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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重生后太子妃咸魚了在線閱讀 - 第31節(jié)

第31節(jié)

    尉遲越嘆了口氣,沈宜秋父母離世早,她在沈家長大,想必將這些人都當(dāng)作最重要的親人,卻不知他們只想著自己的榮華富貴,絲毫不為她著想。

    若是她知道真相,不知要怎么難過,倒不如別去捅破這層窗戶紙,給她留個溫情的假象。

    正想著,只見遠(yuǎn)處有個婢女打扮的人提著燈走過來,尉遲越一瞥之下覺得有幾分眼熟,仔細(xì)一回想,卻是上輩子太子妃從沈家?guī)нM(jìn)東宮的婢女,似乎是叫青娥還是碧娥的。

    這一世沈氏不知因為何故,沒有帶她入宮,而是將她留在了沈家。

    那婢女到了跟前,向尉遲越行了個禮,聲音有些顫抖:“啟稟殿下,小娘子叫奴來請殿下去花園一敘。”

    尉遲越聽到那聲“小娘子”覺得有些奇怪,自從沈宜秋出嫁,婢女們便已改口稱娘子,大約是這婢女太過慌張,一時忘了改口,他也不以為意,只是道:“你帶路。”

    聽說沈氏約他去園中,尉遲越心中又是一軟,回頭對那兩個內(nèi)侍道:“你們不必跟隨。”

    邊說邊理了理衣衫,沈氏心細(xì),一會兒見了她,千萬別叫她看出異狀。

    青娥提燈照路,尉遲越在后面跟隨,一路七拐八彎,也不知走了多久,終于來到一座僻靜的小園,只見燈火幽暗,花木扶疏,園中一座流杯亭里坐著個人,低眉垂首,似乎在想心事。

    青娥在園門外停住腳步,對尉遲越道:“殿下請進(jìn)。”

    尉遲越心說沈氏將他叫他這僻靜處,莫非有什么私語要說?他心中微微疑惑,一邊舉步朝著亭中走去。

    離亭子三步遠(yuǎn),那女子忽地抬起頭來,盈盈下拜:“太子殿下。”

    尉遲越腳步一頓,這聲音有幾分耳熟,但絕不是太子妃。

    第31章 線索(二合一)

    尉遲越立即停住腳步,回憶了一下那個聲音,想起是沈宜秋的堂姊,跟著沈老夫人出席尋芳宴的那個。

    這種情形他見得多了,二話不說轉(zhuǎn)身便走。

    沈三娘好容易瞞過母親和一眾姊妹,大著膽子將太子成功引到這里,哪里甘心就此功虧一簣。

    情急之中也顧不得男女之防,奔上去扯住尉遲越的袖子:“殿下留步,妾身只是想與你說幾句話。”

    尉遲越為了那對高麗舞姬已經(jīng)憋了一肚子火,如今還一而再,再而三。他盡力壓抑怒火:“放開。”

    沈三娘聽他聲音冷厲,不覺松了手,不過還是追在他身后哀求:“殿下,求求殿下聽妾身說幾句話,說完妾身便死心了。”

    尉遲越再也忍不住,轉(zhuǎn)身道:“你這樣對得起你堂妹么?”

    沈三娘不防他會說出這樣的話,一怔,眼淚立即奪眶而出:“明明是妾先與殿下相識的,那日在曲江池畔……”

    尉遲越差點(diǎn)氣笑了,他是道旁的一文銅錢么?誰先見著誰先撿?

    沈三娘又道:“那日殿下明明……明明……”

    尉遲越默然,他想起來了,那一日他誤以為來的是沈宜秋,不小心多看了兩眼,想來禍端就在那里。

    沈三娘見他神色不似方才那樣嚴(yán)峻,以為他態(tài)度松動,便退開兩步,垂下頭,擺弄著腰間的玉佩,怯生生道:“若是殿下不介意的話,妾身愿效娥皇女英……只求每日遠(yuǎn)遠(yuǎn)望著殿下……”

    尉遲越打斷她:“不必,孤介意。”

    沈三娘未曾料到他拒絕得這樣干脆,眼淚又聚集起來,哽咽道:“殿下,妾身哪里比不上七妹?妾身是長房嫡出,又對殿下一片真心,憑什么……”

    尉遲越冷冷道:“憑她不會這么對你,你就不配和她比。”

    硬梆梆地扔下這句話,他轉(zhuǎn)過身,正要舉步離開,忽聽身后沈三娘厲聲道:“殿下如此絕情,三娘活在這世上也沒什么意思!”

