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節
不僅是那個女眷,其他人都下意識地和柯羽珩拉開了一小段距離。 柯羽珩看向那個女人,冷冷勾起嘴角:“我笑什么?我笑你們這些人,只知道害怕,卻又拿他一點辦法都沒,像個窩囊廢。” “你又好到哪里去!?”女人被柯羽珩頂得臉紅脖子粗,立馬頂了回去,明明就是個紈绔,成天不干正經事的人,怎么好意思在這里說他們!? 柯羽珩看了她一眼,女人還想說什么,卻驟然被柯羽珩的眼神逼地噎了回去。 女人一怔,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自己會被柯羽珩懾到,就好像這人變了一個似的。 她愣愣地站在原地,直到那血水淌到了她的腳邊,她感覺到一絲涼意從她的腳底襲來,女人才猛地回神,慌里慌張地跳開。 江一鳴將這些盡收眼底,柯羽珩對上他的注視,也沒有再多少遮遮掩掩,先前一個簡簡單單、好像什么都做不成的紈绔富家子弟的模樣,渾然不見影子。 江一鳴扯了扯嘴角,嘲諷般地看了一眼柯廷榮——自己的兒子到底是什么樣的,做父親的居然一點兒都看不透,真是成功極了。 柯廷榮臉色變來變去,死死瞪著柯羽珩,嘴唇抖顫了兩下,身體有些搖晃,讓人不由得擔心他會不會就此氣得暈過去。 要用江一鳴的話來說,這些柯家人做的這些事情,他一點都不想插手,誰作的孽誰還去,可偏偏,今天在柯家的,還有四五個不到十歲的小孩,以及一群什么都不知情的傭人。 要讓柯羽璜一概論之地處理了,那是真的作孽。 江一鳴讓所有人從廚房里出來,包括傭人在內的二十多口人,全都聚在了一處。 “我們全都在別墅里,那還不是給人機會一網打盡?”有人出聲質疑道。 “你覺得分散開來就不會被找到了?”江一鳴反問,他打量了那人一眼,也不是什么無辜之輩,他假笑一聲,做了一個“請”的姿勢道,“當然了,你想怎樣就怎樣,請隨意,大門就在那兒,不攔著。” 他不是什么人都救,像這樣本身就不值得一救、還拼命想尋死的人,他一點也不攔著,是活是死,就看那人自己的命夠不夠硬。 那人聽見江一鳴說的,臉色稍變,他當然不是想自己離開的意思,至少不是自己一個人離開。 他只是看不慣江一鳴在柯家像是主人似的姿態,更看不慣一個年輕人指手畫腳,告訴他們應該怎么做。 只是他沒料到江一鳴會這么說,干干脆脆得一點余地都不留,他甚至覺得自己要是留下來,還有些掉價。 “你!” “算了算了,這么晚了,別折騰了,就留在這兒吧,人多也好互相照應照應。”旁邊的人攔住他,勸阻道。 那人心里一松,還好有個臺階給自己下,他立馬順著那人的話又坐了回去,嘴里卻還是嘀嘀咕咕地嘟噥:“哼,看你面子。哪來的小鬼,真以為自己幾斤幾兩,也不看看自己到底有多少分量。” 江一鳴冷眼看著他,走過去,驀地張手拽住男人的領子,只手就把他從沙發上提了起來,冷冷一笑:“我勸你嘴里放干凈點,不然實在心癢想出這個別墅的話,我送你出去也可以。” 男人被拎在半空中,怎么也沒想到自己會被眼前這個年輕人單只手就給拎起來,明明看起來文文弱弱像個小白臉,要說他邊上的那個鐘家當家能把他拎起來,他還考慮考慮真假…… “你你你放我下來!”他大聲嚷道。 江一鳴聞言爽快地一松手,男人“啪”地摔倒在地上,五體投地,倒像是沖著江小少爺行了個大禮。 江一鳴揚揚眉梢,輕聲一笑:“行如此大禮,不必不必。” 男人臉色青一陣白一陣,恨恨地從地上爬起來。 鐘晟向前邁出一步,擋在江一鳴面前,壓低聲音警告道:“再用這樣的眼神看他,這雙眼睛你就別要了。” “……”男人一驚,連忙收回眼睛,打了個哆嗦,心里直犯嘀咕,真不知道誰才是混粉貨那條道上的,怎么比他們這些人發狠起來還嚇人? 有了江一鳴和鐘晟兩人這一番震懾,本還有些不甘心的柯家男人們,這下總算都太平下來。 