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節
“耍你的。”白彥揚唇。 那人驚怒交集,回過神來,咬著牙罵道:“你個王八羔子……弟兄們,給我上!” 大堂內頓時大亂,那桌酒客的同門人亦一并殺來,亂掃一眼,都不下五人。白彥卻眉毛都沒動,把劍一拔,擋刀,砍劍,繳槍。行云流水。 當首那人見一時半刻攻不下他的劍陣,眉頭一皺,趁同門人揮刀弄槍地鉗制住了他上盤,猛地揮刀往桌上的一筒木筷一拍,十幾根木筷霎時嗖嗖飛轉,挾著刀風,向白彥激射而去。 白彥雙足一點,猛地騰躍而上,自那幾人頭頂一個空翻,手上長劍更不停頓,劍花飛舞,將一支支木筷盡數砍過。 當首那人眼見白彥搶至大門,似乎要逃,環刀又一猛揮,蹭蹭兩下打飛起兩筒木筷,無數黑點,密若數罟,沿著白彥飛蕩于空中的一截衣袂向他網去。白彥微一斜眸,眸光凜然,正欲反身一劍擋來,面前忽然刀風馳過,一張“密網”,眨眼間被繳落成一地烏黑的木屑。 白彥足尖在一張桌角上輕輕點過,落回了門檻邊上,他的身前,出現了一個拿長刀的褐衣少年。 這個少年,低頭站在紛飛的木屑下,雙手握著一把似斷非斷的長刀。 是他,攔下了那些殺人的木筷。 天狼門當首那人怒道:“你又是什么人?為何救他?” 莫三刀神態懶散,收了刀,道:“我救他了嗎?” 一干人愣住。 白彥掃了眼莫三刀的背影,沒有說話。 莫三刀轉身,走向白彥身后,探手,拎出了個白白胖胖、顫顫巍巍的女童來,挑眉道:“我救的,明明是她。” 夕陽里,那個女童被莫三刀揪住衣領,懸在半空之中,渾身打著抖,一雙黑溜溜的大眼像受了驚的麋鹿似的,寫滿了張皇不安。 “阿彥!”她掙扎起來,向白彥呼救。 白彥眉間一蹙,探手,從莫三刀那里把她拎了回來。 莫三刀轉頭,對上白彥的眼睛,一笑。 作者有話要說: 當當當當~ 放蕩不羈驕矜風流的白公子攜“小包子”登場啦~【竟然感覺跟三刀也莫名的……咳咳】 第41章 白彥(二) 是夜, 秋風颯颯。 齊福客棧門檐上的兩大盞燈籠獵獵晃動,在堂內地板上投下紛紛亂亂的影子,幾個跑堂的忙前忙后, 清理完一片狼藉中的三具尸體, 擦了擦汗, 向白彥道:“公子, 天狼門在洪州一帶頗有勢力,你雖然武功蓋世, 但總歸是寡不敵眾,還是趁早……” 白彥不等他們話完,扔了個鼓鼓的錢袋過去,道:“一間上房。” 一個跑堂接了錢,措手不及, 左顧右盼,還是他邊上那個機靈, 搶了錢袋過來,朝白彥笑道:“公子稍后,小的這便給你準備去。”一溜煙兒跑了。 另幾個一呆。 白彥提醒道:“還不去分錢嗎?” 廝殺后,冷冷清清的一個大堂, 這才重新熱鬧了。 莫三刀坐在一張方桌前, 托著腮,盯著對面那張圓鼓鼓的rou臉,挑眉道:“幾歲了?” 阿冬端端正正地坐在長椅上,兩條小短腿懸空地蕩了蕩, 奶聲奶氣:“四歲了。” 莫三刀“喔”了聲, 朝著白彥的背影一揚眉:“他呢?” 阿冬眨了眨眼,搖頭:“不知道。” 莫三刀還要再問, 白彥已走了過來,阿冬立即乖乖地從椅子上跳下來,在白彥跟前站定。 這副情景,實在驚奇,莫三刀忍不住看了又看。 白彥微微蹙眉。 莫三刀笑道:“到底是喚雨山莊的公子,出手好生闊綽,那一袋錢,可夠我一個月的盤纏了。” 白彥哼道:“大名鼎鼎的鬼盜莫三刀,也會缺錢嗎?” 莫三刀聽到“大名鼎鼎”四字,心下甚是受用,坐直了身道:“白公子好眼力呀。” 白彥似是頭一次見到這般厚臉皮的,皮笑rou不笑地勾了勾唇角,與此同時,先前答應給白彥準備上房的那跑堂下了樓來,喜笑顏開地向白彥道:“公子,房間給你準備好了,天字一號,小的這便帶公子上去吧?” 白彥把身后的阿冬拎了出來,遞給那跑堂,吩咐道:“帶她上去,給她打盆熱水,讓她自洗了睡覺。” 跑堂愣了愣,才把阿冬抱過來,點頭哈腰:“是!”麻溜地去了。 白彥看回莫三刀,默了默,轉頭向柜臺前忙活的另一個跑堂喚道:“小二,上兩壇酒。” 那跑堂是剛剛分到了錢的,自然樂意被他差使,當下“誒”一聲,捧著兩壇陳酒來了。 白彥接了酒,向莫三刀道:“堂中逼仄,能否請鬼盜移步屋頂,陪我喝一壇酒?” 莫三刀眉頭一挑,心下雖狐疑,面上卻微笑,道:“卻之不恭。” *** 夜風蕭索,吹在臉上,挾以街道旁幽然的桂花香,兩道人影飛鴻一般躍上齊福客棧的飛檐,在月光粼粼的屋頂上坐了。