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節
節目組的人聞言,一個個都啞口無聲下來,登時噤了聲。 江一鳴微微牽了下嘴角,原先那些人的反應都在他的意料之中,這本就是人再常見不過的反應,又或者說是本能上的弱點,他上輩子沒少見,但卻很少遇見于明浩和任重遠這樣的意外反應。 他集中精神,眼見閃電將黑氣吞食一空,他吐出一口氣,緩緩閉上眼,再睜開的時候,焦糖棕色的眼睛里掠過一抹金光:“江家第三十一代風水傳人江一鳴,請萬鬼歸位!” 那道閃電驀地脹開到極致,一瞬間光亮閃爍得令人不得不閉上眼避開其光芒。 江一鳴不躲不閃,手中古錢劍高舉過頭:“請萬鬼歸位!” 七枚古錢齊齊飛出,螳臂當車一般貼附在閃電之上,不消片刻就變得焦黑。 “請萬鬼歸位!” 他神色一厲,聲音更重更加渾厚,他猛地咬破舌尖,吐出一口舌尖血噴灑在古錢之上,就見本來焦黑的古錢剎那又恢復了亮彩。 隨著江一鳴第三聲“歸位”落下,那道閃電終于漸漸消了下去,最終化成一縷小蛇粗細的光電,滋地一下躥進地下,在地上留下一個手指大小的黑洞。 江一鳴松了口氣,一下子有些脫力,腿上發軟,差點就要跪下來。 他被人一把接住,聽見鐘晟的聲音緊接著在耳畔響起:“對不起,來晚了。” 江一鳴低低笑出聲,撐著鐘晟的胳膊費力站直起來:“還真是每次都能見到你……要是下一次你沒出現的話,我一定會很難過。” “不會有下一次。”鐘晟說道,低頭吻了吻小少爺的發心,“與其這么折磨,不如讓我從頭到尾都參與進你的生活里。” “嗯?” 鐘晟垂下眼:“沒什么,休息吧。” 江一鳴合上眼,輕哼了一聲:“奇奇怪怪……” 他話音剛落,身后就傳來蔣勛大驚小怪般的嚷嚷:“我靠!這什么!?直升機醫療隊?!泰方這也太牛了吧?!這多大排場!給力!” “誒等等不是,好像不是政府的……這上面是鐘氏集團的logo?!”又有人嚷嚷。 所有人齊刷刷地轉向面色平淡的鐘晟。 “鐘氏與泰方有不少合作交流項目,這里有鐘氏的三個分部。”鐘晟冷淡地略微解釋了一句,低頭看向江一鳴,一轉剛才的冷硬,柔聲問,“我抱你上去,還是自己走去?” “……你覺得我有力氣邁開腿?”江一鳴瞪他,“這種時候就不需要詢問我的意見了。” 他頓了頓,補充道:“這條記進你的備忘錄里去。” “是,我的小少爺。”鐘晟小心翼翼地俯下身,好像江小少爺是個易碎品一樣。 江一鳴翻了個白眼,自己自覺地跨上一條腿,把自己塞進鐘晟的懷抱里:“快點,趕緊讓醫療隊的人把我那倒霉脫臼的肩膀接回去,疼死我了。” 鐘晟聞言,視線落在江一鳴那半側肩膀上。 從剛才第一眼見面起,他就注意到了。 他輕輕應了一聲,小心地避開對方的傷處,卻又有些哭笑不得地看著江一鳴渾不在意,挪著身體往自己懷里靠攏。 “你抱穩點啊,別把我摔下去。”江小少爺小聲嘟噥。 鐘晟笑了一聲:“放心,摔下去我也會先倒下來給你做rou墊。” “這是應該的。鐘叔。”江一鳴翹起嘴角。 第108章 裝神弄鬼第一百零八天 裝神弄鬼第一百零八天·無價 鐘晟在小少爺動動手指的第一時間就跟著醒了,他趴在江一鳴的病床邊, 猛地睜開眼抬頭看過去, 就看見江一鳴皺著眉心,微微左右晃了一下腦袋, 嘴里發出含糊的呻吟。 