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節
景映桐聽了他這話便也沒接著再想,枕著他的胳膊就安心睡了過去。自此之后的一個月,慕琮每日下朝后都來親自給她上藥,兩人初嘗情樂沒多久自然每回都把持不住,只是慕琮的好日子還沒過上多久,太醫院突然診斷出來,景映桐又有了身孕。 景映桐得知了此消息氣的七竅生煙,上回生產時所受的痛楚她還歷歷在目,慕琮也是發了好大的一通脾氣,直接讓太醫院那群診斷不明的廢物在太醫院外跪了一晚上。 不過生氣歸生氣,景映桐還是小心翼翼地認命又當起了孕婦,這回她的身體狀況比上回好上了不少,再加上心情愉悅有慕琮在身邊陪著,一直從有孕到生產還挺順暢的,而且成功地將自己在孕中養肥了一圈兒。 這回生下的是個男孩兒,慕琮和景映桐為他取名叫慕云澤。 彼時他們的長女慕青筠已經兩歲了,小人兒不但生的特別精致而且聰明伶俐,不論是模樣還是性情都像極了景映桐。只是青筠待慕琮始終不如待安昶親厚,每回不惜裝病裝痛都纏著安昶不讓走。 而祈哥兒今年已經十歲了,雖然不太愛讀書但生的英姿矯健,武藝騎射樣樣在行。雖然有了自己的親生孩子,但景映桐還是最待見祈哥兒,筠姐兒那孩子太有自個的主見了,又一心只想纏著安昶不愛理他們這對做父母的,一想到她生筠姐兒時受的那些苦楚景映桐就悲從心來。 而剛出生的云澤倒恰好跟青筠相反,他現在還是個小毛娃,整日只知道哭鼻子纏膩著她,丫鬟和嬤嬤碰他一下都要嚎啕大哭,非得賴在景映桐懷里不可。 景映桐原本就不是特別有耐心的人,每日都云澤纏的腦殼發疼,還好有祈哥兒這件小棉襖體貼她,時常在課業松閑來幫她帶孩子,云澤大概也在襁褓之中體會到了長兄的威嚴,也就家祈抱著他時才不敢哭鬧。 轉眼又到了除夕夜,景映桐全身疲乏地從宮宴回來,才剛進了內殿就被男子攔腰摟住。 內殿中長燈幽幽,馨香裊裊,景映桐由他抱著,讓他替她卸去身上沉重的釵飾,笑著反手捏了捏他挺直的鼻梁。 “眼看著又新春了,孩子們跟雨后春筍一般長得飛快,馬上永嘉也要和鄭司深完婚了,這一年來總算什么事兒都平平安安地過去了,真好啊?!?/br> 他抱著她,依舊像往昔一般依戀地蹭在她的肩窩里,也隨著她附和了一句。 “真好啊?!?/br> 和你在一起,真好啊。 第68章 安昶番外:朱門重 回京以后的日子確實繁瑣且無趣, 他時常會想起那些和她一同生活在樹里村的日子, 兩人之間從沒什么逾矩的舉動, 卻如人世里的每一對小夫妻一般, 享受著這人間最尋常不過的簡單快樂。 他知道她現在眼前是數不清的華美宮燈,他面前也被灌上了整個國公府的興衰榮寵,他沒什么理由和道理去想往昔的那些舊事了,它們就像華美卻虛渺的海上云霧,讓他摸不透也尋不到蹤影,只是那段婉轉悠揚的時光還會不時地浮上他心頭, 提醒著他那段難忘的翩躚歲月。 他也不知當初為何會對她動了心,也許正應了那句話:情不知所起, 一往而深。 當他一身布衣一路疾馳回到國公府之時, 望見的是父親愕然驚訝的神情。 他還從未見過父親這個樣子, 印象中的父親似乎永遠都是衣著端穆齊整,一臉從容嚴肅的, 而那時出現他面前的父親卻面容憔悴,身穿一身樸素無華的布衣,由家里的管家攙扶著, 似乎忽的老了十歲一般愣怔地站在府里的正堂里。 