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節
江一鳴打了個哈欠,像是沒睡飽似的,夢游般走進廚房里,給自己倒了杯茶水又走回客廳,呷了一口茶: “爸媽肯定不會想像個孔雀似的辦什么慶祝宴席,不過估計圈里不少人早就盯著這么一個日子,要是不辦,說不定隔天就傳出爸媽離婚家產分割的消息。” 江潯川看看自家弟弟,略有些驚訝,鳴鳴開始往他們這些人的思維方式上變了。 他點頭附和:“要辦,而且一定要辦得萬無一失,不過不是紀念日當天,或許提前一兩日。至于紀念日當天,就不如我們一家人小聚一下,喝個小酒聊聊天。我想爸媽應該會喜歡這樣簡單的禮物?!?/br> 江一鳴頓了頓,慢慢點頭,意識到自己似乎的確是有一段時間沒有好好回過家了。 江潯川順便又道:“昨天你們出了那事兒,爸媽、爺爺外公那兒都很擔心你,有時間的話記得回去看看他們?!?/br> 江一鳴點了點頭應下。 江潯川站起身:“別的也沒什么想說的,哥過來主要就是看看你休息得怎么樣、有沒有受傷,現在看你生龍活虎的,應該是沒什么大礙。我就先走了?!?/br> 他剛說完,手機屏幕亮了起來,是一條網絡新聞的彈框提示。 ——昨晚國際六和酒店意外出現有人懸掛在窗外的事故,到底是輕生還是純屬意外,仍在調查中。 ——昨晚凌晨,有不止一名目擊證人聲稱在六和酒店附近,曾看見一列人隊路過,衣服上都帶有大量血跡,在走進酒店后消失,目前警方正在調查跟進中。 江潯川極少會留意這樣的提醒,這一次卻是陰差陽錯地看見了。 他頓了頓,看向自家弟弟,微微皺眉,指著第二條新聞彈框道:“……這件事情,你們知道么?” 江一鳴見狀湊過去看,他眉頭微蹙,臉色變得稍有些難看。 “那些人,就是我們在鬼魘的魘境里看見的人?”鐘晟壓低聲音問道,“但是那些人,之前不是說都留在了魘境里?他們也會出來?” 江潯川倒吸了口氣,光是聽鐘晟說出的那一句話,他都覺得雞皮疙瘩起來。 “這真的和你們昨晚遇到的情況有關系?”江潯川問。 江一鳴微點頭。 理應那些人是不可能被普通人看見的,再怎么樣,他們是鬼魂,并沒有那么強大的力量可以實體化到讓不止一個普通人看見他們的身形。 可偏偏這一次不止一個人看見了。 這讓江一鳴想到同樣看見這些“人”的潘競幾人,他們也看見了那些東西……可他們是處在那個魘境里,掌控魘境的人想讓誰看見什么東西,便讓人看見什么東西,權利大得很。 他遲疑地抬起眼,眼里閃過一抹驚詫不定——難道那個時候,也是在魘境里?又或者說……他們自以為走出了魘境,實際上卻仍舊被困在一個更大、更華麗、也更可怕的全新魘境里? 第175章 裝神弄鬼第一百七十五天 裝神弄鬼第一百七十五天·案件的最后一塊碎片:拼出來了 新聞的推送一出來, 不管是之前有沒有關注到六和酒店意外的人, 這下都注意到了。 一隊身上衣服染著血跡的人,進入酒店后又憑空消失? 光是聽聽都覺得詭異又可怕。 江一鳴打發走了江潯川, 再三向自家大哥保證不會讓自己涉險, 又承諾下今晚會回家吃飯,到時候夏老爺子、隔壁鐘叔一家也都會過來, 所以他還得記得帶上鐘晟一起過去。 關上大門后, 江一鳴臉上的那點輕松模樣消失得徹徹底底。 他看了一眼鐘晟, 甚至在想, 眼前的鐘晟真的是鐘晟嗎?如果他被困在了魘境里,如果是他沒有走出來呢? 江一鳴想起昨晚的那個噩夢, 他這輩子珍視的所有人都背對著他, 與他漸行漸遠,哪怕他主動追上去,抓住了鐘晟的手,也不會得到任何回應, 他看到的只有冷淡和麻木。 如果那個噩夢成真, 他該怎么走出去? 江一鳴發覺,人一旦有了珍視的東西,就會變得軟弱可欺, 上輩子他也不曾這樣畏手畏腳過。 “我是真的, 江潯川也是真的。”鐘晟站定在江一鳴的面前,一眼就看出江一鳴在不安什么。 說實話,他極少看見這樣的情緒出現在江一鳴的眼里, 他心臟微縮緊了一瞬,酸澀地疼痛。 鐘晟看江一鳴抬起眼看向自己,他繼續說道:“你說過那只鬼魘還未成精怪多久,哪怕勉強撐開一個魘境,也是被我們找到了弱點。這樣一只弱小的鬼魘,怎么可能做出幻化那么多人物的魘境?” “再看時間線,那個時候顯然是我們還困在魘境里的時間?!辩婈烧f道,“不管那個時候外頭出現什么情況,我們哪怕不知情,但這不意味我們沒走出來?!?/br> 江一鳴頓了頓,剛才這一消息出現得突如其來,以至于打亂了他的陣腳,一時間沒有留意細節。 直到鐘晟點出來,他才注意到新聞詳情里有提到目擊者敘述的發生時間,而那個時間點,的確是他們還被困的時候。 只是不知道為什么,本該只有他們看得見的留魂鬼怪,卻被普通人看到了。 江一鳴松下一口氣,雖然這么說不太合適,但他還是想說,這真是太好了。 “目擊證人看見的情形,可能是魘境的重合疊影?!苯圾Q想了想,說出一個可能假設,“魘境是以實體為基礎,虛中有實,實中有虛,虛虛實實才讓人一頭扎進其中,難以走出。正因如此,在魘境和現實之間,其實只有一層薄薄的‘壁’,而這只鬼魘的道行又太淺,才讓人看見了本是屬于魘境里的東西?!?/br> 也就是說,不是魘境變得更可怕、更華麗,而是因為魘境脆弱不堪才導致的烏龍。 這就像是魘境的海市蜃樓,尋常人看不見的東西,因為魘境的存在和意外折射,才讓普通人看見那十幾個逗留在酒店里的留魂。 理清楚了這一層關系后,江一鳴微瞇起眼,針對這只害得他一時間失了分寸的鬼魘進行鬼身攻擊:“歸根結底,是那只鬼魘菜雞?!?/br> 鐘晟好笑,點頭附和。 就在江一鳴理清頭緒間,他調成了靜音的手機亮起屏幕,一串陌生的電話號碼出現在來電顯示里。 江一鳴瞥見,挑了挑眉,接起電話:“誰?” “總署法醫科科長方拾一?!彪娫捘穷^傳來男人的聲音。 “方法醫啊。”江一鳴瞇瞇眼,倒是不意外方拾一會打來,也不意外方拾一有他的手機號碼。 “你看到新聞了?”方拾一問,卻是已經默認了對方一定知曉,他緊接著便說道,“江先生有沒有空來一趟總署?” “……好?!苯圾Q沉默了兩秒應下來,“不過我還要帶一個人,他同樣在現場處理了情況?!?/br> “好的明白?!睂γ娴哪腥藳]有多問一句話便應了下來,像是早就知道江一鳴會帶人過去一樣,“那么稍后見?!?/br> 江一鳴聽著電話那頭的忙音,輕吐出一口氣,看向鐘晟,“和我一起去一趟?” “當然?!辩婈珊敛华q豫地應了下來。 兩人剛抵達總警署的大門口,就看見方拾一穿著薄款的米色長風衣站在門口,袖子卷到手肘,像是在等他們的樣子。 “江先生,鐘先生?!狈绞耙淮蛄艘宦曊泻?,“兩位跟我來?!?/br> 他說完,帶頭走在前面。 江一鳴見狀,與鐘晟對視一眼,跟上方拾一。 一行人走入地下車庫,往深處走,停著的車輛漸漸變得稀疏,最后就只是一片空地。 方拾一停在一堵墻前,細密的綠色光線將方拾一全身籠罩,掃描了一通后,機械的的電子音從墻體里傳出:【身份認證成功,歡迎回來】。 江一鳴揚了揚眉頭:“還挺科幻?!?/br> 方拾一聞言笑了笑,沒說什么。 下一秒,面前的墻體就像電影大片的特效一樣,一磚磚地往兩邊挪開,竟是堆出了一道門拱來。 往里看,是一條長而深邃的長廊,亮著暖色的燈。 方拾一看向江一鳴和鐘晟,微微頷首:“請進?!?/br> 走過長廊,眼前是一套復式工廠房的模樣,有三層樓,先前有過一面之緣的楚歌幾人都在,看見江一鳴紛紛走過來打了個招呼。 “之前都見過,這是楚歌,鑒定科的;這是秦浩和竹真真,負責的是事后處理與調查。”方拾一簡單介紹了一下,“應隊今天不在,以后有機會再介紹認識。” 江一鳴點了點頭,應隊他是見過的,印象深刻。 一行人沒有多寒暄什么,方拾一直接切入主題:“今天的一條新聞推送,有關六和酒店目擊者看到一行人穿著血衣進入酒店又消失的事情,這和你們昨晚出現在那兒有關系吧?” “的確。”江一鳴言簡意賅地說了一下當時的情況,邊上楚歌不斷地吸著冷氣,像是在聽什么有聲恐怖讀物一樣。 江一鳴被楚歌響亮的倒吸聲打斷了好幾次,他抽抽嘴角,如果他沒看錯的話,楚歌也是個精怪,他身上的古幣一直都有感應,不過他著實想不明白為什么一只精怪那么容易被嚇到。 楚歌邊上的竹真真見江一鳴頻頻被打斷,眉頭一皺,便是擰著楚歌的耳朵拉到了旁邊去:“別丟人!” 楚歌:“……可是他說的那些事情真的好可怕啊qaq” 竹真真:“……” 楚歌,作為曾經本市詭聞怪談第一的人偶娃娃,膽子卻是小得可憐。 方拾一聽完江一鳴說的,沉吟了片刻,便是帶人走進自己的辦公室:“請跟我來。之前我們做過一些調查,調查結果在整件案子中顯得有些突兀不和諧,像是一張拼圖缺少了幾塊碎片,一直非常困擾我?!?/br> “剛才你所說的,正好是那幾張缺少的碎片,現在正好全都拼湊起來了?!彼呎f,邊推開置于地下車庫的辦公室大門。 楚歌一行人也是第一次走進方拾一的辦公室,辦公室簡潔又空曠,只有一張書桌和一把椅子,簡單到了極致。 楚歌一進來,便是發出一聲驚嘆:“我的天……” 秦浩和竹真真也是一怔,誰都沒想到進來會看到滿滿一整面的線索,密密麻麻,貼滿了不同尸體被發現的現場照片,乍一看簡直讓人頭皮發麻。 楚歌幾人饒是清楚方拾一的脾性,也知道這位方法醫常常會做出讓人詫異又匪夷所思的動作,也常常有一些讓人頭皮發麻的“奇思妙想”,但說實話,第一次看見這樣一面墻,仍舊有種重新認識了對方的感覺。 這些尸體,有相當一部分都是喉口被剜開一個血洞,手指指甲嵌進血污的模樣,有些尸體的年齡看上去甚至還只是孩童青年的模樣。 江一鳴第一次看到這些照片,卻并不陌生。 這些人,他在那個魘境里都看到過。 方拾一指了指墻上占了一塊不小面積的照片。 那是江一鳴一行人第一次在酒店發現的尸體,死者叫陸開瑞,與于明浩是同一個前東家。 “置于宴會廳的那面報時鐘掉落,已經由鑒證科的同事們確認,的確是人為造成的。死者生前聲稱被報時鐘掉落砸傷,要進入休息室休息,但是在我驗尸過程中,發現對方身上并沒有任何砸傷造成的痕跡,即,陸開瑞在撒謊?!狈绞耙徽f道。 江一鳴微微瞇起眼,繼續聽著,他仔仔細細看過墻上的每一個線索,漸漸心里勾畫出一副完整的圖片來。 他隱約明白了方拾一所說的拼圖碎片是什么意思,他帶去的拼圖碎片,就是閹伶。 他沒有插嘴,由方拾一一一做解釋。 “我們查到陸開瑞生前就多次進入這個休息室,目的應該是找尋一件藏在休息室里的東西。而順著這個線索,我們查到了他私下多次與自己公司的老總錢良功單獨聯絡?!?/br> “錢良功已經去世,傳聞是抑郁自殺。在他的奠禮上,有一名完全不符合身份的人出席了這場喪事……” “是錢曲文。”鐘晟微皺起眉頭,當方拾一提到錢良功的時候,他就反應過來,找到當初看到錢曲文時隱約的微妙熟悉感來自哪里。 ——錢曲文長得與錢良功有六分相似。 錢曲文是發現陸開瑞尸體現場的唯一一個見證人,也是陸開瑞同公司同期的藝人,只不過這人實在透明到查無此人的地步,也沒什么存在感,幾乎沒人對他留有印象。 “他是錢良功的私生子?”鐘晟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