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駙馬造反前 第66節(jié)
她是納蘭明宜,皇族最嬌縱尊貴的公主。哪怕在最落魄的時候,她的鳳冠都不曾墜亂。即便是自刎。 在這樣一個?糟糕的雨夜。 她卻?容許自己來找他。 寧久微的衣裙都濕透了,發(fā)飾、青絲、裙擺都在滴落著雨水。 可即便如?此她仍是清麗端莊的。背脊如?此清高直挺,眼睛如?此清澈。 她眼尾泛著薄紅,臉上的雨水也像淚。顧銜章分不清,她自己也分不清。 漆黑的夜幕吞噬一切。 她就這樣出現(xiàn)在他眼前,單薄倔強,干凈地像一株被春雨折損不屈的茉莉。 “顧大?人,見到本公主不行禮嗎。” 顧銜章低下眉,平靜如?常。 “參見公主殿下。” 寧久微看著他,半晌才?道,“起身。” 他的目光落在她滴落著雨水的裙擺上。 “本公主原本是來寫休書的。現(xiàn)在不想了。”她用袖子輕輕拭去臉上的雨水,低頭理了理濕漉漉的衣裙,“顧大?人,你?實在放肆。你?是本公主的駙馬,卻?敢給?本公主寫和離書。” “微臣——” “本公主這兩日?翻遍了所有史冊。”寧久微打?斷他的聲音,“也翻遍了前朝顧上卿生平所有記載。” “我都知道了。” “你?為什么要瞞我。” 顧銜章目色晦深,袖中的手微微收攏,攥緊手中的那方?羅帕。 沉默遲鈍蔓延。 良久,他唇邊攜過一抹極淺的笑意,聲音比方?才?涼了幾分,答非所問,“肅王殿下若不歸京,公主永遠也不會知道。” “為什么。” 寧久微不明白。她聲音很輕,“你?恨我父王,恨皇族,恨陛下,對不對。那你?為什么——” “為什么還愿意尚公主,為什么要瞞著你??” 顧銜章看向她,一步步靠近。他走到她面前,高大?的身軀擋住了燭光,“公主覺得是為什么?” “公主既什么都知道了,又為何還要來找我?” 他比夜還深的眸子鎖住她,幾乎壓地她喘不過氣。寧久微退了一步,卻?不肯躲開?他的目光,仰頭望著他。 “微臣早就說過,公主是這世?上最負心的人。是你?讓我做你?的駙馬,你?說會永遠保護我。” 他比祁衡更早守著她。 他見過最嬌縱最跋扈的明宜公主,比任何人都久。祁衡算什么。 他恨透了皇室。 可他心里住著上京城最明媚的公主殿下。 恨變得無法純粹,便成魔障。 他從來不想讓這些陰暗無光的事情玷污她,當然還有被仇恨罪戾湮沒的他自己。 可惜身為王兄的疼愛太過純粹,肅王無法堅持到底守住這樣的秘密。 這也是祁衡與肅王殿下的不同?之處,他即便查到一切,也絕不會告訴她。這方?面他們算得上是一路人。 就像顧銜章可以費盡心思,至死也永遠瞞住她。 “寧久微,若非你?姓寧,寧王府早該在我手中覆沒。” 若非是她,他只會把賬算在皇族頭上,那些人本就都該死。 她總會讓他淪陷,讓他惦記。無法控制。 可他寧愿折磨。 他的聲音像藤蔓一樣攥住她的心脈,令她驟然失墜,喉嚨都澀疼。 “顧銜章,你?放肆。” 他輪廓冷冽,看著她一瞬氤氳出霧水的眸子,眉宇微不可察地蹙了蹙。 她嗓音帶著輕微地顫意,“我父王鴻軒鳳翥,明并日?月,一身清譽舉世?無雙。皇室圣族納蘭所有人,誰都可以,你?唯獨不能審判他。” “為清名為皇權,背棄正臣弒友奪權,這便是寧王爺?shù)拇?義。” “亂臣賊子,謀逆大?罪,如?何殺不得。” 她話落,伴隨著一聲窗外沉悶的春雷,剎那沉寂無聲。 