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澤是其中之一，他是被高級迷霧選中的普通人，墮化的過程猝不及防。而之前你遇到的那位城防所所長顧念安，也是其中之一。但他是序列三的異能者，墮化之后必然會吸引高級迷霧，唯一出乎意料的是，顧念安在感染值過高的時候，誰都沒有發(fā)現(xiàn)他的異常，他自己也沒有主動走進氮氣艙。]

    [研究院一直弄不明白普通人吸引迷霧的機制，林澤的墮化，究竟是因為城內的混亂導致，還是因為他僅僅是碰巧被選擇？而現(xiàn)在，他還好端端地坐在這里，或許，有可能真的只是碰巧被選中，也或許……]

    說話的時候，沈訣已經(jīng)完成了試卷答題。他放下筆，林澤微微點頭，道：“我完成了?！?/br>
    “沈先生做題還是這么迅速?！?/br>
    林澤朝他溫和地笑了笑，伸手把試卷拿回去。

    在交回鋼筆的時候，兩人的指尖在不經(jīng)意之間碰了一碰。

    系統(tǒng)絮絮叨叨的聲音驀然一頓。

    [警告！警告！感染值超出一百上限……？]

    劇烈的警報聲忽然之間響了起來。

    [不對，宿主，林澤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異種了！]

    系統(tǒng)瞪大了眼睛，急促道。

    [它是隱藏在城市里的“移動天災”！]

    第32章

    林澤是異種。

    系統(tǒng)警報的聲音還在耳邊嗡嗡響著, 沈訣面不改色地把鋼筆遞了回去，就連心率都沒有加快半分。

    ……只是有點控制不住想拿出衣兜里的酒精凝膠擦拭剛才被林澤碰過的手指。

    林澤將測試題快速看了一遍，臉上露出一副驚喜的樣子，道：“恭喜您, 沈先生, 您的測試分數(shù)接近滿分了?？磥碓诘罔F上遭遇迷霧, 并沒有對您的心理產(chǎn)生太多影響。”

    沈訣：“還好。”

    “不過, ”林澤頓了頓, 推了推臉上的黑框眼鏡，“我聽說這次迷霧非常危險, 存活率很低, 幸存者或多或少都產(chǎn)生了一定心理陰影, 能像沈先生您這樣鎮(zhèn)定答題的人, 很少見?！?/br>
    [它在懷疑你心理測試題作假。]

    [這年頭，異種居然都能當心理醫(yī)生了，還當?shù)糜心Ｓ袠拥? 真見鬼。它體檢到底是怎么過的, 難道連市醫(yī)院里現(xiàn)在也有內鬼了嗎？]

    系統(tǒng)已經(jīng)從驚慌狀態(tài)冷靜下來了，忍不住吐槽。

    沈訣的淡定感染了它，也讓它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不過，面對高級異種還這么鎮(zhèn)定的人, 我也是第一次見。宿主，您真的不是什么機器人之類的東西變成的活人嗎？]

    沈訣：“你可以當我是?！?/br>
    系統(tǒng)也就是一時玩笑, 它待在沈訣身體里，當然知道自家宿主就是個正兒八經(jīng)的普通人, 想了想，道：

    [宿主, 林澤現(xiàn)在是潛伏狀態(tài)，應該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我建議您現(xiàn)在就裝作沒發(fā)現(xiàn)它是異種的樣子，等出去了馬上找您老攻，把它戳一下解決，完事兒。]

    沈訣語氣涼嗖嗖道：“我記得昨天你的建議是讓我先去把宗凜解決。”

    系統(tǒng)有些尷尬，道：[……事實上我現(xiàn)在的建議也依然如此。宗凜如果知道他逃不過最終墮化的命運，還會導致全城陷落的話，肯定也會選擇提前走進氮氣艙。]

    沈訣：“你又知道命運了？”

    他語氣還是平靜的，但系統(tǒng)卻忍不住抖了抖身體。

    [因為這些都是書里發(fā)生過的劇情……噫，宿主，林澤還在看你。]

    沈訣看向林澤。

    林澤保持著溫和的微笑，開門見山地真誠道：“沈先生，您的測試分數(shù)很好，但就是太好了，令我感到有些疑慮。這和普通人遭遇危險后的狀態(tài)不太相符。能夠給我說說，您當時是怎么想的嗎？”

    ……嘖，剛才測試題該故意填錯幾個的。

    沈訣放松身體靠在椅背上，道：“我在研究院工作，見過的異種很多，遇到過的危險也不少。已經(jīng)習慣了。”

    林澤：“原來如此。”他沒有再多問，拿著鋼筆在測試題上打了分數(shù)和評語，“看來您的心理狀態(tài)很健康，不需要太多的心理引導和舒緩。”

    “不過，我最后一個問題?！?/br>
    林澤放下鋼筆，道。

    “您平時有按時吃藥嗎？”

    .