他立即起身按了病鈴,探身過去,摸了摸小少爺的臉頰, 試了試額頭溫度。 今早凌晨的時候,江一鳴發起了高燒,一下子就躥到了四十度,鐘晟一直在用酒精棉花給他擦身擦腳心, 聽著小少爺語焉不詳的夢話, 幾乎一晚上沒法安心閉眼。 幸好燒退了。 鐘晟走到床頭柜那兒倒了杯水,剛轉過身來,就看見江一鳴緩緩睜開眼, 那雙焦糖色的圓眼睛里聚起滿當當的不爽,眉心擰成一個小結,薄唇微張,蹦出一個罵音。 江一鳴醒來的時候,覺得渾身都賊他媽疼,疼得他想罵人, 要不是他一出聲,喉嚨火燎火燎地疼,他鐵定就罵出來了。 “次……”江小少爺不甘心地發出一個氣音, 把臟話丟出半個音節。 江一鳴的臉側貼了一小片紗布,看上去怪小可憐的。 紗布底下的傷不過是皮外傷,從一片廢墟里出來,能只留下皮外傷已經是非常幸運的情況了。 就是江一鳴臉頰上的這片皮膚擦得有些狠,被醫院護士小心翼翼、慎重無比地對待。 翻譯在邊上告訴鐘晟,小護士在碎碎念,說那么完美的一張臉上絕對不允許出現一點點的瑕疵傷疤,那簡直是要遭天譴。 江一鳴伸手碰了碰臉上的紗布,倒吸口氣:“我怎么不記得臉上有傷?” 鐘晟見狀松了口氣,嘴角微微帶上一點笑意,扶起小少爺的頭頸,把水杯湊到江一鳴嘴邊:“還有力氣想罵人,看來燒是不成問題了。” “疼死我了。”江一鳴咽下兩口水,潤了潤火燎火燎的喉嚨說道,原來是發了燒,難怪他醒來覺得渾身都不舒服。 他抬眼看向鐘晟,瞳孔的顏色濕潤潤的,像只撒嬌的大貓,又是委屈又是生氣。 鐘晟聞言心臟發澀發緊,他伸手揉了揉小少爺的頭發,問道:“哪里疼?” “哪兒都疼。”江一鳴撇撇嘴,“肩膀疼,手指疼,腿也疼。” “吹吹。”鐘晟哄小孩似的說道,湊近了輕輕吹,就跟小時候一樣。 小時候江一鳴多少也有磕磕碰碰摔一跤的時候,小面粉團似的江小少爺,嬌生慣養,胳膊肘一磕就是個淤青,江小少爺就會紅眼眶,可憐巴巴地緊抿著粉嫩嫩的小嘴巴,也不掉眼淚花,就是委委屈屈地站在那兒,讓人心疼得不行。 那時候也不過是十多歲的少年鐘總,但凡看見小少爺磕磕碰碰了,就會忍不住把他抱起來,擱在自己大腿上,吹吹小少爺的胳膊肘,低低哄他:“吹吹,痛痛飛飛。” 江小少爺那會兒被一個十多歲的小男孩抱著,就想朝天翻個大白眼,真是幼稚。 他就是再疼,也不會哭、不會喊出來的! 結果,誰能想到一晃眼,二十年過去,從小被鐘總寵在手心里的江小少爺,現在就只會對著鐘總喊疼。 江一鳴在醫院里待了兩天,死活不肯再待下去。 用他的話來說,再多待一天,他就當場給大家表演一個三樓越獄現場。 倔不過江一鳴,鐘晟只好替江小少爺辦了出院的手續。 出院當天,節目組的車在醫院門口乖乖候著。 一共十來輛貼著節目組自制logo大貼紙的專車,在醫院門口那兒停著,陣仗不小,早有一些好奇的人圍在門口那兒,想看個究竟。 鐘晟提著江一鳴的行李,走在江一鳴身前,目光平淡地掃過節目組的專車,目不斜視地走過,停在節目組專車前那輛體格巨大夯實的路虎越野旁邊,拉開后座,等著江一鳴上車。 再往前看,六輛一模一樣的路虎越野停在那兒,一看就是和鐘晟這輛是同款的。 “原來這幾輛路虎都是鐘總的……難怪一看就彪悍,這陣勢……不輸我們啊。”專車上的一個小助理輕聲說道。 導演頭疼地瞪了一眼助理,現在是夸別人車好的時候么? 