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節
夏春心呼吸泛急地看著她,急切地想要從喬燦燦那里確定什么。 喬燦燦回憶剛才夏春心摔倒的畫面,她隱約看到夏春心哪里像流了血,把她嚇得魂飛魄散。 幸好杭笑白一直在門口守著,進去迅速抱起她去找醫生。 喬燦燦把她手放回到被子里,嘆息說:“孩子沒掉,但是真的,心心,這孩子差一點就沒了。” 差一點,孩子就沒了嗎? 夏春心另只手輕輕放在肚子上,想到和祁漾打的那通電話,他正在陪戚以藍的電話,臉色煞白地閉上眼睛。 對祁漾更絕望了。 而后夏春心猛地睜開眼睛,“爺爺呢?” “爺爺也沒事,爺爺已經醒了,放心吧。” 夏春心緊張的氣息終于松了下來,還是覺得很累,她閉上眼說:“燦燦,我再睡一會兒。” “嗯,睡吧。”喬燦燦輕輕為夏春心掖好被子,她也困了,躺在一旁沙發上睡覺。 杭笑白等在病房外,沒曾想過夏春心已經懷孕。 剛想夏春心暈倒后,杭笑白抱夏春心去找醫生,這事兒根本瞞不住,他在聽到醫生說情況不太好的時候,心都揪起來心疼她。 忽然他兜里的手機響起,鈴聲不是他的手機,杭笑白拿出來,方想起夏春心暈倒時她手機摔在地上,他撿起來放進兜里。 來電顯示是未存過的陌生號碼,杭笑白透過玻璃窗看了眼房間里面正睡覺的夏春心,按下靜音,沒接。 沒過幾分鐘,這個人又打來第二遍電話。 杭笑白沒想過這人會是夏春心的丈夫,若是的話,夏春心應該存了昵稱,只以為是快遞之類的。 這次他接起來,溫和道:“您好。” 對面卻是一片安靜,杭笑白皺眉問:“您好?” 對方呼吸沉了兩分,“你是杭笑白。” 杭笑白不解道:“對,您是哪位,找夏春心嗎?” 這次對方沒再說話,直接掛斷了電話。 夏春心再醒來時,喬燦燦告訴她兩件事,仿若晴天噩耗,杭笑白和夏從霜姑姑都知道她懷孕了。 因為是杭笑白抱她去找醫生的,而爺爺在醒了以后,夏從霜來通知夏春心,發現夏春心不在急診輸液室,打來電話時,喬燦燦支支吾吾,夏春心沒醒又不能接電話,于是又沒瞞住夏從霜。 下一刻,夏從霜推門進來,她拎著熱粥,冷著臉,面無表情地看著夏春心,沉步邁進來,一步步好像踩在夏春心脖子上。 夏從霜把粥扔到床頭,臉色陰沉,“你是打算生完孩子再告訴我?還是等孩子上小學了再告訴我?” 夏春心痛苦。 夏從霜掀開她被子說:“起來喝粥,別用你那委屈的表情妄想躲過這一回。我現在照顧老爺子,等我有空我再收拾你。” 夏春心抿了抿唇,按以前還敢嘀咕一聲“姑姑我是孕婦”,現在可不敢了,乖乖靠床頭坐好。 夏從霜想起小侄女差點流|產,其實還是心疼,伸手揉了下她腦袋,“這么大的事不告訴我,你說我生不生氣?” 夏春心想說的,可是她和祁漾婚姻出了問題,她不知道該怎么說,低頭說:“姑姑對不起。” 夏從霜嘆息了聲,又道:“沒想到心心也快要當媽了,時間過得真快啊。” 一句話,又讓夏春心想起祁漾。 但這次,她沒有那么難過了。 因為不再對祁漾有期待,想起祁漾那個人的時候,心情也就沒什么起伏了。 和當初對待父親的感情一樣,父親將承諾當放屁,娶小老婆,生小兒子,她接受自己在父親眼里終究不再重要后,心情就不再難受。 