柯廷榮看著終于安分下來的一圈人,深深吸了口氣,只覺得精疲力竭。 他也是不明白,為什么這些人永遠聽不懂人話,非要出去?非要和江一鳴這幾人抬杠?難道是他的態度還不夠明顯么?還是壓根沒把他放在眼里? 柯廷榮現在也是一堆爛事焦頭爛額,想到鬧出今晚這一出的人,可能就是自己“死”了多年的大兒子,柯廷榮就覺得心口發悶,頓頓地疼,無暇再管這些親戚。 “我再說一遍,江小少爺的話,就等同于我的話,任何人都不準再挑戰了!”柯廷榮喝道。 底下那些人,一個個的嘴上敷衍地應和,像是全然沒有放在眼里似的。 江一鳴沒說什么,柯廷榮在柯家的威望恐怕早就名存實亡了,柯廷榮本來就不是一個多優秀的商人,他踟躕不前,又左右搖擺,優柔寡斷。 柯家如今在正道上也不過是吃了幾十年老字號的紅利老本,家族事業在柯廷榮的手里被興新后輩一點點蠶食、分吃地盤。 他但凡手段凌厲一些,冷血一些,那也不會有那么多人膽敢涉毒。 江一鳴搬了把椅子坐在大廳中央,閉目養神。 鮑啟文忍不住挪到他身邊去,小聲地問:“現在是做什么?不是說有東西要……?” 他沒說完,避諱似的擠眉弄眼了一下。 江一鳴懶懶掀開眼皮瞥了他一眼,淡淡說道:“什么什么‘東西’,那是柯家的大少爺,尊重點。” 鮑啟文:“……” “他看見我在這兒,那還不得再挑個時間?現在抓緊時間休憩休憩,到了下半夜,誰都別想睡。”江一鳴說道。 鮑啟文一驚,瞪大了眼睛看著江一鳴。 江一鳴看了他一眼,想了想還是解釋了兩句:“靳風那雙眼睛的鬼見斑,應當就是跟在柯羽璜身邊時接觸了太多,才變成了那樣。” “柯羽璜既然沒死,又通了鬼神,他的情況絕對不比靳風好到哪兒去,常人本就與鬼神陰陽忌諱,長期接觸,必出大事,柯羽璜哪怕活著,可能也不是正常意義上的活著了。” “柯羽璜要想萬無一失,肯定選下半夜陰氣最是鼎盛的時候出現,現在尚且太早。”江一鳴說完,又慢慢合上眼睛,“別心急,逃不掉的,總會遇上。” 鮑啟文一噎,苦了一張臉。江小少爺這是安慰人么?說得他心里更毛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心理作用,聽江一鳴說了這些后,鮑啟文就覺得這屋子里似乎變得安靜了一些,之前還在蠢蠢欲動的動靜,不知道什么時候起,就退下了,好像就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晚上,沒有一點稀奇的事情。 鮑啟文咽了咽口水,心想這一定就是暴風雨前的寧靜了。 外頭的風漸漸大了起來,雨也急了起來,風聲雨聲打在窗戶上,聽得人心焦。 “還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鮑啟文嘟噥,轉念又一想,似乎無論是電影還是里,總是在這樣的一個夜晚里,風雨交加。 鮑老師哆嗦了一下,下意識往窗外掃了一眼,又飛快地收回視線,警告自己,不要往外看,免得看到什么不該看的東西。 “誒mama!爸爸!窗外還有人!還有人沒進屋!”一個小孩脆生生的聲音突然響起來,就見那小孩從自己爸媽的腿上滑下來,一溜煙地跑到窗戶邊,隔著窗戶揮手。 所有人下意識看向窗外。 一個穿著黑色厚重雨衣的男人站在窗外,一張臉被帽檐遮掉了大半,看不清面容。 一道閃電劈下,打亮了那個男人的臉,就見一張仿佛被萬蛇蟲蟻咬噬的臉,陰沉沉地注視著他們所有人。 “柯大、大少爺!”管家失聲叫起來。 饒是柯羽璜的臉變成了那樣,卻依舊認了出來。 那個穿著雨衣的男人緩緩伸出手,就見他的手,穿過玻璃,探向那個小孩。 “安安!快回來!”大人們驚慌失措,連忙叫道,可偏偏又沒人敢沖過去,就連那小孩的爸媽都不敢過去,只是急急忙忙吼著讓那孩子回來。 那人的手將將碰到小孩的衣服,那孩子就陡然騰空被人抓起,一把丟到了后面那對父母的懷里。 