    話音未落,只聽撲通一聲,尉遲越一回頭,卻見沈三娘跳進(jìn)了園中的小曲池里。

    沈三娘這一跳十分決然,當(dāng)真是抱了赴死的決心,奈何那池子淺,她跳下去方才發(fā)現(xiàn),池水還不到她腰際。

    且那池子荒置多年,池水污濁,底下積了厚厚的淤泥,她腳底一滑,整個人坐在了泥水里,實在與她料想中的凄愴悲涼相去甚遠(yuǎn),越想越悲傷,嚎啕大哭起來。

    尉遲越看了她一眼,捏了捏眉心,快步走出西園。

    他單刀赴會,連隨從也沒帶,沈府中房舍繁多,道路曲折,他往燈火盛的地方走,路上隨便叫住個沈家婢女,吩咐道:“帶孤去太子妃下榻處。”

    好在那婢女倒是知道太子妃今夜下榻何處,便即奉命。

    ——————

    沈宜秋這一日見到的笑臉,比她兩輩子加起來的還多。

    她高踞上座,所有人都沖著她仰起臉笑。

    阿諛諂媚的,曲意逢迎的,故作親昵的,忍辱負(fù)重的,上至祖母,各房的夫人,娘子,小娘子,下至婢仆,每個人都笑得兩腮僵硬,笑紋像是鐫刻在d臉上的溝壑,每一道溝壑里都灌注著不加掩飾的欲望。

    沈宜秋不禁納罕,上輩子她是有多眼盲心瞎,這才沒看出來呢?

    上輩子她也省過親,不過是在嫁進(jìn)東宮兩年后,那時候的沈家人的笑卻沒有那般燦爛,她成婚兩年肚子毫無動靜,誰都知道她不得太子歡心。

    他們的笑容里帶著幾分休戚與共的愁苦憂慮,還有幾分隱秘的幸災(zāi)樂禍。

    沈宜秋彼時不懂,如今全懂了。

    按說她該感到揚(yáng)眉吐氣,可是沒有,她看著他們舉杯諂笑,爭先恐后地與她斟酒倒茶,她心中毫無波瀾。

    這些人既已不能叫她傷懷,將他們踩在腳底下也不能叫她快慰,唯有一股nongnong的倦意從心底升起。

    她竟有些想念承恩殿的夜晚,尉遲越不來的時候,她是何其自在。

    畫幾筆畫,寫幾筆字,剪剪花枝,合幾味新香,有一搭沒一搭地做會兒繡活,甚至只是歪躺在榻上,一邊吃鮮果一邊給小宮人們講狐貍和老貍作怪的故事,他們那又怕又想聽,雙眼圓睜的模樣實在有趣極了。

    便是看賬簿都比坐在這里強(qiáng)。

    沈宜秋百無聊賴地坐了會兒,飲了三四杯酒,看了幾支舞,驀地想起來,她如今壓根不必遷就誰,不由暗自苦笑,真是積習(xí)難改。

    想到這里,她毫不猶豫站起身,剎那間歡聲笑語、絲竹笙歌戛然而止,下面那些笑臉裂開一條縫,滲出惶惑和無措。

    沈宜秋淺淺一笑,對眾人道:“我有些乏了,請恕失陪。”

    席間女眷紛紛起身挽留,沈老夫人把著她的手臂,忍氣吞聲道:“娘娘出嫁后,骨rou難得相見,嬸母、姊妹們都念著你,不再稍坐一會兒么?”

    沈宜秋將胳膊從祖母手中抽出來,福了一福,什么話也沒說,轉(zhuǎn)身揚(yáng)長而去,披帛被風(fēng)揚(yáng)起,從沈老夫人的眼前拂過。

    堂中鴉雀無聲,只有太子妃和一眾隨侍宮人身上的環(huán)佩發(fā)出清泠泠的聲響。

    眾人片刻后回過神來,紛紛下拜行禮:“恭送太子妃娘娘。”

    沈宜秋苦笑,到底還是仗了尉遲越的勢。

    今夜沈家人替尉遲越準(zhǔn)備了單獨(dú)的館舍,她樂得清靜,回到出閣前住的貞順院,走到院門前,便見門楣上掛著一塊朱底填金漆的匾額,兩串明晃晃的紅燈將字照亮:“鳳儀館”。

    沈宜秋終于忍俊不禁,也不知這是誰的主意,沈家上下從來不缺這樣的人才。

    素娥和湘娥見了對視一眼,也是一樂。

    走進(jìn)院中,四處張燈結(jié)彩,廊廡上掛滿了風(fēng)燈,仲秋草木凋零,沈家人便別出心裁地用綾羅綢緞剪出樹葉、扎出花朵,綴了滿枝滿樹,費(fèi)了這許多錢帛和功夫,熱鬧倒是熱鬧,但著實可笑。

    沈宜秋四下一環(huán)顧,只見院落修整一新,闌干上了朱紅的新漆,門楣、檐柱上描金著彩,門口的普通竹簾換成了上好的錦額湘簾。

    走進(jìn)屋里,帳幔帷幄、床榻幾案全都已經(jīng)更換一新,她以前讀過的書,抄寫的女則、女戒和經(jīng)文,倒都還在原位。

    貞順院不大,沈宜秋便叫宮人們?nèi)e處安置,只留了素娥、湘娥和兩名宮人在旁伺候。

    沈老夫人管得嚴(yán),她這里本來也沒什么有趣的書,便是有也在出嫁時帶走了。沈宜秋在紫檀架子上翻了翻,抽了卷佛經(jīng)看了會兒,甚覺無趣,便打算起身沐浴。

    就在這時,素娥進(jìn)來稟道:“娘子,沈家二房四娘在外頭求見。”

