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坐下去，慢一點，往下躺……”

    寧慧很困惑，她什么也看不到，但對丈夫的信任還是讓她按照他的指令做事。很快她就感覺自己躺進了一個容器里，接觸背部的面微軟，四周有壁。緊接著，有輕微的機器運轉起來的聲音，腦袋周圍出現輕緩的壓迫感，直到她的腦袋被服帖地包裹住，眼皮也被什么柔軟質地的東西輕輕地按壓住了。

    然后不可思議的事情出現了，她滿是黑暗的世界里，有了光亮。她“看到”了一塊登陸面板？

    耳邊又傳來丈夫的聲音，她緊張地按照他的指示，輸入了賬號密碼，然后，她親眼看著奇跡發生了。

    她放緩了呼吸，雙眼瞪得大大的，她站在一個噴泉廣場上，廣場周圍有很多圓形的白色傳送門，不斷有形態各異各種國內外傳說的種族從那些傳送門里出來，表情活靈活現，或驚喜或一臉不可思議，眼神極其真實，打打鬧鬧，跑來跑去，說著“臥槽我進來了！”“《神洲》我來啦！”“有沒有組隊一起去《絕望之城》找明日鉆石？”之類的話。

    而她自己也是一副花仙子的模樣。

    她目不暇接，不敢置信。

    這是什么？光？顏色？她是在做夢嗎？

    肩膀被人碰了碰，寧慧一下子警惕地轉頭看去，看到一個高大的騎士模樣的男人，他目光溫柔滿含愛意地看著她，寧慧忽然認出他來，“老公？”

    “我是你想象中的模樣嗎？”騎士說。是她老公的聲音。

    “還有我哦！”一個兩頭身的小可愛從騎士腿后冒出頭來，小奶音萌極了。

    寧慧猛然伸手捂住嘴巴。在她跟鄭陽認識之前，她就已經失去她的雙眼了，所以她一直以來都不知道這個不嫌棄她是個瞎子，憐惜她，愛護她的男人長什么模樣。同樣的，她也不知道自己十月懷胎生下的孩子是什么模樣的。她無數次撫摸他們的面龐，想象著他們長什么模樣。然后憂郁地發現，無論如何幻想，她都想象不出一張足夠清晰的面孔來。

    她原本這輩子腦子里，都不可能有一張他們的清晰的臉，而如今，他們以一個她能看到的清晰的角色形象，帶著各種色彩，以陽光為背景，站在了她的面前，她就仿佛透過他們，真正看到了他們。

    “慧慧。”她又聽到父親的聲音。

    寧慧猛然看過去，看到一個穿著西服的白發帥老頭，和挽著老頭手的白發美老太。

    “爸，媽！”她再也忍不住，撲過去抱住父母大哭起來。這么多年，她幾乎都已經忘記父母的模樣了，她怎么也沒有想到，自己這輩子還能再次看到他們，看到他們滿頭的白發，臉上的皺紋，最重要的是，那一雙溫柔的慈祥的，滿含無私的愛的雙眼。

    “好孩子。”她一哭，老人也掉起了眼淚，這個世界上沒有任何人比他們更想要讓她開心幸福。小小慧眨巴著大眼睛，想了想，也跑過去抱住mama和爺爺的腿，加入了他們。

    鄭陽眼眶發紅看著，輕輕轉了轉頭。他將場景厚度調低了，所以他眼前的游戲世界是半透明的，可以透過去看到現實屋內的景象。他看向了薄以媃，無比真誠，“非常感謝你。”

    薄以媃微笑著點頭，帶著安管家再次退場，趕赴下一位客戶家中。

    這一晚薄以媃近一點才回到酒店，洗漱完便睡下了。而這一晚安管家的心情卻久久不能平靜，在管家房內刷手機。

    網上非常熱鬧，薄以媃親自去給客戶當檢測員這件事被今晚的某個客戶發上了網。

    宵夜十斤不長胖：用存了很多年的獎學金給當年為了救我半身癱瘓的jiejie買了一臺全息艙，客服小jiejie說原定要上門的檢測員生病，所以換了另外一個過來，我沒在意，直到我打開門……

    【視頻】

    這位買家原本就準備把今晚的一切錄下來，當做紀念，結果門一開，鏡頭里就出現了薄以媃，那少年當場“臥槽”一句，傻在了原地。而沒有仔細看文案，看到熱搜就進去隨意的點開視頻的網友，原本也以為就是一個普通的記錄視頻，沒想到突然看到薄以媃，也是嚇一跳。