她沒有那么在乎祁漾身邊有誰,她更在乎的是承諾,就算他有真的有事走不開的理由,他也確實沒做到曾經承諾過的。 他冷嘲熱諷,冷言冷語,冷暴力,不回家,不想要孩子,主動提離婚。 不再照顧她,不再陪伴她,不再愛她。 她又差點因為他失去寶寶。 哪怕沒有戚以藍,她對祁漾也放棄了。 戚以藍不是導|火|索,頂多是個催化劑而已。 “對了,”夏從霜回頭看了眼始終陪著的杭笑白,對夏春心囑咐,“你有空了記得謝謝笑白,他之前在酒窖救過你,今天也是他抱著你去找醫生,估計爺爺過幾天,還會訓笑白幫你一起瞞著他,還有燦燦,也好好謝謝燦燦。” 喬燦燦都把夏春心的秘密泄露出去了,可不敢邀功,連忙擺手退后。 夏春心繞過夏從霜看向杭笑白,他本來平整的牛仔襯衫,此時都變得皺皺巴巴,今天從爺爺病發到她暈倒,他真的是忙前忙后。 杭笑白好像從小就這樣,總是在幫她和喬燦燦善后,夏春心揚著下巴,“小白,回頭我送你一把天價小提琴。” 杭笑白笑笑,走過來遞給她溫水喝,收好之前她入睡時他眼底的所有心意,玩笑道:“行,等我退休了,正好傳給你孩子玩。” “對了,”杭笑白遞出她手機,“你睡覺時,我接了一個陌生電話,你看看是不是你朋友?” 夏春心拿過去看了眼,不認識這號碼,便也沒在意。 夏從霜怕夏春心暈倒被人有所察覺,醫生說夏春心不住院也可以,夏從霜就安排人送夏春心回家。 夏春心放心不下爺爺,又怕爺爺見她心煩,偷偷去爺爺在病房外看爺爺,看到爺爺正在和護士說話,看起來表情還很倔強,當真是沒事的模樣,親眼確定爺爺安好無事,夏春心就先回了夏家。 醫生說讓她注意保持愉悅的心情,夏春心聽話,到家后就放了音樂放松,盡量不去想那些事情。 房間里有被爺爺翻過的痕跡,爺爺來她房間找過護照,另外還有一個金絲邊眼鏡放在她床上。 夏春心腦里閃過祁漾戴眼鏡時那張斯文臉,她捏起眼鏡腿,歪頭看了會兒。 喬燦燦說她和祁漾有緣,但她此時卻覺得是孽緣。 而后,無所謂地扔進垃圾桶里。 她剛將祁漾的眼鏡扔了,就意外接到井斯年的電話,井斯年說他剛下飛機,問她和爺爺在哪個醫院。 夏春心想起祁漾說的“派人過來”四個字,恍悟原來他派了井斯年來。 從高江市坐飛機到夏春市三個小時,當真辛苦井斯年了,夏春心禮貌說:“謝謝井總特意來看爺爺,爺爺沒事了。井總如果還想和爺爺說說話的話,他在軍區總院。” 頓了頓,夏春心補充,“我不在醫院,我回家了。” “啊?你在家啊?”井斯年還挺訝異,“那你怎么樣啊?那個,祁漾他有事,就……” 夏春心語氣平淡地打斷他,“井總,不用和我說祁漾的事,他有事,他去忙就好了。” 井斯年到底是大老遠過來一趟,夏春心將待客之道做到位,“井總在機場上車了嗎?我派車去接井總。” 井斯年完全能感覺到夏春心對祁漾的冷漠,嘆道:“不用了,你在家好好休息吧。” 井斯年去看夏老爺子,老爺子狀態確實還不錯,上次他本來要和祁漾單獨向老爺子拜壽,但祁漾有事走得匆匆,井斯年這次便特意提及他爺爺和祁漾的姥爺,向老爺子問好。 夏修明想起那兩個老朋友了,笑著問兩個老朋友的身體如何,井斯年稍微隱瞞了些老人的身體狀況,笑道都還行,說有空還想飛過來一起釣魚。 夏修明只以為井斯年是普通晚輩,完全沒料到這晚輩和孫女有關系,正好杭笑白在病房里照料他,和井斯年聊了會兒后,就讓杭笑白送井斯年出去。 