小助理接著又說,“江一鳴會給我們面子、停下來上我們的車嗎?” 導演心想,盡人事,聽天意吧。 江一鳴自然沒有在節目組專車那兒逗留,視線打趣似的劃過那十來輛專車,在他看來,頗有些逼人的意味,他扯了扯嘴角,徑直上了鐘晟的車。 “誒……真不管用啊。”專車上的小助理說道。 導演捂住眼睛,真不給一點面子啊…… 越野車發動后,江一鳴才問:“節目組來這里做什么?” “賠禮道歉吧。”鐘晟淡淡說道。 江一鳴嗤笑一聲:“把我當傻子還是把節目組當傻子?只是賠禮道歉用得著開一排的車都候在那兒?” 鐘晟看向江一鳴,擱在膝蓋上的筆記本電腦跳出一個郵件會議的提醒彈框來,他都沒看。 “節目組想繼續錄制節目。”鐘晟說道。 “膽子真不小?節目組上下都不需要調整時間的?”江一鳴輕“嚯”了一聲,“孟子晴好了?” “比你好得快,在你第一天昏睡的時候就好了。”鐘晟說道。 孟子晴和安曉文兩人還跑來看過江一鳴,安曉文的胳膊被縫了十多針,吃足了苦頭,但好歹撿回一條性命。 安曉文感激涕零,當著鐘晟的面說,以后無論江小少爺讓他做什么,他都愿意,做牛做馬都報不了救命之恩,要是他是女孩兒,就以身相許。 他說完這話,邊上其他一起前來看望江一鳴的人都笑出聲,打趣他說,江一鳴還指不定看得上呢。 鐘晟聽得眉頭一跳一跳,就差沒把安曉文提溜丟出去。 江一鳴聽見鐘晟說那幾人都沒大礙,微微點頭:“那蒙阿育塔雅那邊呢?還有他的族人,這些人怎么樣?” “蒙阿育塔雅有皮外傷,都活著,活蹦亂跳。”鐘晟說道。 蒙阿育塔雅在江小少爺昏睡期間,也拄著拐杖來過。 一開始鐘晟沒留意他,就見他忽然甩開拐杖,拖著傷腿,猛地下跪,五體投地地跪在江一鳴的病床前。 韓修杰立馬小聲地給鐘晟解釋這兩人的關系,解釋江小少爺就是為了救蒙阿育塔雅,才特意又跑回搖搖欲墜的陰廟,險些被困在里頭。 鐘晟的臉色立馬就沉了,接著又聽韓修杰小聲翻譯對方的小聲念叨: “他說,江老師的恩情是他們族人這輩子都無法報答回去的,他作為一族之長,許下承諾,日后但凡有江老師有需要的地方,他蒙阿育塔雅一族都會盡全力、哪怕違反皇室的意愿,都會幫助江老師。” 鐘晟重重哼了一聲,垂眼看那個男人,心想,不會有用得上這群人的那天的。 送走了一波又一波的探訪者后,鐘晟忍不住湊過去刮了刮江小少爺英挺的鼻梁,低聲嘟噥:“這些人也算是有點良心,但還是不值得你這么去做。” 江一鳴聽見鐘晟說那些人都活著,微微點頭:“這些人身上的琵琶鬼都已經去掉了,以后便能回到正常人的生活里去,不必再提心吊膽了。” 鐘晟看了他一眼,說道:“也是,不必提心吊膽最好。” 江一鳴覺得鐘總話里有話,他忽然揉了揉肩膀,扯開話題:“這空調溫度是不是有點低?風吹得我肩膀疼。” 他說完,鐘晟果然眉頭皺了起來,在后座調整了一下空調的風力和風向,伸手擋在江一鳴身前問道:“這樣呢?還吹得到么?” 江小少爺卷起嘴角,彎著眼睛一笑:“正好正好,吹不到了。對了,我們現在這是去哪兒?機場?回國內?” “先回臨時住所修養一段時間,醫生說過,你脫臼的肩膀不適合在短時間內乘坐飛機。”鐘晟說道。 “……什么意思?是讓我關在泰國了?”江一鳴夾起眉心。 “是修養放松。”鐘晟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