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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都市小說 - 感官失序在線閱讀 - 第121章

第121章

    他說:“拿筆吧,我想你為我寫點東西。”

    第108章

    “cut!”

    一場戲結(jié)束,卻沒有人走得出來。

    平燁燭的故事不在寨子里拍,周沉給了平燁燭近二十分鐘的時間去講他的故事,也是這部電影里和城市相關(guān)的二十分鐘。后面的戲會在電影城進行補拍。

    然而所有看過劇本的人都知道平燁燭在這里要講的故事是什么。

    平燁燭的奶奶爺爺葬在山間,懸掛在高高崖邊,背山面海。平燁燭的父母死在外鄉(xiāng),兩方漆黑木盒子裝了他們的一生,沒能呼吸大山新鮮的空氣,留在了城市擁擠的墓園里。

    平燁燭的家庭普通平凡,父母外出務(wù)工,時不時寄回幾本破舊的教材和學(xué)習(xí)機,指望平燁燭能夠走出大山,在光怪陸離的城市里安家。平燁燭平日跟著老人在大山里生活,會去鎮(zhèn)上的學(xué)校上學(xué),靠著學(xué)習(xí)機和破教材,平燁燭成了寨子里少有考上外鄉(xiāng)高中的孩子。

    平燁燭腦子不差,刻苦努力,很快在鎮(zhèn)上的高中考上成績不錯的大學(xué),他似乎在陌生的城市里慢慢伸展出根系,鉆出洞xue,等待著日后的萌發(fā)。

    然而事與愿違,大二的時候,平燁燭的爺爺奶奶相繼去世,八十多歲的老人離世是喜喪,可對于平燁燭來說,那根從大山里系著他的麻繩斷了。

    父母在異鄉(xiāng)積勞成疾,為了房子和戶口每日奔波,一年到頭一家三口只能見上兩次面。終于在一個闔家團圓,煙花四散的夜晚,平燁燭的父親一頭栽在工地上,砸出一朵盛放的血花。平燁燭的母親沒敢告訴前途似錦的兒子,一個人苦苦支撐,最終突發(fā)心梗倒在冬夜去買年貨的路上,在空無一人的城市街道里,了無生機。

    他花光了打工賺來的學(xué)費,給父母辦了簡易的葬禮,領(lǐng)回兩只木盒子。平燁燭不可選擇地被大山和城市撕成兩半,又不可選擇地被大山和城市拋棄。

    在父母租住的屋子里,平燁燭找到了泛黃的日記本,字寫得歪歪扭扭,拼音和圓圈夾雜其中。

    但平燁燭看懂了。

    父親說,他想回家。

    親人散去,平燁燭沒能融入城市,又游離于大山,他恨大山的貧窮,又愛大山的安心,于是他回到大山,程弼平收留他,教他手藝,一起渡著那些想離開亦或想回來的亡靈。

    這就是平燁燭要講的故事,并不跌宕起伏,苦難卻普通。

    攝像機后,火光搖晃,賀執(zhí)那抹淺笑始終沒消失,他端坐在篝火前,一動不動。

    鄭元呼出一口長長的氣,捂著砰砰跳的心悄然退場,那里酸脹得厲害,可他搞不清楚為什么。

    拍了這么幾場,大家都知道賀執(zhí)拍戲拼的是一條命,入戲需要時間,出戲也需要時間。總歸兩個導(dǎo)演都沒發(fā)話,沒人去催那個能把平燁燭演活了的演員。

    賀執(zhí)守著那片火光,腦子里卻沒在想平燁燭。又或者說,他不止在想平燁燭。

    廖嘉宇的提點讓他理解平燁燭。

    平燁燭習(xí)慣獨自一人。父母逝去,沒有人憐惜他差點擁有的光鮮亮麗生活,短暫的城市經(jīng)歷沒為他帶來至交好友,他孑然一身,遲鈍如編鐘。

    廖嘉宇是優(yōu)秀的讀者,他說的一點沒錯。平燁燭在悲傷,只是這悲傷被拉長拉細(xì),哭不出來,把平燁燭牢牢困住,無法向前。

    平燁燭愿意講出故事,希望姜深能為他記錄些什么,不是感慨,不是釋懷,是那個剛剛年滿二十的孩子在父母葬禮上沒能流下的眼淚,遲到了八年后終于慢慢淌下,小聲哭泣。

    那是平燁燭細(xì)小的,謹(jǐn)慎的,被遮掩得過于完好的求救。

    鈍痛在不易察覺中滲入生活,掠奪絲絲生機,等有所意識時,已經(jīng)深陷泥潭無法自拔。

    賀執(zhí)露出的那點清淺笑意,屬于平燁燭,可他內(nèi)心的酸脹發(fā)疼,屬于周沉。

    蕭正陽說分析作品是分析周沉的最佳方式。因為他把電影當(dāng)做拽住自己的救命稻草。那么平燁燭是被鎖在大山無處可去的亡魂,周沉就只能是被他自己困在原地的孤魂野鬼。

    那些游刃有余下,滿是不知所措沖撞出的傷痕,一遍遍掙扎,一遍遍逃離,卻依然被疾病困住,無處可解。

    他應(yīng)該更早些意識到的。

    賀執(zhí)把掌心里的木棍攥得愈發(fā)緊,粗糙樹皮把皮膚劃得紅腫,麻木發(fā)癢。

    “怎么樣?先喘氣。”周沉緊鎖著眉,把賀執(zhí)發(fā)白的指節(jié)掰開,取出那根穿著白薯的木枝。

    有鄭元脖子差點被勒出一條紅印子的前車之鑒,沒人敢惹入戲時的賀小少爺。

    各自東張西望,目光卻鎖在周沉與賀執(zhí)身上的劇組人員們看著周沉用拇指抵住賀執(zhí)的下巴,強硬地掰開一條縫,指導(dǎo)對方放松呼吸,眼神里多多少少流露出一些敬佩。

    不愧是年少有為的新銳導(dǎo)演,這都敢上!

    賀執(zhí)喘出第一口氣,胸腔憋悶的情緒愈加強烈上涌,把眼睛嗆得通紅。他壓著周沉的小臂站起身,吐出一句:“還好。”

    “需要休息嗎?”

    “不,不用。”賀執(zhí)嘴唇繃成一條線,有些急切,“繼續(xù),趁狀態(tài)好。”

    廖嘉宇端著茶杯踱步過來,心情頗好,顯然對這場對手戲很是滿意:“你們倆這感情戲演得,生離死別一樣。我這么大年歲的人看了都有點小震撼。那邊那個也難受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