母親也只著銀簪,身穿提花淺色褙子和素色馬面裙坐在父親身邊。他們臉上都是一種即將赴死的靜和從容,那一刻,安昶就清楚地知道了慕琮沒有騙自己, 父親和母親, 甚至這一大家子, 早就預料到了自己的結局,他們如今已經準備好,安然赴死了。 母親見他回來,急急地小跑過來將他往外趕,一邊還吩咐著家仆怎么遮掩消息,務必要讓他活著離開京城。 他以前一直覺得母親就是那種安嫻溫婉女子的代表,她一輩子都只躲在夫君的身后,遙遙望著夫君和孩子,只拘于那一方小天地里安安靜靜地不問世事。 這是他頭一回見識到母親的另一面,原來母親也是這般靈思縝密心腸果斷的人,他不由得懊惱以前從未仔細了解過父母親到底是怎樣的,他只覺得父親嚴厲,母親溫柔,卻從未注意過他們對自己的放縱以及埋藏在心底深處沉沉郁郁的愛。 也許是離京多年的經歷讓他從骨子里覺得與他們生分了,又或許是他認為生活在這種高門大戶親情本就是寡淡的,可他從未想過,父親母親會這樣安然赴死,只為換他一條生路。 他將母親往外推他的手握在自己寬厚的大掌里,兩滴淚自他眼角倏然滑下,他啞著聲音看向母親那雙急急驚慌的眼睛。 “娘,我不走了...慕琮...殿下他,答應放過我們了...” 他以前一直信奉男兒有淚不輕彈,動不動就落淚那是沒用的把戲,所以自從他記事之后一次都沒哭過,即使當初他帶著她叛逃出京處境艱難,卻從未放任自己流過一滴眼淚。 他陪她掙扎在生死線上,即便心里苦澀的要命,卻連一顆淚都不敢流,生怕一眨眼的功夫她就消失在了他面前。 可如今這時候,他將滿臉不可置信的母親擁在懷里,除了流淚他竟想不出有什么別的反應,他一邊慶幸著他們一家可以安然無恙,一邊又清楚地明白,自己此后的每一日,每一步,都注定鎖在這氣勢雄偉的朱門繡戶里了。 他的所有少年意氣,所有行俠仗義醉意江湖的逍遙美夢,在這一日,算是徹徹底底地埋盡了。 遠塵遠塵,終是不能遠塵。 他從未有過一絲后悔或不愿,只是自心底深處還是覺得遺憾,為曾經年少草率的自己,也為當時許過的承諾篇章。 回京后陸陸續續地發生了很多事,盡管慕琮盡力保下了他們,可因為安芷蓉的事情,國公府還是受到了牽連,叔父被卸了職,父親也感染了風寒身體每況愈下。 他知道國公府可能再也不復往日的榮光,但他依舊覺得自己肩頭沉甸甸的,他要保住滿門的平安,也要誓死維護住國公府一貫有之的清名盛譽。 而史書從來就是掌握在勝者的手中,他也從帶罪婦脫逃的朝廷罪犯,變成了拼命保護受歹人陷害皇后娘娘的良臣忠將,只是他還是愛民間話本子里那一點似有若無的旖旎妖嬈,他更愿世人將他們形容成一對患難與共的情人佳眷,這也許是他心底生而為人的一點自私,也許是他對自己往昔年少情誼最后堅持的饋贈。 而他也時常去宮中看望她,她的女兒安成公主青筠特別愛纏著他,他也喜歡這玉白可愛的小姑娘,大概是因為他陪了她那一段歲月的緣故,如今看這小姑娘總帶著說不出的親切。 只是青筠現在貴為公主,他也不好意思再提當年叫她將他認作干爹的事兒,只是桐桐卻堅持要履行那時的承諾,叫青筠待他尊重親厚。 