小孩被碰到的衣服衣角,像是腐朽的枯葉一樣,輕一碰,就碎成了粉片。 江一鳴收回手,冷冷盯著那個穿著雨衣的男人,就聽他低啞著聲音說道:“你不該摻和到這件事情里來,那些人都不無辜,你為什么要助紂為虐,為什么要救那些人?” “小孩無辜。”江一鳴說道,“你要是只懲罰那些人,我不會插手,但這柯家房梁屋檐上留下的符咒,是要整個柯家上下所有人的命。” 先前他在柯羽珩門框沿上摸到的凹凸不平紋路,又在之后別處找到,拼湊起來,就是一個偌大的獻祭臺。 再加上之前唐果被安置在床底下的模樣,兩手高舉扭曲,像是山羊的雙腳,兩腿并攏,猶如山羊的胡須,唐果的尸體即是山羊的意象,意為無法贖還的罪孽。 顯然,這也與柯羽璜撇不開關系。 “唐果本就想報仇,我幫她一把而已,只不過沒想到柯羽珩運氣好,碰見了你,沒死成。”柯羽璜說道,話鋒陡然一轉,“但既然她想殺人,那她就有罪,就得死,一報還一報。” 江一鳴看著他,那張布滿咬痕的臉因為激動而顯得更加扭曲。 江一鳴隱約猜到了柯羽璜經歷了什么,他看向柯羽珩,就見柯羽珩在見到柯羽璜那張臉的時候,露出明顯畏縮懼怕的神情。 萬千條的毒蛇蟲蟻,讓柯羽璜在死和生之間,觸碰到了一張薄薄的紙門,他就卡在了這紙門里,既是活著,卻又死了。 而就在這樣的痛苦經歷下,柯羽璜的偏激偏執被放大到極致。 江一鳴深吸了口氣,值得同情,卻沒法贊同。 他搖頭,手里掐訣,冷淡說道:“現在你已經不分善惡黑白了,如果涉及了無辜之人的性命,那這件事情我就得管。” “無辜?不無辜,他們吃的用的玩的,都是那些人的命換來的,這些孩子骨子里就留著壞血,遲早也是壞的。”柯羽璜沙啞著喉嚨嘶嘶地說道。 第148章 裝神弄鬼第一百四十八天 裝神弄鬼第一百四十八天·“只有我, 才是唯一公正公平的法官和執法人。” 哪怕這些小孩,一個個十歲未滿, 甚至不清楚他們自己的父母做了什么, 便被冠上了“壞”的帽子。 “血統論?”江一鳴嗤笑,哪怕就是上輩子, 他也只在極蒙昧的山區、那些未開化的山民嘴里, 聽說過這樣的言論, 也見到過這樣的愚昧, 又是給無辜人帶去多么可怕的夢靨和枷鎖。 他沒想到, 轉眼百年過去, 卻仍舊聽到了這樣荒誕的說法。 歷史果真就是一個圈兒,兜兜轉轉, 相似的場景一幕復一幕地重復出現。 江一鳴看著柯羽璜,柯羽璜也盯著他。 所有人都不敢說話, 大氣不敢出。 不多時,兩人同時有了動作! 柯羽璜忽然起手,袖口里飛出一道黑影, 直沖江一鳴的面門。 就見江一鳴單手掐訣,猛一后仰, 騰身一躍, 躲開柯羽璜飛來的一道攻擊。 柯家人直到那東西落地, 定睛一看,才認出那是一條花環毒蛇,劇毒, 一個個驚得臉色刷白,頓時做鳥獸散開,亂成一團。 江一鳴那兒,他躲開的同時,掐訣的手驀地一揚,柯羽璜下意識地避開,卻沒想到江一鳴的目標本來就不是他,而是他身后的那兩條門檐。 就聽“轟隆”一聲,門檐應聲斷裂。 柯羽璜旋即反應過來,猛地瞪向江一鳴——原來江一鳴的目標壓根不是他,而是他專門為柯家布置的獻祭臺。 江一鳴旋身跳起,趁機又是幾道訣飛射向四面八方,接連幾道爆破聲響起,整個柯家一時間像是被籠在正在施工的裝修大隊里似的,到處都是揚起來的粉塵。 柯羽璜怒目圓睜,他花了幾個月的時間和心血,才偷偷把祭陣藏進了柯家,以為找了一個沒有人會發現的角落,卻沒想到被江一鳴輕而易舉地逐個破開。 這個祭陣,是他最大的底牌,也是他最大的依仗和把握。 如果不是因為這個陣法最適合在這個時候發動,他不會輕易現身。 江一鳴也知道這一點,正因為清楚這一點,他才沒有在發現陣法的第一時間就破除陣法,而是靜候柯羽璜現身后,他才當著對方的面,逐個破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