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滴血珠順著沈訣手背滾落下來。在實驗室的地面濺開，像一蓬小小的煙花。

    “你再敢動一下，我就把他喉骨捏碎。”異種的聲音響起，“你知道的。他如果死在這里，就永遠都回不去你們兩個人的現(xiàn)實世界了。”

    宗凜緊緊盯著沈訣受傷的地方，道：“你想怎么樣？”

    異種：“放我出去。或許我可以讓他留在這里陪你。”

    宗凜沉默。

    氣氛一時凝固結(jié)冰。

    只有沈訣耳邊系統(tǒng)正在絮絮叨叨。

    [宿主，您之前從來沒有告訴過我，您的伴侶是宗凜。]系統(tǒng)語氣很復(fù)雜。

    [他本來在七年之前就應(yīng)該差點因為重傷墮化，雖然被研究院的手術(shù)勉強救回一命，但情況始終不穩(wěn)定。]

    [而在研究院全部人都忙碌于治療他的時候，有叛徒截斷了第四區(qū)的電源和防御系統(tǒng)，研究院異種出逃，造成了蔓延全城的三年大感染。]

    [那三年里，異種大軍兵臨城下，宗凜率領(lǐng)清剿隊的成員日夜清除城外的污染，而城內(nèi)每日焚燒爐的黑煙遮蔽了天空。]

    [主角陳書書加入了他所在的清剿隊。因為同屬“靈魂”序列，被宗凜當(dāng)做徒弟教導(dǎo)。陳書書很信任自己的師父，他覺得自己的師父是守護城市的大英雄，他也想成為這樣的英雄，為此付出了不懈努力。]

    [城市抗住了異種大軍的攻擊，城內(nèi)的污染一點點被清除，一切都仿佛慢慢好了起來。]

    [但陳書書沒有想到，在三年大感染即將結(jié)束的最后時刻，宗凜墮化了。]

    [由異能者墮化的異種，序列會向前產(chǎn)生進化。那時候宗凜已經(jīng)是“靈魂”序列的序列二，墮化后，接近序列一的蒼白之王給城市造成了難以想象的災(zāi)難。]

    [他是英雄。也是罪人。]

    [他是導(dǎo)致城市陷落的罪魁禍首。]

    系統(tǒng)深吸了一口氣。

    [宿主，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控制住他的感染值支撐到現(xiàn)在，但顯然他的感染程度已經(jīng)太深了，就連異化意識都已經(jīng)出現(xiàn)在他的意識空間里。]

    [我的建議是，不惜一切代價，趕緊逃離。然后尋找機會，殺了它。]

    .

    小鎮(zhèn)游樂場。

    旋轉(zhuǎn)茶杯仍在轉(zhuǎn)動。

    白發(fā)白瞳少女手中的水鏡里的場景扭曲變換。劇烈波瀾之中，只能看到兩個依靠在一起的模糊人影。

    “可惜，就算異能失控，宗凜居然沒有一時失手殺了他的伴侶。”

    風(fēng)中孩童的聲音有些遺憾。

    “不過，感染值已經(jīng)到99了，”黑袍人說，“他撐不了太久。很快，他就會入席成為我們中的一員。”

    孩童期待道：“當(dāng)‘王’降臨后，看到它的騎士們等在這里，一起迎接他的到來，會不會很高興？”

    黑袍人不語，撫摸著手中的血色骰子。

    忽然，一道細細的裂縫從骰子正上方裂開。

    黑袍人動作一頓，道：“葡萄，鏡子收起來，你被發(fā)現(xiàn)了。”

    “是，大人。”白發(fā)少女聽命，正想把水鏡收回，卻見水鏡里的景象驟然消失，變成一片漆黑。

    與此同時，一支弓箭從水鏡正反兩面同時顯形射出，快速刺向少女和她對面的黑袍人！

    少女躲閃不及，胸膛直接被利箭貫穿，口中噴出一大口透明的血液。

    黑袍人迅疾抬手，把射到面前的羽箭攥住，鋒利的箭矢割破了他的掌心。

    漆黑血液流下，灼穿了茶杯地面，燒穿電路。

    快樂旋轉(zhuǎn)的茶杯們停止了下來。

    黑袍人低頭，光滑的銀色面具緩緩下移。

    他緊緊盯著掌心的利箭，指骨發(fā)力，將箭矢折斷，用極陰冷的語調(diào)吐出一個名字。

    “祝、無、憂……”

    .