    不止是這個少年，當晚獲得薄以媃親自□□的幾個家庭，都發聲了。有人大概今晚的感動太多，心情很激動，發了數千字的小作文，把網友們感動得稀里嘩啦。

    【我的眼淚不值錢】

    【大晚上的，還要人家哭多少次啦！】

    【大家無論遭遇了什么，都要咬牙好好活下去啊！你們看，人只要活得夠久，就絕對能等到希望，所以千萬不要輕言放棄！】

    【說真的，就憑這個全息技術，以后薄以媃就算殺人放火，我可能都討厭不起她】

    網上太熱鬧了，也有內部人員透露為什么薄以媃會代替檢測員出現在顧客家中的原因，又有一大波人因此被圈粉。

    安管家點進薄以媃的社交平臺一看，關注人數居然已經有七千萬了，唯一的一條博文，評論點贊轉發都已經過了百萬，點開評論一看，還有n多條是各種外語，基本都是求快點開通國際業務，他們也有很多人需要全息艙的精神援救，也想要玩《神洲》。

    他在此時此刻，想著薄以媃的那些中二之言，想著今晚發生的事，內心仿佛有一團久違的火在燃燒。

    ……

    突然間，薄以媃的存在仿佛無處不在，并且轟轟烈烈，一路滿是鮮花與掌聲。但她原本就是這樣閃耀的人，不是嗎？他從小就仰慕她，她漂亮，聰明，又驕傲自信。小時候玩過家家，男孩們為了當她的新郎次次都打起來。

    顧聞癡癡地望著熱搜上的那個視頻，他瘋狂地從網上尋找任何與她有關的文字，只有這樣才能撫平他內心崩裂的山河，但這無疑只是飲鴆止渴。

    房門被敲了敲，是父親。

    “之前一直在忙，也沒有時間問你，以媃醒來那么多天了，你跟她從小一起長大，沒有去看看她？”顧池彥這樣說。

    他冷冷地扯了扯嘴角，“我以什么身份去見她？她的前未婚夫，還是秦馨穎的未婚夫？”

    “你怎么說話的？你不能以朋友的身份去嗎？她不是不講道理的人，你跟她好好解釋。當年是醫生說她腦死亡的，所有人都認為她死了。難不成你還得為她守節？”

    顧聞還能不知道他心里怎么想？早不說晚不說，偏偏這個時候，是因為知道，等他們請來的團隊攻破全息技術，他們也搶不到多少市場了，所以退而求其次，想要直接跟薄以媃合作，分一杯羹吧。

    “行。先解除我跟秦馨穎的婚約。”

    顧池彥臉色當下微微沉下，“不要說這些沒用的廢話。你也給我收起那種心思，曹雪跟我提過，你最近對秦馨穎冷淡得太明顯了。作為顧家的未來繼承人，你別像那些被愛情沖昏腦袋的傻子一樣。現在已經不比當年，未來是超能力者的天下，以媃沒有自然覺醒的異能基因，不能給我們顧家生下超能力孩子，她腦子再好用，在游戲領域創造再多價值，在主流領域里，也不值一提！”

    “一邊瞧不起人，一邊還想吃別人碗里的菜，能要點臉嗎？”顧聞臉色難看地說。

    這一夜兩父子不歡而散。

    ……

    這個世界的人所想象不到的，遠在另外一個時間空間的另外一個世界內，超腦主神突然出現了短暫的數據流停滯，因為過于短暫，大多人們都沒有察覺到任何問題，一切日常和工作都是正常的，只有負責監控超腦運行的機關部門，馬上察覺到那瞬間的異常。

    “檢查結果：一切正常。”

    “剛剛那是怎么回事？主神？”擁有直接與超腦主神對話權利的負責人趕了過來。

    眼前的屏幕上，出現了一個少年的影子，那影子是瘦削的，除了在薄以媃面前和某些必要時刻，它不怎么露臉，聲音冰冷平穩：“無事，有小蟲子干擾罷了。”

    敵人一直在試圖攻破主神的防御網，攻擊主神網絡不是一次兩次了，因此主神這樣說，其他人也就放下心來。

    人類目前對超腦雖然有一點戒備，但仍然還是信任的。因為薄以媃博士給他們留下了一道保障——與主神一同被創造的，可以說是主神的雙胞胎的病毒。一旦主神出現對人類不忠誠的行為，發生暴走，該病毒就會產生作用，破壞主神的主系統，完成它的使命。