    沈宜秋聽這稱呼,不覺發(fā)笑:“才離開幾日,你就把自己當(dāng)外人啦。”

    素娥嘟囔道:“橫豎奴婢本來也不是這里的。娘子,要不奴婢叫她走,就說你睡了。“

    “若是那么好打發(fā)便不是她了。”

    話音未落,門簾已叫人掀開,兩個守在門外的宮人一臉為難地告罪:“娘子,這位沈家小娘子……”畢竟是太子妃家人,他們只敢言語勸阻,卻不敢動手阻攔。

    沈四娘行禮:“小女子拜見太子妃娘娘。”

    沈宜秋對她視而不見,只對兩名宮人道:“我叫你們值守門外,便是無論誰來都不能擅入的意思,沒有守好便是失職,回宮自去掌正處領(lǐng)罰。”

    承恩宮的人都知道太子妃賞罰分明,有功則大方行賞,有過罰起來也不含糊,一應(yīng)都有規(guī)矩,當(dāng)下拜謝,退至門外,心中亦不敢有怨懟。

    發(fā)落完宮人,她這才看向沈四娘:“四堂姊起來說話,找我何事?”

    沈四娘叫她在下人面前晾著,心里十分不忿,但一想到片刻后便能叫她氣急敗壞,便忍下了不快,站起身道:“小女子攪擾娘娘歇息,實是事急從權(quán)。”

    沈宜秋仍舊半靠著,手里握著經(jīng)卷,眼皮也沒抬一下,一幅愛答不理的樣子。

    沈四娘無可奈何,只得一個人硬著頭皮往下說:“娘娘,方才我見三姊悄悄離席,生怕她出什么事,便叫婢女跟著她……”

    沈宜秋掀起眼皮乜她一眼。

    沈四娘咬了咬下嘴唇:“非是我多心,三姊從早晨起神色便有些不對,我便留了個心眼……方才我叫婢女跟上去瞧瞧,三姊沒回自己院子,卻去了西園。”

    西園在沈府的西北角,是個獨(dú)立的小園子,在沈宜秋曾祖父那一代,原本住著個寵妾,后來寵妾不知何故橫死。

    不久之后,那園子便傳出鬧鬼的流言,很快即廢棄了。平日里總是鎖著,幾乎沒有人往那邊去。

    沈宜秋幼時最害怕的便是那個地方。

    每回她屢教不改或者犯倔的時候,沈老夫人就會叫嬤嬤將她關(guān)在那里反省。短則一個時辰,長則關(guān)上半日,最長的一次關(guān)到天黑,總之必須讓她哀求告饒,保證下次不再犯才罷休。

    每次門一開,她總是一邊抽噎一邊用盡全力奔跑,仿佛身后真的有個厲鬼在追趕。

    而祖母總是在不遠(yuǎn)處等著她,待她撲到自己懷里,便摸摸她的頭,笑著道:“怕么?下次別再犯了,祖母不是為了罰你,是為了教你守禮。”

    一直到如今,沈宜秋還清楚地記得,風(fēng)穿過院墻上的孔洞發(fā)出的嗚咽聲,還有園門落鎖時那一聲叫人心驚rou跳的“咔噠”。偶爾夢見,她還是會一身冷汗地從夢中驚醒。

    沈宜秋眸光暗了暗,不置可否地一笑:“三堂姊倒是膽大。不過這種事你來同我說有何用?”

    沈四娘一咬牙道:“本來小女子也不敢來叨擾娘娘,只是那婢女回來稟報的途中看見……看見……”

    沈宜秋抬起眼:“看見太子往西園去了?四姊,你能一次把話說完么?”

    沈四娘低垂眉眼:”遵命。那婢女見三姊房中的青娥引著太子殿下往西園去了。“

    “哦,”沈宜秋的視線重新回到佛經(jīng)上,“有勞四姊趕來告訴我。”

    沈四娘心中冷笑,這種時候還在強(qiáng)撐場面,心里多半已經(jīng)火燒火燎了,她從小看著自己阿娘與父親的姬妾、美婢、外室交鋒,知道世間女子無不善妒,而世間男子無不嫌惡妒婦。

    沈七娘和太子新婚不出一月,太子又是這般豐神俊朗,若是知道自己姊妹覬覦夫婿,定然火冒三丈,無論沈三娘能否成事都是一場好戲——自然她不信沈三娘能成事,三堂姊姿色平平,太子殿下眼高于頂,大約看不上她。

    不過只要能讓他們夫妻失和,便是十足的樂子。

    她想了想,跪下道:“三姊一時糊涂,還請娘娘念在姊妹情分,饒過她這一回。若是娘娘不介意,小女子這便陪娘娘一起去西園勸阻三堂姊。”

    沈宜秋一哂,她這四姊謀事總喜歡一箭雙雕,這時候還不忘在尉遲越面前露個臉,不過卻是打錯了主意。

    她引以為傲的姿容,在尉遲越眼里卻不算什么,后宮何時缺過美人?不說何婉蕙那等絕世美人,便是兩個太子良娣,也是一等一的容色,還不是至今未被臨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