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駙馬造反前 第108節
寧久微負手?而立,直視著他?,“他?要是不來呢?” 她話音剛落,遠處宴席忽而傳來亂聲。下?一刻府兵自?四面紛紛涌去,包圍所有人。 程千帆向她示意,“我知道朝上有幾個公主殿下?看不慣的老東西,我正好幫殿下?一起處理了。” 在這?朝堂不平衡的局勢之中,站錯隊伍稍有不慎就容易沒有好下?場,以?承宣一等伯爵的實力,要拉幫結派實在容易。教唆完又背叛讓別?人替他?墊背,也向來是程千帆最擅長?的。 寧久微拍了拍手?,“小爵爺好手?段。” “都是為?了公主殿下?,是我應該做的。” 他?苦口婆心地說,“朝中幾位重要的文武大臣幾乎都在,只要殿下?愿意交出墨京玉牌,今晚也可以?安然無事。” 寧久微冷淡地勾了勾唇,“程千帆,你應該了解我,本公主最討厭被人威脅。” “我知道,公主殿下?向來是吃軟不吃硬的。”他?懷念地嘆息,“小時候一起玩惹公主生?氣了,只要我先開口道歉,抱著公主的手?晃一晃就好了。” 程千帆說著從袖中拿出一件東西交給她,“若是能一直那?樣該多好?你說是不是,殿下?。” 寧久微一眼就認出了自?己繡的香囊。原本掛在顧銜章腰間總是干干凈凈的 ,現在流蘇斷了,上面的珍珠也不知所蹤。 海棠花圖案上染著滲透的血跡。鮮紅地暗,仿佛還帶著溫度。 寧久微唇角笑?意淡去,一瞬被扼住呼吸一般。她不知道顧銜章到底發生?了什么。若非實在身處險境,他?怎會連隨身的香囊都成了這?副樣子。 “身為?駙馬和御史,公主殿下?覺得西川郡王會拿顧大人如何做文章?” 寧久微從他?手?中一把奪走香囊,程千帆在那?明亮如月的眼底清晰地看見了殺意。 “拿這?個就想威脅我?” 程千帆迎著她的目光,“不敢。” “顧銜章是什么人我比你清楚。他?要是這?么容易死,就不是人人畏懼的御史大人了。”她嗓音清冽,平淡冷靜。心卻仍然沉了一分。 “是嗎。” 程千帆挑眉輕笑?,“殿下?真的這?么有自?信嗎。據我所知,殿下?如今連顧大人是生?是死都尚且不知。” “那?又如何。” 寧久微看著他?,眼尾浮現淺薄冷漠的笑?意。和顧銜章如出一轍。 “身為?本公主的駙馬,這?些危險他?早該清楚。他?就該千方百計保全?自?己,爬也得活著給本公主爬回?上京城。” “用一個駙馬來衡量能夠號令數十萬陵衛軍的墨京玉牌,小爵爺,是你腦子有問題還是本公主有問題?” 程千帆瞇了瞇眼,他?靜了一瞬,片刻后輕嗤道,“原來顧大人在殿下?心里?這?么不值一提,殿下?當真無情啊。” 寧久微握緊手?中殘破的香囊,“程千帆,本公主一直不明白,你想要什么是本公主給不了的。為?什么非要選擇西川郡王?” “我誰也沒有選,我只做正確的決定。”程千帆冷笑?了聲,似乎看向她,視線卻又像落在別?處, “公主殿下?,你不會知道我從承宣伯爵嫡長?子手?中奪來這?一切有多不容易。我是家族中身份最卑賤的孩子,憑什么他?生?來什么都有?” 他?隨手?摘了一片廊外枝頭的樹葉,忽然說, “你還記得嗎明宜公主,小時候我說想給你當侍衛,像陳最一樣保護你,你說好。你那?時答應了我許多事情。” “可是后來有一天我忽然見不到你了,我想讓你救救我母親……明明只有你會保護我會幫我,可你答應過我的話全?都食言了。” “你為?什么不信守承諾?” 那?時寧王爺離京,王府沒落。他?們也都年?少,誰也沒有錯。 寧久微有些怔神,她恍惚片刻想開口說些什么,又被程千帆打斷,“不過也是,公主身邊有那?么多人,又哪里?會記得對我的承諾。” “所以?這?世上沒人能幫我。” 只有他?自?己掌握權力才可以?。 程千帆這?次才真正看向她,將話題輕而易舉地繞回?來,“可是不管我做什么,殿下?千萬不能怪我。畢竟無論做什么,我心里?都是忠于公主殿下?的。” 他?說的話幾分真假只他?自?己知道。 不過有一點沒有錯,無論做什么,他?