顧銜章逆著光影,晦暗簫肅,她看不清他。 寧久微胸口輕輕起伏著,亦被自己的話怔了一瞬。可也仍不肯退步。 是她口不擇言。話說出口的時刻她就后悔了。 這么久以來每次生氣她分明都在告誡自己言語最傷人,比刀劍還厲害,卻?還是對顧銜章說了最過分的話。 可是他不能那樣說她父王…… 誰也不能。 她查遍了史冊,不信父王會為皇權為清名不擇手段,也不信身為父王的摯友知己,顧上卿會是謀逆禍亂的反臣。 她來找他分明不是想要這樣的結(jié)果?。 起云臺謀逆之亂,顧氏天降災禍,大?火屠門,無人生還。 …… 寧久微眼前浮現(xiàn)野史冊載上短短的那一句,心似墜入冰底又被烈火灼燒。 壓抑著撕扯。 她也想起許多事情。 寧王府那株開?的極盛的垂絲海棠,她的五歲生辰…… ——長大?以后,你?給?我做駙馬好不好? ——我會保護你?的。永遠永遠那么久。 …… 第四十八章 幾日后, 南鄯王子一封求親書送至上京城,犯上明言要明宜公主。狂妄囂張,陛下盛怒。 “南鄯之地, 地處南北交通要沖,在大郢與?西域之間?,戰(zhàn)略地位緊要。更是一條十分重要的商道。” 御書房,陛下召煜王,凌王,顧大人, 還有皇叔寧棄相談。 “煜王殿下所言甚是。” 凌王附和道, “南鄯若不穩(wěn),起叛亂, 將是一個不可忽視的大麻煩。” 煜王:“但?此次南鄯的和親請求, 叛亂之心顯然昭然若揭。” 凌王:“南鄯小國,終究是蠻族,才能提出這?般無理的求親。” 寧棄:“煜王殿下說的沒錯, 敢言明要明宜公主, 南鄯叛亂之心已是昭然若揭。何況我大郢與?南鄯素來以?相互制約維護和平,從無和親。” 煜王:“總之對?南鄯隨時?都要做好平亂的準備。” 凌王:“區(qū)區(qū)南鄯倒沒什么,可很顯然, 南鄯只是誘餌,西域邊境才更虎視眈眈。若為大局著想——” 煜王打斷道, “即便再為大局, 和親也絕不可應。” 凌王看向他, “那煜王殿下的意思是要大動干戈, 不顧開戰(zhàn)的后果?” 煜王:“南鄯小國對?大郢一直反復無常,看似臣服, 實?則覬覦之心從未磨滅。歷朝以?來平了又反,從不長久,戰(zhàn)事本難免。且控制南鄯是必然,不可逃避。” 龍椅之上,陛下沉默地查看著奏章。 寧棄靜了片刻,問道,“對?和親一事,兩位皇侄如何看?” 凌王:“自古以?來,各國之間?為達成目的,和親也是一種政治手段。” 煜王:“大郢繁榮富強,實?力雄厚,對?一方小國妥協(xié)實?為屈辱。并且臣侄從不認為和親是正確長久的政治手段。” 顧銜章站立一側(cè),聲色無動。 順帝合上折子,抬眼看了看,終于?開口問了一句,“顧大人如何看?” 顧銜章嗓音平淡。 “蠻昧小國,誅滅為上。” 順帝聞言笑了聲,“朕就不該問你。” 他說完咳嗽起來,端過茶飲了幾口才平復。 顧銜章掀目看向龍椅上的陛下。 他老?了。身體大不如前。 鬢邊淺霜,深邃的眼仍威嚴,但?已遲暮年年。 論年歲其實?陛下還沒有首輔大人更年長,但?身坐江山,若不做昏君,那這?把龍椅便無時?無刻不在消耗生命。 對?于?順帝,顧銜章不得不承認,他算得上是一個明主。 盡管他反而上位。 順帝飲完茶,將所?有奏章掃到一旁,良久沉聲道,“召肅王覲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