青筠現在年紀還小,不懂那么多旁的,只知道一昧地纏賴著他,他說什么她也都一板一眼仔仔細細去聽,比對自己的父皇母后都言聽計從,這惹得圣上都有些郁郁不快,每回他一來都故作不在意實則酸溜溜地瞧著他。 這個小姑娘也確實為他每日千篇一律的生活帶來了不少樂趣,每回看到她和孩子們那么開心幸福,他就愈發地感激起當時自己的絕毅與勇敢。 其實當初帶她走,他真的一點都沒有猶豫,就像他現在歸來京城,也一點沒有猶豫。 這一生確實還有許許多多自己想做的事,但卻因著肩上的責任和心中的道義,有些東西注定要求而不得。 他愿永遠求而不得,只愿心中一直清正安寧。 京中的媒婆又每日都張羅著來給他說親了,這回母親倒沒用得著他說,直接盡數回絕了,他知道母親也懂他現在心思不在于此,也想力所能及給他留一片清靜之地。 對于這他也只是一笑了之,至少現他心里還不能坦然接受旁人,雖不知以后會怎樣,但即使困在這京城藩籬之中,他也想一直循著本心走。 也想像父親一般,只娶自己所愛之人,一生只愛一人,這不是他的堅持,只是他打從懂事開始就存在心中的信念。 春日他又去西山墓??赐税曹迫兀瑥U太子慕瑞到死都是有罪之身,最后也沒能葬進皇陵里。 安家本來想將安芷蓉的遺骸帶走,于自家墓園安葬,卻被安昶阻止了,安昶覺得她那么一個驕傲聰敏的女子,明明國公府能保住她的一條命,她卻還是愿意同廢太子一起赴死。 既然如此,不如就遂了她的心愿,世人皆知安芷蓉好強,為了榮華富貴才嫁入東宮,想著將來母儀天下無限榮光,殊不知到了最后她卻選擇了這么一條路,甘愿背負著罪孽謾罵,也要無畏地和夫君一同選擇死亡。 安昶以前也一直不喜歡這個堂姐,認為她太過強勢且不通情達理,此時他卻將珍藏的秋露白慢慢澆在她和廢太子的墳頭,靜靜地盤膝坐下,凝望那團并不起眼的小土丘。 “年少時我們時常爭執,其實你雖為我堂姐,可身為男子我總該讓著你的,那時候小不懂事,現在還欠你一句道歉。”安昶在西山的春風中卻慢慢紅了眼睛,“只是堂姐,我也實在沒想到,你是這么傻的一個癡情人兒啊...” “你放心,我會好好地守護咱們國公府的,你以前說過,國公府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既然你身為一介女子都能將自己的青春年華獻給家族,我又有什么做不到的呢。只是堂姐,你到了另一邊可要溫柔體貼一點啊,可莫再要那人誤會你了...” 男子的尾音漸漸消散在風中,他突然想起了那一日,安芷蓉出嫁十里紅妝,鑼鼓喧天,父親要他下山去送送安芷蓉,他卻因為他倆年少不和斷然拒絕,聽說還讓父親生了好一通氣。 可到底他還是偷偷下山了,心里嘀咕著自己只是礙著親戚的情分來瞧她一眼,他藏在熙熙攘攘的百姓里,看著那濃艷的大紅飄過一條又一條長街,他心里突然生起了一抹隱隱的動容。 他看著那八抬大轎自面前緩緩經過,慢慢在人群中捏緊了掌心。 安芷蓉,你一定,要過得安樂美滿啊... 第69章 梅玲瓏番外:不信人間有白頭 大火燃起之時, 我看見他的面龐上緩緩升起一抹微笑, 我隔著滾滾濃煙看向他, 他面容蒼白瘦削,被火光映得才微微有了點紅潤。 