    外面的雨忽然下得大了起來。

    磅礴的雨聲里，蜿蜒的雨水沿著擋風玻璃傾瀉，迷離的燈光順著水漬渲染。

    宗凜閉著眼等待。

    雖然，他并不是個多么擅長于等待的人。甚至也不是一個喜歡安靜一個人待著的人。

    手握長槍，與異種爭斗，廝殺，聽異種憤怒的嘶吼，感受血液噴濺到身上的滋滋聲。這才是他習慣的環(huán)境和生活。

    九年前，超s級天災“深巢之卵”移動到城市邊緣隱藏，忽然爆發(fā)的時候，借了一層d級迷霧的外皮隱藏自己，猝不及防之下，城防所幾乎全部覆沒，迷霧清掃中心的清剿隊也折傷過半。

    當時的人類最強異能者從野外趕了回來，以燃燒生命為代價，強行催化異能，晉升為“空間”序列的序列二，踏進深巢，以自己為傳送點，對還未孵化的深巢之卵實行了“永恒放逐”，才為城市阻止了這一場大災難。

    城市陷入虛弱狀態(tài)，城外異種虎視眈眈。

    這座人口幾千萬的巨型城市，一直是異種眼中最肥美的那塊rou，不知有多少異種在時刻窺視著，一旦抓住機會就恨不能馬上咬下一塊來。

    就在這樣危機四伏的情況下，研究院實行了“曙光計劃”。

    他是被選出來的候選人之一。也是最終的成功者之一。

    為了最快速度從序列三“噬魂”進化到序列二“蒼白之槍”，他吞噬了過多的異種魂魄，接受不止一次的強制異能進化實驗。

    竭澤而漁。但好像當時的人類，也沒有什么別的辦法。

    過快的晉升是有代價的。

    計劃還未開始的時候，研究院的人就告訴過他，沒有后悔和回頭路可言。

    候選人里陸陸續(xù)續(xù)有人死去，又陸陸續(xù)續(xù)有新人加入。

    活下來的人組成了清剿隊“曙光”，死去的人成為了人類歷史豐碑上的一點劃痕。

    但活下來的人活得也不太像人。

    他的腦子里總是很吵。

    比現(xiàn)在周圍噼里啪啦的雨聲還吵。

    但很奇怪的，只要抱著沈訣，那些喧囂的聲音就都會離他遠去。

    他的愛人，是他能夠向這個世界攫取到僅有安寧的溫柔鄉(xiāng)。

    所以，即使不太擅長等待，也不太習慣安靜，宗凜依然安靜地坐在了車里等待著。

    他從貼近胸口的衣兜里拿出了那個精致漂亮的懷表，貼近眉心，低頭聽里面秒表轉動的聲音。

    那聲音很細小輕微，蓋過了雨聲，也蓋過了一些腦子里嘈雜的聲音。

    距離沈訣進入心理治療中心，已經(jīng)過去1202秒。

    .

    治療室。

    “已經(jīng)吃了?！?/br>
    面對林澤的提問，沈訣平靜地回答，表情沒有一絲說謊的跡象。

    按照城市管理規(guī)定，為了確保城市的穩(wěn)定和安全，居民必須每日按時服用感染防治膠囊，不得違規(guī)儲藏、販賣、走私。

    每月的醫(yī)院體檢也會檢測居民血液中的藥物含量，如果不達標，很可能就要被帶回去治安局問話。

    林澤從抽屜里拿出一盒感染防治膠囊，掰出兩片遞給他，“再吃兩顆吧。這是特制版，對遭遇迷霧之后的污染防治更加有效?！?/br>
    “林醫(yī)生，我的感染值很穩(wěn)定，應該并不需要加量服用?！鄙蛟E瞥了一眼那兩片特制膠囊，道。

    林澤笑了笑：“這東西對身體好，是城市特意交代我們給遭遇過迷霧的居民分發(fā)的，一般人想吃還吃不到呢。吃完這藥，您就可以回去了。今天是你伴侶送你過來的吧，我看他還在樓下，你應該也不想他久等吧？”

    林澤背后是一扇打開的窗戶，外面大雨瓢潑，或許它剛才就是站在這里俯瞰，一路目送他從宗凜的車上下來，走進治療中心。

    沈訣沒有動。

    林澤語重心長，手將膠囊往前推，道：“沈先生，該吃的藥還是得吃。來，你的膠囊?！?/br>
    [我怎么總覺得它像是在說，“大郎，該吃藥了?！盷

    一道閃電驟然從天空劈過，發(fā)出沉悶的轟鳴。

    林澤的目光依然溫和，但是在電光晃眼的縫隙中卻滲出一點冰寒與殘虐。

    這確確實實是屬于異種的情態(tài)。和人類時候的林澤是截然不同的兩面。

    沈訣把膠囊接了過來。

    鋁箔包裝里白色的膠囊，里面是紅色的顆粒，表面上印著s.c的字母，看上去和城市平時分發(fā)的感染防治膠囊并沒有什么兩樣。

    [喂喂，您不會真吃吧。]

    系統(tǒng)提醒：[異種給的東西可不能亂吃，鬼知道它在里面放了什么。]

    沈訣將兩顆膠囊在手里轉動了幾圈。

    林澤的目光一直緊緊跟隨著他的指尖。

    沈訣忽然開口，仿佛閑聊家常一樣，道：“林醫(yī)生，說起來我們認識也有十年了。十年前，你說你的弟弟失蹤了，后來又找了回來，現(xiàn)在算算年齡，應該也快大學畢業(yè)了吧？找到工作了嗎？”

    林澤一愣，仿佛沒有預料他會忽然聊起這個。

    沈訣仿佛看穿了他心底的疑惑，淡淡笑道：“只是作為認識十年的朋友的一點關心。我們難得線下見面，上次見面的時候，林醫(yī)生對我?guī)椭€挺多的，我一直都還記在心里?！?/br>
    七年前，他剛穿到這個世界。

    他做的第一件事是伸手拉了宗凜一把，此后，又做了一些不得不做的事情。

    感染值因此從7飆升到77。

    他被通知前往心理治療中心接受審查。

    雖然當時他覺得自己對人類已經(jīng)有了相當?shù)牧私?，但當試卷鋪開到他面前，面對著里面最簡單問題是“讓電車創(chuàng)死哪個”的選擇題，他意識到，人類世界的問題還是太復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