    城市核心區(qū)，觀測中心高塔。

    高塔的頂端是一個密閉的房間。

    狹小的房間里沒有陽光，墻壁上貼滿了黑底紅字的符紙，紫色的帷幔從天花垂落。

    一張黑色地毯中央，跪坐著一個人。

    這人穿著一身寬大的巫師袍服，閉著眼，垂著頭，臉頰尖削，長發(fā)鋪地。

    他的身旁放著一張長弓。

    此時，這個房間似乎被什么未知的力量所沖擊著，紗織的帷幔不斷搖動，墻壁上符文散發(fā)出一陣又一陣的紅光，不少正在自燃燒毀。

    不遠處一個通訊器正閃爍著綠光，童嵐的聲音從里面?zhèn)鞒觥?/br>
    “祝老師，我不明白！為什么你要放任宗凜待在城市里？他太危險了，隨時都有可能墮化！我甚至已經(jīng)很多次在夢里見過他墮化的場景……”

    童嵐的聲音頓了頓，仿佛墜入深深的恐懼與絕望中，澀聲道。

    “……蒼白之王飛掠過黑色的天空，貫穿靈魂的骨刺如雨瓢潑，生靈哀嚎，城市陷落。不朽的夢魘從骸骨中復(fù)生，給眾生帶來……”

    “住口！”

    被稱為“祝老師”的人忽然開口打斷，因為聲音太急促，一口血從他嘴里噴了出來。

    童嵐發(fā)覺不對，“老師，您怎么了？”

    祝老師：“我說過了，宗凜的事情你不要再管，也不要再用你的能力去窺探尚未發(fā)生的未來。”

    “可作為‘命運’序列的觀測者，我們的職責(zé)不正是——”

    “夠了！”祝老師道，“童嵐，這幾天你先回去休息，讓池序過來值班吧。”

    說完，一道紫色帷幔落在通訊儀上，掛斷了通訊。

    與此同時，祝老師彎腰，鮮血不斷從嘴里流出，淌過下巴，甚至能看到其中夾雜了不少內(nèi)臟碎片。

    不遠處，紫色帷幔擰成一束，在通訊儀上一下下戳著，撥通了另外一個電話。

    幾秒鐘等待的鈴聲之后，一個冷淡的男聲從通訊儀中傳出：“祝無憂？”

    祝無憂下巴沾滿鮮血，喘著氣道：“……史塵，1號實驗室出事了。這次‘它’的攻擊，我沒擋住。”

    史塵：“我知道了。不過，你和‘它’向來互相制衡，為什么這次沒擋住？”

    祝無憂：“‘它’這次……用了活人血祭，干擾了觀測。況且，同序列異種本來就比異能者要強，并不是每個人都能像宗凜那樣……咳、咳咳咳咳——”

    史塵：“你受傷了？”

    祝無憂沒回答，只是把喉嚨里的血咽回去，絮絮道：“史塵，宗凜現(xiàn)在絕對不能墮化……我說過，他是影響‘命運’的關(guān)鍵支點……來自異種之王的威脅，只有他能夠遏制……”

    史塵：“我知道。我會處理。”

    “……拜托你了。”

    .

    [為了拯救城市和世界，殺了它。]

    系統(tǒng)的聲音落下。

    沈訣的脖頸還被異種握著，頭微微仰起。窒息感讓他的脈搏急促跳動，四肢不由自主地產(chǎn)生痙攣，心臟聲劇烈。

    宗凜離他很近。

    他能看到自己在對方眼中的倒影。

    一個柔軟的、脆弱的、被挾持的人類。

    那支平時無可阻擋貫穿異種心臟靈魂的長槍，在他面前硬生生地停下。緊繃的肌rou和不斷滋生的骨花糾纏，赤紅的瞳孔滿是焦切。

    [宿主，你現(xiàn)在的狀況很危險，稍后，我將會嘗試釋放電流信號刺激你的大腦，看是否能夠?qū)⒛愕囊庾R喚回身體，從宗凜的意識空間中強制脫離。機會稍縱即逝，請您一定要抓緊——]

    沈訣終于慢吞吞開口了。

    “殺了他？”

    “想都別想。”

    第24章

    系統(tǒng)第一次聽到他家宿主說話這樣冷。

    仿佛連尾調(diào)都淬著尖銳的刀鋒。

    它整個統(tǒng)都抖了抖, 才后知后覺想起，自己宿主和他家伴侶……似乎非常恩愛。

    哦對了，剛才宗凜的異化意識還在喊沈訣“寶寶”。

    ——所以為什么都喊“寶寶”了還要掐斷他家宿主的脖子？

    [宿主！異種的話騙人的鬼！你不要信它！我們得快點從意識空間離開——]

    系統(tǒng)說著，嘗試將一股電流注入沈訣現(xiàn)實身體的大腦。

    周圍的景象劇烈波動了一下。

    蒼白之王似乎察覺了什么, 用鼻音哼出一個字：“嗯？”

    與此同時, 系統(tǒng)慘叫一聲。

    [滋……被發(fā)現(xiàn)了……滋滋……]

    [滋滋滋……你們結(jié)合得太深入了, 電流強制喚醒的辦法行不通……滋滋滋……宿主, “蒼白之王”現(xiàn)在只是宗凜墮化的部分意識, 還沒有融合現(xiàn)實本體，它不是完整的序列二, 構(gòu)建出來的也是不完整的領(lǐng)域空間……滋滋……它一定有致命的破綻……找到破綻……逃……]

    系統(tǒng)的聲音消失了。

    沈訣緩緩抬眼, 只見扭曲的空間中, 實驗室的景象和蒼白之王的領(lǐng)域空間交錯。

    宗凜與蒼白之王將他夾在不可移動的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