那場鞭刑讓他整個人都失了顏色與銳氣,自以前的驕矜從容變成了一個落魄殘廢之人,面對沖天而起的大火他緩緩地轉過身子,臉上冷削的線條驟然變得柔和,他沒有慌亂, 也沒有躲避, 而是久違地溫柔看向我, 那是我多年都未曾見過的柔和眼神,那是我許久未見過的, 我們相戀之時的眼神。 我慢慢牽起唇角,卻有兩行清淚自我臉頰滑落下來。 爹,娘,言兒終于替你們報仇了... 我也,終于可以解脫了。 遇見裴炎的那年我正是及笄之年,也是最好的年華,有著金尊玉貴的好身份, 來我府上提親的人將我家門檻都踩矮了??晌覅s自幼性子跳脫, 有著幾絲野性,一向不愛循規蹈矩隨波逐流, 也聽不進去母親口中的那些門當戶對之言, 一心只想像話本子中說的那樣, 找一個稱心如意知冷知熱的如意郎君。 我經常扮作男裝騎著馬帶著丫鬟去闖禍搗亂,父親每每訓斥我我都不當回事,反正父親嘴上對我嚴厲實際上還是寵我的,雖然每回都疾言厲色,卻還是無奈又寵溺地幫我將闖下的禍全部擺平。 為此也縱得我愈發地無法無天,雖然我也沒做什么為非作歹之事,但是懲治個流氓地痞,路見不平拔個刀相個助卻是不在話下。 直到后來我遇見他,那時我剛女扮男裝教訓完一個欺負老婦的官兵,剛揚起馬鞭欲走,卻聽到一個好聽清朗的聲音自我身后響起。 “姑娘,你的絹帕掉了?!?/br> 我回過頭,卻在那一瞬間愣住了神,我還沒見過這般好看清俊的臉,只是淡淡微笑著站在那,卻讓人不由自主地讓人將目光全移到他身上。盡管衣著樸素簡單,可那內里的氣質風華卻是怎么也遮掩不住的,我禁不住臉紅了,卻嬌蠻地揚起馬鞭看向他。 “你又怎知我是女子的?” 他就那么靜靜站在一株梧桐樹下,手里握著我的鵝黃絹帕只笑不語,我感覺自己那顆野慣了的心突然含羞了起來,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我輕輕頷首低下頭去,竟不敢去直視他那雙灼灼清亮的眼睛。 只是那時候我還不知道,這是我這輩子的劫。 后來我們越來越親近,我也知他已經中了貢士,正在準備殿試,他平日里讀書很認真,我看著他也是滿心歡喜,只想著等他高中就將我們的事說與爹爹知道。 只是沒想到,我再也沒等來這一天,等來的卻是滿門的覆滅。 直到那時我才知道他接近我是另有目的,一開始他就是帶著仇恨來的,他靠近我和我濃情蜜意,也不過是想從我這里得知父親的更多消息,順便毀掉我。當我們全家被下獄的那刻我看到他站在獄卒身后,笑容冰冷而陰狠,再也沒了平時的如沐春風君子如玉。 我看著他眼中guntang灼熱的恨意,一顆心漸漸冰冷破碎了,原來這才是真的他,原來他對我說過的話,做過的事,所有的溫情軟語,所有的承諾約定,都是假的。 我竟如此愚蠢,癡傻地被他蒙騙了這么久。 我們一家從旁人羨慕的錦繡侯門變成了罪大惡極的朝廷罪犯,父親哥哥都被斬首示眾,母親不堪受辱羞憤自殺,我本來也想隨她們去了,他卻劈手奪過我手中藏起來的碎瓷片,將我雙手綁起,就在獄中殘忍毫不憐憫地要了我。那是個雨夜,我在漆黑的牢里被他用臟布條堵上了嘴,許久未好好進食過的身子被他輕而易舉地制住了,那種錐心側骨的疼痛像要將我整個人都劈開一般,以后的每個夜里,我時常在午夜夢回之時驚醒,想起那一夜刺穿皮rou的疼痛和折辱。 