日的豪言壯語,嘴里有些發苦。

    尉遲越叫黃門進來伺候他喝了半碗水,便叫人退出屏風外候命,此時左右無人,四下里落針可聞,他聽著滴滴答答的更漏,估摸著這會兒沈宜秋該在用晚膳了。

    他方才命黃門去東宮傳話,并非欲擒故縱,她病愈不久,身子骨又一向弱,若是再過了病氣,他們兩人豈非沒完沒了。

    可這會兒無所事事地躺在床上,他卻隱隱期待她能來,哪怕隔著屏風陪他說兩句話,也可將這病痛緩解一二。

    正思忖著,忽有黃門在屏風外道:“啟稟殿下……”

    尉遲越心神一振,不由自主地探身,卻聽那黃門接著道:“賢妃娘娘到了。”

    尉遲越大失所望,躺回床上。自從上回在飛霜殿殺雞儆猴發落了宮人余珠兒,他還不曾見過生母,賢妃叫人往東宮送過幾回東西,一次是親手做的糕餅和羹湯,一次是親手縫的衣裳。

    這些都是她奉承今上時慣用的伎倆,尉遲越只是命人收起,不過再怎么賢妃也是他生母,生恩無法割舍,她既已知錯示好,他也不會揪著先前的事不放。

    尉遲越捏了捏眉心:“請賢妃進來。”

    片刻后,便聽屏風外傳來環佩之聲,尉遲越一抬眼,卻見云母屏風上映出兩個人影,除了生母之外還有個穿郁金裙的年輕女子。

    他沒來得及細想沈宜秋怎么會和賢妃同來,方才熄滅的希望卻瞬間燃起。

    就在這時,只聽賢妃在屏風外道:“三郎,看阿娘把誰帶來了?”

    話音未落,兩人已繞過屏風,賢妃身后的女子抬起頭來,雙眉微蹙,眼眶發紅:“表兄怎么忽然病了?”

    第56章 表妹

    這還是尉遲越死而復生以來第一次見到何婉蕙,可在看清楚來人的一瞬間,他心頭掠過的并非意外之喜,卻是淡淡的失落。

    隨即他便覺錯愕,何婉蕙自小與他情分非比尋常,也是他上輩子最寵愛的妃嬪,這一世無疑是要再續前緣的,按說好不容易見到相思之人,他該欣喜若狂才對,可他只覺有些茫然。

    不等他分辨清楚,何婉蕙的淚水已經在眼眶中打轉了:“表兄怎的不顧惜著身子……”

    尉遲越一見她哭,腦海中一空,顧不上想別的,方才的念頭已指縫中的流沙悄然溜走。

    他啞著嗓子安慰她道:“只是一點風寒罷了,不礙事的,你別哭。”

    郭賢妃摟了摟外甥女的肩頭:“阿蕙入宮來陪我幾日,才到我殿中,一聽說三郎染了風寒,立即心憂如焚,連晚膳都顧不上用,便急急地趕來了。”

    尉遲越見到何婉蕙自是欣然,但是對生母的作派卻著實反感,她打的什么主意,簡直是司馬昭之心。

    上回他雖義正詞嚴地拒絕了郭賢妃,但她顯然還未放棄。

    他不接茬,只是對內侍道:“去替賢妃娘娘和何娘子傳膳。”

    何婉蕙低眉淺笑:“阿蕙謝過表兄。”

    尉遲越又道:“九娘這向可好?”

    何婉蕙眼中掠過一絲凄然,不過轉瞬即逝,她只是笑了笑:“阿蕙很好,多謝表兄掛懷。”

    尉遲越不由內疚起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重生以來,對她實在算不得掛懷,十日里倒有八日想不起她來。

    不過他政務繁忙,自然不能在兒女情長上花多少心思。

    何婉蕙四下里張望了一下,不解道:“怎么未見阿嫂?”

    提到沈宜秋,尉遲越胸口一悶,不等他回答,郭賢妃便道:“太子妃何等尊貴,怎可這么稱呼人家,私下里說說便罷了,當面可千萬要恭謹些,莫要惹了太子妃的不快。”

    她頓了頓,語氣里帶上了一點嘲諷的意味:“太子妃執掌東宮日理萬機,哪像我們這么閑……”

    尉遲越掀起眼皮冷冷地看了生母一眼,郭賢妃的聲音立即微弱下去。

    她見沈宜秋不在,便有些故態復萌,兒子這一眼卻叫她回想起飛霜殿中的經歷,實在有些不寒而栗。

    尉遲越這才對何婉蕙道:“太子妃體弱,是孤叫她別來的。”話出口才發覺自己不知在為誰辯解,不由垂眸自嘲地一笑。

    何婉蕙看在眼里,咬了咬下唇,從袖子里掏出一樣物事,卻是一對精巧的鸞鳳香囊:“前些時日阿耶微恙,阿蕙在家中侍疾,至今未得拜見太子妃娘娘,做了一對小玩意兒,謹賀表兄與娘娘新婚吉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