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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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沉在杳無人煙的拍攝場地呆站,臉上抹著的泥灰幾乎干裂。他在心底盤算了許多可能發生的事,并一一為它們制定計劃,好將結果導向影片順利拍攝這一結局。 攝像機屏幕上的時間讀數一秒一秒增加,天際烏云層層疊疊地滾動,隨時要降下真的暴雨。 周沉終于推動木門,修長的手進入鏡頭,生銹合頁與木頭擠壓摩擦,發出長久的,令人牙酸的聲響。 隨著這聲音,天光傾瀉而下,他得以見到這座傾注了鬼魂的祠堂內里的真正模樣。 祠堂里沒有點燈,茫茫的黑暗與它的破敗相得益彰。 楹聯上的字體已然模糊,高懸匾額上倒還能看出祖訓的模樣。四個字大方規整,寫的是——“孝廉方正”。 此時,筆鋒凌厲的字被鮮紅綢布纏著,在“廉”與“方”之間的正上方,一朵綢布疊成的紅花垂落著,宛如開春壓墜枝頭的繁花。 大喜的裝扮與匾額格格不入,顯出些許荒唐,卻是這里最完整最漂亮的物品。 匾額下方,青石磚地上靜靜擺放著四方神龕。供奉的牌位七零八落,露出的木頭表面皆浮著一層灰白塵土,顯然許久沒有人打理過。 許許多多孫氏的幽魂徘徊在此,卻無子嗣可供他們庇佑。這座庇佑子孫萬代的祖祠儼然被后代遺忘,成為山間隱秘的廢墟。突然被想起時,上供者卻連簡單的打掃和修繕都懶得去做。 沒有香燭,沒有貢品。空空茫茫,了無生機。 “嗤——” 一點燭火亮起。 大堂中央紅色做底,銹金銀線的蒲團被照亮。上面金線勾勒的鴛鴦成對,銀線描畫的仙鶴高飛,垂在地上的流蘇掛著銀質蝴蝶,或展翅,或停留,栩栩如生。 這樣精致漂亮的軟墊上,落下星星點點的泥土,泥水滲透綢布,凝成干硬的土塊。 周沉的目光被那些晶亮的絲線吸引,又被出格的泥點指向上方,最終落在軟墊上,一個清瘦、高大的身影。 新娘捧著喜燭,端坐。旋即,“他”身后亮起成片成片的喜燭,聚在楹柱底部,鋪散在神臺各處,將凌亂牌位照得紅火。 賀執將透紅的喜燭放在磚石地上,蠟淚便順著柱體而下,在塵土里冷卻,凝聚,堆積成怪異松散的燭花。 周沉停下腳步。他離那道紅影只有兩步遠。賀執臉頰畫上了面靨,身上穿著不合身的喜服,眉目間飄蕩著平燁燭的幽魂。 【姜深進來時,沒有遇到平燁燭,只與寄居山野,背負夙愿的精怪打了個照面。那只精怪長了平燁燭的臉,妖冶凄冷,與山間小屋里縮在篝火邊烤紅薯的年輕趕尸人相差甚遠。 那只精怪點紅燭,跪拜神臺。 他是那些綁著他的寨民,是要將他活埋配給孫鬼的長老,還是…… 姜深眨了眨眼,感到里面泛出guntang的液體,將眼睛刺傷。 那還是替他避陰魂的,他在大山里的朋友。 他就是平燁燭。 冷汗浸透姜深的后背,四肢終于能動彈時,姜深近乎崩潰地撲在幽靈般的平燁燭身上。他撕扯著那些華貴精致的禮服,銀飾被撞得叮當響,紅燭被打翻在地,搖曳兩下后不甘地熄滅。 他困獸一般在祠堂里游走,在看到一人高,鋪滿紅綢,四周擺放著昂貴銀飾的棺材后,徹底瘋狂。 酥爛的木頭牌位在棺身上留下幾道細微痕跡,紅綢被扯碎,銀飾被砸爛。 姜深抓著平燁燭的領子,大喊:“我要躺在這里?還是你要躺在這里?他媽的這里都是一群瘋子,瘋子!” 他害怕極了。因為平燁燭看起來與這里太過相配,好像他一眨眼,就能變作舊祠堂里被埋葬的一具尸體?!?/br> 戲目清晰呈現在腦海中,周沉的雙腳卻幾乎沉入青磚地,挪動不了半分,他的思想翻騰著與平燁燭應和,與姜深應和。 最終他得出一個和諧的結論——賀執該是舊祠堂里被埋葬的,葬在他身邊的尸體。 賀執比他想象中還要適合平燁燭,那身喜服也比他想象中更貼身?,F下的場景是匿名編劇為平燁燭編寫的歸宿,而周沉覺得,就連這也比想象中更適合賀執。 “小周導,你沒入戲?!辟R執的聲音突兀響起,“依照劇本,你應該砸碎那口棺材,踢翻燭臺,把這些牌位都踩得稀碎?!?/br> 賀執拽起自己的領口:“然后撲過來像這樣子拽著我,眼睛瞪圓,淚水淌得滿臉,然后……狠狠親我一口?!?/br> 他的聲音喑啞,語調卻上挑,與一身服裝毫不相配。 周沉闔眼,再睜開時屬于平燁燭的幽魂已然從賀執身上消失了,可回來的卻不止是賀執。 賀執起身,甩掉啰嗦的喜袍,將一身臟污丟棄在后。他嘴里調侃著,嘴角沒有勾起半分。那份輕佻懶散就像是木門上搖搖欲墜的窗戶紙,薄而脆弱,隨意一戳,就能打破偽裝。 賀執迎著光,微微瞇起眼,看向周沉的目光里,分明滿溢著復雜的情緒。 校園時周沉在賀執身上讀到過喜愛與愉悅,重逢后他讀到過尷尬、愧疚、討好,乃至動情時的瘋狂??涩F在,他沒能讀懂。 “你怎么沒入戲呢?”賀執嘆息,他依舊是那副痞里痞氣的模樣,身后喜燭飄搖著,將紅色映照在賀執的周身,像從墓地里蘇醒,無所不知的鬼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