    一切又恢復了正常，主神繼續正常運轉，監控和保護著這個歷經艱難歲月，好不容易獲得和平的世界。

    ……

    薄以媃的新世界內。

    某醫院內，豪華的病房內儀器偶爾發出一聲輕輕的“嘀”響，黑暗中躺在病床上的青年突然睜開了雙眼。

    第17章 安國

    薄以媃如今也是超級大明星了，昨晚還大大圈粉一把，一大早從離開房門開始，遇到的每個人仿佛都認識了她，或者說他們早就知道她，只是在昨天以前，他們還生不起跟她搭話的勇氣，畢竟她看起來并不是那種平易近人的長相，帶刺的玫瑰雖美，但難免讓人害怕扎著手。

    但是昨晚那些視頻，那些感人的故事，好像給薄以媃增添了一層柔光，她還是那么美，看起來也還是不太好接近，但是實際上她是那么善良溫柔。

    “我一早就給我兒子買了一臺，已經玩上了，我試了幾次，太神奇了，給我和我老婆也買了一臺，就想問問發貨能不能快一些？”

    “我移民國外的親戚知道我跟你住一個酒店，特地讓我遇到你的話問一下，國外什么時候可以買《神洲》？”

    “啊天啊！你比電視上還要漂亮！……你跟我坐一個電梯啊啊啊啊我哈哈緊張得呼吸不過來了……你長得太美了吧啊啊啊！”

    “……”

    薄以媃平和的與最后一個善意的搭話者說完話，一邊走一邊伸出手，“我昨天剛買的那副墨鏡。”

    安管家從手上的復古手提款行李箱中拿出一副炫酷得沒朋友的墨鏡遞過去。這是昨天白天薄以媃在某個拍賣會上拍下來的，鏡框鑲有藍色寶石，兩條鑲鉆鏈條從兩邊垂下繞到頸后，是某個國際一線大牌的10年前的限量版，是一種奢侈品。數位貴婦千金競拍，薄以媃卻舉牌毫不手軟，直到最后擊敗最后一位競爭者，取得了勝利。

    薄以媃戴上去，她一身奢華又香氣芬芳的高調打扮，昂首挺胸自信逼人的強大氣場，閃耀到再也沒有人敢上來閑聊了，可算清靜了。

    “我以為您并不介意。”安管家說，她對待那些熱情的搭話者并沒有絲毫不耐，無論他們衣著打扮如何，她都是從容優雅溫和的。她的氣質里有一種與生俱來般的傲慢和神秘，讓她給人感覺非常高貴，一眼瞧著便與蕓蕓眾生不同，卻并不會無緣無故冒出來刺傷無辜者。

    “這跟我介不介意沒有關系。”薄以媃理所當然地說：“全世界的人都想跟我說話，我就算對每個人點個頭，我這輩子都不用干別的事了。”

    “……”

    “我又不是總統，撫民可不歸我管。”

    “……您說的都對。”來了，又來了，這天上地下老子最完美非凡的媃言媃語。看著她的背影，搖曳生姿，且透著天上地下的自信和高貴。他一臉無奈地搖了搖頭，嘴角卻揚了起來。

    然后，他又想起了最近發生的種種，胸腔里那團火焰還未熄滅。他幾乎有些抑制不住地想要張口，但是想到過往的那些事，他還需要一些勇氣。

    盯著酒店侍者把薄以媃那本就夸張，如今還又增加了一箱的行李都塞進小貨車中，安管家開著車載薄以媃去機場，他們要返回c市了。

    ……

    《神洲》的訂單呈井噴式增長，工廠一拓再拓，員工一再招聘，面對全國這廣闊的市場，也仍然不夠。c市的工人協會竭盡全力免費幫忙，只因為彩虹時代為c市提供了那么多的工作崗位，讓很多在嚴峻的社會環境中失業且無力競爭的底層人員重新得到了工作機會，而且他們還接受殘疾者的應聘。

    薄以媃不在，薄莉又不管事，劉力海忙得頭昏腦脹，卻還不忘打電話給曹凱，將他一頓辱罵。這是劉力海最近的解壓方式，畢竟他是個好領導，不能把脾氣發在其他人身上，但是曹凱這種畜生就不一樣了，他活該挨罵。

    曹凱剛被曹雪罵了一頓，因為《絕境生存》的不盈利，打水漂的兩個億廣告費，還有高額的專家團聘請費用，乘海游戲已經搖搖欲墜。剛被罵完，又接到劉力海一頓罵，臉色極其難看。曹雪也就算了，他不能忍受劉力海在他面前耀武揚威。