都是為?了承宣伯爵一脈的利益。 寧久微收斂思緒,她抬頭看著他?,放棄掙扎一般淡聲道,“悉聽尊便。” 程千帆低頭撫了撫眉。 他?早說了,明宜公主沒那?么好對付。 西川郡王這?個蠢貨。 他?飲盡杯中殘留的酒,將酒杯隨手?一擲。 “那?我只能對不起殿下?了……” “沒關系,不過小爵爺。”寧久微似等到了想要的時機驀然開口,目光落在他?身后,“不如你先回?頭看看。我想你今晚的戲大概可以?落幕了。” 圍在宴席外的府兵陸續撤退。 方才無人的小拱橋上,此刻駐足了兩?道身影。一個是本該率御林軍而來的林小將軍林霽,另一個正是程千帆最痛恨的人。 他?的好哥哥,承宣伯爵府嫡長?子。被他?一步步奪走一切的長?兄,他?的手?下?敗將。 此刻那?熟悉的身影與林霽并肩而立,看不清神色,而后朝明宜公主的方向俯身行了一禮。 程千帆驀地回?頭,雙目陰沉,緊緊盯著她, “你——!公主殿下?,你玩我?” 寧久微輕輕歪頭,像小時候將他?欺負哭那?樣,挑了挑眉, “怎樣?” “你能背叛本公主,本公主自?然也能扶持你長?兄。我能給你的,一樣能給他?。能如何待你,也能如何待他?。” “今晚看來,伯爵府嫡長?子果真好用。也比你這?小爵爺忠心多了。” 寧久微走到他?身邊,拍了拍他?的肩,溫軟的聲音久違地緊緊捆住他?。 “我又放過你一次了,文俸。” 她很久沒有叫過他?的字了。 幼時的記憶太過清澈,總讓人不忍沾染。就像程千帆無論如何也總是記得小公主在王府每每追逐著他?和其他?小公子跑的時候,只會一聲聲喊文俸。笑?聲比任何銀鈴都動聽。 寧久微從他?身邊錯身而過,大步離開。 第七十四章 朝賀宴后, 西?川起兵。 肅王殿下率軍出京鎮壓,西?川郡王造反之名落實。 西?川敢起兵,原本的名義是對抗反賊。正如程千帆所言, 造反最怕的總是手握實權之人。 罪名何?為,名義何為。便是莫須有也無妨。 誰贏誰就是書寫歷史之人,一開?始究竟誰是反賊一點也不重要。 這也是程千帆在上京與西?川之間相互背叛的結果。他最終還是選擇了背叛西?川郡王,他說,他從來只做正確的決定。 寧久微覺得?西?川郡王信他真是倒了大?霉。 時局至此,歷史仿若重演。 西?川郡王被肅王殿下追殺至絕境, 在西?川河自刎。到底也是西?川一脈最后?的郡王, 無論如何?也沒有讓自己死在肅王手里。 而起云臺,高執大?人為護凌王而死。 他的結局便是從前顧上卿的結局。首輔高執, 謀逆罪臣, 身?死起云臺。 從說服西?川郡王造反開?始,他就知道結果。區區一個郡王算什么,不可能贏得?了。 他要的只是自己的結局。 首輔一生, 豈可死于流放? 他要的是讓世?人知道他一樣忠于自己所認的主君, 一樣不惜犧牲自己。他是偉大?的造王者。 高執至死所想仍是他贏了顧懷安。 生生死死,史冊之名,永遠都贏他。 – 寧久微是從宮里坐馬車回公主府的。 陳最駕車很快, 她一下馬車便提著裙擺跑回去?。 王府待的太久,這里太久沒有回來了。 寧久微一路跑回折紙院, 院外的銀燭和輕羅都默契地沒有跟上來。 海棠花又開?了。 今年春來的有些遲。 一簇簇明媚的海棠下, 顧銜章坐在一張椅子上抬頭望著枝頭那些綻放的花朵。 他一如既往, 身?影清薄, 背骨如松。墨綠衣袍,繡著君子竹的衣袖被風吹起來, 輕輕晃著。 寧久微站在原地看了許久他的背影,直到他終于回頭看到她。 他的樣子忽而變得?模糊,就像一眨眼就會不見一樣。 他走之前讓她好好地想他。 此刻她似乎比任何?時候都更明白思念他的感?覺。 寧久微走到他眼前,胸口還因為喘息輕微地起伏著。 顧銜章仰頭望著她,眉眼帶笑。柔柔的,像渡了一層清晨的光影。 “參見公主殿下。” 他輕聲說,“我回來了。” 寧久微垂眸注視他,不知道看了多久。 于是他又開?口,“有個問題問你。” “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