井斯年在壽宴上單方面見過杭笑白,就是在祁漾向夏春心敬酒時,杭笑白出面為夏春心擋過酒,那姿態頗有英雄救美的意思。 再聯想一些細節,井斯年就知道這人應該就是夏春心的未婚夫,心情很復雜,他竟然在和他好朋友的妻子的未婚夫聊天。 “聽說杭先生剛從國外回來,”井斯年漫不經心地打聽著,“杭先生在國外,是研究什么的?” 那天杭笑白只注意到了祁漾,其余注意力都放在夏春心身上,并未看到井斯年,也只當他是客人,溫和說:“談不上研究,只是在國外學習和進行一些演出。” “演出?”井斯年在娛樂圈混了三年,沒聽說有杭笑白這號人物啊,“學音樂的?” “差不多吧,我從小學小提琴。” “……” 井斯年心情更復雜了,怎么這么巧,祁漾也是從小學小提琴,兩個男人怎么都對小提琴有愛好啊? 杭笑白說是從小學小提琴應是謙虛,實際上大概是個小提琴演奏家,沒準還是哪個大學的客座教授。 井斯年不由得想著,祁漾和杭笑白都是從學拉提琴,杭笑白如此謙謙有禮,溫潤儒雅,祁漾怎么就沒這氣質呢? 祁漾總是高深莫測城府深的模樣,透著壞勁兒,祁漾手指輕推眼鏡,他就覺得祁漾要干壞事。 有一種人,只一眼,就能要了人命,祁漾就是那種一眼要人命的人。 他的城府毫不掩飾,深得望不見底,誰被他盯上,誰的命脈就被他緊緊扼住,腿軟得生出怯意。 “那杭先生過陣子還回去吧?”這是井斯年所關心的,希望杭笑白盡快離開,佯裝期待問,“國外還有演出吧?” 杭笑白卻道:“目前沒做回去的打算,休息兩個月,陪陪朋友。” “……”朋友是夏春心吧。 離開醫院后,井斯年在去機場的路上,打電話給祁漾。 祁漾接到電話時,正坐在病房外的長椅上閉眼休息,手機之前沒電關機,一直用別人手機,剛充好電。 接連數日熬夜缺覺,令他眼窩陷得很深,眼鏡邊也沒擋住他眼下的青痕,電話響,看是井斯年,他摘了眼鏡,疲憊地按著眉骨,接通電話放在耳邊。 井斯年匯報說:“夏老爺子的狀態還行,看著也挺愛逞能的,一個勁兒說沒事兒。” 祁漾緊鎖的眉頭稍微展開了些,“辛苦你了。” 井斯年估計受不得祁漾和他客氣,玩笑道:“這有什么辛苦的啊,這幾年我吃喝玩樂那些錢不還都是你給的嗎,祁總客氣了。” 祁漾沒再說話,從兜里拿出一條絲巾,放在手里卷著。 他手指修長偏瘦,膚色偏白,手上緩慢的一圈圈地繞著女人的這條小粉色方形絲巾,好像是女人柔軟的手指在繞著他的手。 好半晌,他才緩聲道:“夏春心怎么樣?” 井斯年一直沒掛電話,等的就是他這句話,回道:“沒見著你老婆,她回家了,還有聽說她最近身體都不太好,應該是回家休息了。” 冬天晝短夜長,已經入夜,夜晚的醫院也是燈火通明。 偏頭便能望到走廊盡頭窗外的黑暗,冬日的枯干樹枝上掛著一閃一閃的彩燈,很像在葬禮上敲架子鼓,竭力表現著不合時宜的熱鬧。 祁漾剛舒展開的眉頭又漸漸擰起,但卻未再問。 停了許久,才問出下一個問題,“那個杭笑白還在醫院?” 井斯年不敢亂摻和人家夫妻的事,尤其是夏春心的未婚夫,含糊不清地說:“大概吧。” 祁漾掛斷電話,戴上眼鏡,頭向后仰著靠墻,合目閉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