    助理接到他的命令，面露猶豫，“經理，你要不要再考慮看看？彩虹時代現在風頭正盛，又有我們……《絕境生存》在前，這個時候是不是……”

    曹凱冷聲道：“你怕什么，《絕境生存》他們有證據的話，以彩虹時代如今的實力，早就告我們了，就是沒有證據才只能罵我發泄！我不是軟柿子，任他辱罵！”乘海游戲算不得什么，但他們后面站著的可是秦家！

    “……其實一直以來都是您在針對他吧。”助理心有不滿地嘀咕道。

    “閉嘴，做你的事去！”曹凱聽到了，臉色鐵青地罵道。他當然不會告訴其他人他為什么一直針對劉力海，只因為當年他帶著人出走站隊秦奕清的時候，劉力海當著那么多人的面打了他一巴掌。劉力海身強力壯，巴掌蒲扇般的，他被打得眼鏡飛走，摔倒在地，丟臉丟到他每每想起都恨得咬牙切齒。

    不過他現在錢不夠，也不想事后被曹雪罵得狗血淋頭，所以他先給曹雪打了電話，告知她這事。

    曹雪這幾天因為薄莉的故意刺激，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薄莉母女越好，就襯托得她們母女越卑賤，而且秦奕清也對薄以媃重新關注起來，讓她很有危機感，她把秦奕清當寶貝，便總疑心薄莉想把人搶回去。此時聽說曹凱要給他們制造麻煩，給他們扣屎盆子，當下哪有不同意？而且還拿了私房錢去貼補他，畢竟公司沒有錢給他搞這些了。

    于是第二天，曹凱的社交賬號上放出了一段錄音，正是劉力海罵他的錄音。錄音經過高超的剪輯后，去掉了對曹凱不利的某些言語，以及曹凱的某些更惡臭的言語反擊，于是呈現在眾人面前的，是一個小人得志后飛揚跋扈踩踏他人尊嚴的惡臭嘴臉，叫人聽得眉頭連連皺起。

    【這個人也太惡心了吧？彩虹時代里怎么會有這種人？也太拉低逼格了吧】

    【呵呵，有這樣的高層員工，薄以媃真的像表現出來的那樣正能量？】

    【商場競爭，勝負都是兵家常事罷了，這副小人得志的嘴臉也太難看了】

    【也不知道他在得意什么，現在彩虹時代確實因為全息游戲出盡風頭，但這關你劉力海屁事？曹凱團隊做出《絕境生存》的時候，你們在哪呢？】

    【也不是不能理解為什么劉力海是這個嘴臉，自從曹凱帶著人離開彩虹時代后，他們就什么游戲都做不出來了，靠著老游戲運營吃飯，相反曹凱他們成立乘海游戲后，兩年來就已經出了幾款經典小游戲，在游戲行業立了起來，我不得不往黑暗了想……】

    【我以前在彩虹時代工作的朋友說當年劉力海對曹凱態度惡劣，動不動就罵，現在想想，是嫉妒人家的才華吧】

    【《絕境生存》非常好玩，設計和制作都是良心，《神洲》還沒到手的玩家們都去玩玩啊，我拿頭保證好玩！如果不是因為《神洲》橫空出世，《絕境生存》絕對能封神】

    大量的水軍馬上涌入，占了前排。薄以媃最近風頭盛極，這個錄音跟她本人又沒有直接關系，不怎么能靠這個黑動她，曹凱本來也沒有指望能黑薄以媃，他的重點也不是這個，他只是不想讓劉力海和他的那些隊員們過得舒心。

    事情鬧得那么大，薄以媃總得出面解決，到時候劉力海至少也會被停職，而彩虹時代如今招收了那么多有能耐的新員工，又正是缺人手的時候，劉力海那把老骨頭，被取代也只是時間問題。

    到時候，他倒要看看到時候他這條喪家犬還怎么再在他面前耀武揚威！

    干凈的桌面上倒映出曹凱那張偏執到有些扭曲的面孔。

    “經理，下面運營部說玩家上線量增長了很多。”助理進來報告。

    這次事件，頗為有效的將一些還沒有買到《神洲》的玩家的注意力拉了過來，簡直就是蹭著《神洲》的熱度給《絕境生存》打了一波比之前花了兩億的廣告很有效的廣告。

    曹凱臉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沒錯，未來確實是全息網游的天下，但是市場那么大，彩虹時代不把蛋糕分出來，半年以內是不可能完全吃下的，所以普通手游和網游還是有一些生存市場，現在他就要借助《神洲》的熱度，至少把《絕境生存》的成本給賺回來，轉而投入全息技術的破解和開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