也是從那一刻起我突然決定,我要好好活下去,我一定要手刃裴炎,為父母哥哥,為我所受過的所有屈辱,報仇雪恨。 后來我流入樂坊,卻在這時發現自己竟懷了身孕,我猶豫糾結了好幾日最終還是狠不下心來打掉這個孩子,可他卻不知從哪兒得知了消息,拽著我的頭發逼我喝下了墮胎藥,那日我又在床上活活翻滾疼痛了一宿,還因為藥性過烈再也無法有身孕了。我對裴炎的恨意越發地濃厚,可又更加絕望起來,如今我如螻蟻一般任人碾捏羞辱,到底何時才能報復得到裴炎。 就在這時,我的夫君出現了,他不計較我的所有過去,只知一門心思地好好愛護我。他不惜與家中鬧翻也要娶我,旁人都說他是被一個妓.子迷了雙眼,他卻不在乎那些世俗之言堅持與我在一起,他漸漸撫平了我心底所有的創傷,雖沒有錦衣富貴,卻也是安靜平和,我不自覺地將心中的仇恨盡數擱下,只想一輩子和他這樣平淡如水下去... 可后來他卻得了重病,身子一日差過一日,臨終之前他才拉著我的手告訴我,他兒時是一個笨拙的小胖子,雖然身份貴重卻時常受周圍孩子的欺負,久而久之甚至都已經麻木習慣了。 而有一次他又抱著頭被欺負之時我突然出現了,像女俠一般狠狠教訓了那群孩子救下了他,他抱著腦袋愣愣看向我,我卻意氣風發地揚起馬鞭指著他告誡說做人一定要有骨氣。 自那日起他牢牢記住了我的話,開始努力修整提升自己,只盼望著有一日有資格在身邊守護我,甚至匹配上我。 沒想到再見面時他已是身份金貴的翩翩佳公子,我卻已經成了落魄泥淖里的臟污妓.子,他卻一點都不在乎,就像他兒時許諾過的那樣,只愿將他所有的好和愛都獻給我。 雖然他知道我心里一直有忘不掉的人,但他不在乎,他只想好好地愛著我,不在乎我經歷過什么,不管我心里面有誰。 他愿一直守著我,一直保護著我,再也不讓我受一點屈辱和欺負。 只是,現在他要失言了... 如果說上一次家破人亡我哭的撕心裂肺,這一次我卻一滴眼淚都流不出來了,我感覺自己的心已經死透了,我久久地握著他已經冰冷的手小聲呢喃,也是那一刻我才明白,我終于完完全全地放下了裴炎,所有的仇怨,所有的愛恨,都已經被他對我的好治愈了。 我愛上了他,完完全全地愛上了他,只是我明白的太遲了。 我答應了他好好活下去,可我已經完全喪失了生的希望,雖然每日華麗風光地活著,但卻感覺自己只是一具行尸走rou,我的身體越變越差,我也知道自個沒有多少日子了。 裴炎卻開始無邊無休地糾纏我,若說我已經對他還有側骨的恨意,可現在我突然沒力氣恨他了。我已經徹底地放下他了,若說還有什么放不下的,大概也只有那個失去的孩子,和父母的仇恨。 京師變天的那一日,我和裴炎獨自留在玲瓏齋這所巨大的珠寶窟里,聽著外面的嘶聲呼喊,我看著已經成了廢人的裴炎,突然無力再去追索那些繁重的前塵過往。 “裴炎,你走吧?!?/br> 我慢慢閉上眼睛,緩緩端起桌上的燭臺,周圍已經撒滿了易燃的碎屑,我獨自在人間凄苦孤獨地被病痛折磨了這么些年,如今實在不愿意再獨自忍受下去了。 張郎,對不起,我要違背約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