莫三刀揭開壇蓋,仰頭先喝了起來,喉結滾動,豪氣干云,白彥卻是慢條斯理。 酒過三巡,白彥開口道:“鬼盜途徑洪州,也是打算往不歸山去的嗎?” 莫三刀揩了嘴角的酒漬,輕笑道:“我還以為你要問的,是那玉酒宴上的白二公子呢。” 白彥薄唇微挑,但笑不語。莫三刀試探道:“看來白二公子跟你的關系不太好。” 白彥輕哼了聲,淡淡道:“本無關系,何來好與不好。” 莫三刀作恍然大悟狀,點頭道:“聽聞喚雨山莊四位公子中,數大公子最不合群,想來便是閣下了。” 白彥不以為意,輕笑一聲,喝了口酒。 泠泠月光從穹頂傾瀉下來,在白彥臉上罩上一層疏冷的色彩,莫三刀看他喝酒,邊看邊道:“最不合群的白大公子,想來是不會為了給二公子報仇而去合歡宮的,讓我想想,你是為了什么呢……總不成,也是為了那盟主之位吧?” 白彥放下酒壇,反詰道:“你又知道我要去合歡宮?” 莫三刀道:“你若不去合歡宮,又怎會在意我去不去合歡宮?” 白彥雙眉一挑。 莫三刀拿酒壇的那只手往膝蓋上一搭,湊近白彥,狡黠一笑:“應該也不是為了盟主之位吧。” 白彥望著月色里這雙促狹的眼睛,緩緩虛眸,繼而挑唇,移開了目光,坦然道:“找一個人,討一筆債。” 莫三刀領會,嘿嘿笑道:“情債?” 白彥一邊眉毛一挑,反問:“你去合歡宮做什么?” 莫三刀嘆道:“我并不想去合歡宮,可是我要等的那個人,非要去不可。” 白彥“噢”了聲,道:“情人?” 莫三刀險些咬了自個的舌頭。 一記馬嘶打破了月夜的寧靜,馬蹄踢踏幾聲,在客棧門前戛然而止。屋頂上的兩人齊齊循聲望去,見招展的旌旗下,一抹耀目的紅影從馬背上晃了下來。 屋檐下燈籠曳動,映照出那紅衣人飛揚的眉眼,光華流轉,顧盼神飛,正是蓬萊城的花三小姐,花夢。 白彥看了眼莫三刀的臉色,揚唇道:“你的情人來了。” 莫三刀扯了扯唇,道:“失陪了。” *** 花夢讓小廝牽了馬去馬廄,進店向掌柜的要了間上房,上樓時,目光在冷冷清清的大堂內掃了一圈,笑著向引路的跑堂道:“你這該不會是家黑店吧?” 那跑堂一驚,道:“姑娘說什么呢,我們‘齊福’可是洪州城里的老字號了,怎么會是黑店?” 花夢道:“不是黑店,卻有這么重的血腥味,難不成貴店時興在大堂里殺雞宰牛么?” 跑堂頓時赧然,坦白道:“江湖人鬧事,一言不合就打打殺殺,我們也是沒辦法……” 花夢笑了笑,也知道近來想滅合歡宮的人多少都經過洪州,發生爭執是難免的事,遂不再多問,進房下榻了。 剛放好行李,屋門卻篤篤地響了兩聲,敲門人內力沉穩,絕不是店內小廝,花夢頓時一凜,聯想起上樓時聞到的殺氣,握住了卸在桌上的佩劍。 “誰?” 花夢站到門邊,隔門向外問道,卻不聞回應。 敲門聲也消失了。 花夢眉尖一蹙,一手握劍,一手推開了門,正欲一探究竟,面前猛地出現張笑嘻嘻的臉。 “你好警惕啊。”莫三刀笑不攏嘴。 花夢萬萬想不到竟會是莫三刀,一震之下,又慌又惱,沉聲道:“怎么會是你?” 莫三刀笑道:“緣分,緣分。” 花夢望著這笑,心跳猛漏幾拍,皺眉不答。 莫三刀道:“花三小姐也是為合歡宮來的吧?” 花夢冷道:“是有如何,不是又如何?” 莫三刀見她一副“與你無關”的神態,挑眉道:“你不會還在生我的氣吧?” 花夢別開了臉。 莫三刀彎腰看向花夢脖子:“留疤了?” 花夢一驚,忙抬手護在胸前,呵斥道:“你看哪兒呢!” 莫三刀哈哈大笑,站直身來,瞥了眼走廊外蕭條的夜景,再望向花夢身后燈火熏熏的屋子,厚著臉皮道:“外面冷,能請我進屋坐坐嗎?” 花夢深吸口氣,側身一讓。 燈光昏黃,把一間屋子照得格外窄小,莫三刀徑直走到圓桌前坐了,拿起茶壺倒了杯茶水。花夢關了門,從后走來,已聞到了他一身的酒氣,蹙眉道:“你又喝酒了?” 莫三刀道:“你要喝嗎?” 花夢隔著影影綽綽的燭光,在他對面站定,直截道:“我這次去合歡宮,不會傷害你師娘,只想讓她告訴我我哥哥的下落,還請你不要插手。” 莫三刀喝了口茶,淡然道:“如今天下人都在聲討合歡宮,即便你不傷她,也有千萬人要傷她,我沒有那么多只手。” 花夢將信將疑:“那你為何會在這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