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節
蕭莨疲憊地揉了揉眉心,天下初定,還有更多的事情要做,他這個未來皇帝日子過得并不輕松。 祝雁停點點頭:“倒也不急,就是珩兒那小娃娃你比我都急。” 他將下午跟兒子說的話,在蕭莨面前說了一遍,嘆道:“以后還是得多費心些心思教他,珩兒這孩子太跳脫了,也不知是像了誰。” 蕭莨淡道:“你想太多了,他的所有人聽他話,想做什么做什么,只是想沒人拘著他玩而已。” 祝雁停笑出聲:“是么?我猜也是。” 珩兒那邊還未念完書,祝雁停沒有急著叫人傳膳,讓蕭莨坐下,趁這點時間,想給他揉按一會兒太陽xue。 蕭莨卻沒讓他忙乎,拉著他一塊坐下,倆人靠在一起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話。 祝雁停隨口與蕭莨說起,先頭從下人那里聽來的事情:“明日就是七夕了,南都府這邊也有燈會,我想帶珩兒去看看,你有空去么?” “……明日還有許多事情要做,不一定有空。” 祝雁停趴在蕭莨肩膀上,笑吟吟地盯著他眼睛看,蕭莨被盯得不太自在,低咳一聲,轉開目光:“看吧,我盡量抽出時間來,你帶珩兒先去,小心一些,多帶些人。” 祝雁停笑:“好。” 轉日傍晚,用過晚膳,祝雁停帶著珩兒微服出門。 華燈初上時,馬車在城中臨水的鬧市街區停下,這里已是一派人潮浮動、燈火笙歌之景。 蜀州這邊因未被戰火波及過,這些年當地百姓一直過得尚算安寧,如今仗打完了,哪怕皇帝要換人做,對這些普通百姓來說,并無區別,只要天下太平了,他們的日子反而更好過。 所以今日這七夕節的燈會,都比從前要熱鬧些。 祝雁停牽著珩兒下車,隨著人潮走入街中,珩兒大睜著眼睛四處瞧,看什么都覺得稀奇,尤其當看到路邊高臺上表演變臉絕活的人,當下就挪不動步子了,眼里全是驚奇和驚喜:“爹爹爹爹!他好厲害!” 待看到那人不但一抬手就能變一副臉孔,嘴里甚至能噴出火來,珩兒已經樂得只會手舞足蹈,甚至放聲尖叫。 祝雁停彎了彎唇角,他也覺得挺稀奇,這變臉吐火的絕活,他從前只在那些雜記里看到過記載,是蜀地這邊一種特別的戲法,今日還是第一次親眼得見,確實有點意思,可惜蕭莨不在,這么好玩的東西都沒能看到。 珩兒這小孩精力過于旺盛,站這里一看就看了半個時辰,期間蹦蹦跳跳又喊又叫沒有停過,祝雁停到旁邊去找了個地方坐下,耐著性子等他。 待小孩終于看夠了,才滿頭大汗跑回祝雁停身邊,嚷嚷著要養一班子會演這個的人,每天演給自己看。 祝雁停笑著搖頭:“成天不務正業,就想看戲聽曲?你想得美。” 難怪想當皇帝沒人管著,就這種心性,當了皇帝還了得。 他去買了串糖葫蘆來,塞給聽他說不同意,嘴巴都噘起來的小孩:“走吧,我們再去前頭看看。” 珩兒舔著糖葫蘆,拉著祝雁停的手,小聲問他:“當了皇帝可以天天看么?” “不可以。” “……噢。” 再往前走就到了橋下,這里人最多,都是來放河燈祈福的,當然,更多的是祈求姻緣的年輕人。 祝雁停見之一笑,不由地想起當年,他和蕭莨也是在那一年的七夕,在京郊的河邊放燈,互許了終生。 這么多年過去,那些深刻在心底的記憶,其實從未淡過,就仿佛發生在昨天。 珩兒一見這放河燈好玩,也鬧著要去放,祝雁停拗不過他,帶他去買了一些來,牽著他的手到河邊,讓他自己放。 珩兒興致勃勃地點燈放燈,祝雁停蹲在他身側,一手支著腦袋,望著那在水中點點放光、連成一片絢麗星河的燈火發呆,直到蕭莨忽然出現。 在祝雁停還呆滯著時,蕭莨也已蹲下 身,撿過一只珩兒還未放下的河燈點燃。 珩兒大聲喊他:“父親!” 祝雁停轉過頭,見到蕭莨,眼睫動了動,才似終于回神:“你來了?” “嗯。”蕭莨將點燃的河燈放入水中,看著它順著水流緩緩向下游淌去,點點火光倒映在他墨色的雙眸中。 “……我還以為你真沒空來了呢。”祝雁停小聲嘟噥。 蕭莨輕勾了勾唇角,沒有接話。 因為有人曾經說過會一直等他,等到他來,所以他再忙都記掛著過來。 珩兒繼續放沒有放完的河燈,蕭莨拉過祝雁停一只手,祝雁停回握住他,輕輕摩挲片刻手心,誰都沒有出聲,只安靜看著他們的孩子在一旁玩鬧。 天上銀河璀璨,祝雁停抬眸看了半晌,身側的蕭莨問他:“在看什么?” “看星星。” 祝雁停小聲道:“我小時候最喜歡夏夜,夏夜能看到螢火蟲,還能看到星星。” “星星好看么?” 祝雁停點點頭,“自然是好看的,可惜那會兒只有我一個人,沒人陪我看。” 他說罷,笑瞅向蕭莨:“現在有你,還有珩兒,就更好看了。” 笑意在祝雁停的眼中完全地暈染開,蕭莨心頭微動,捏緊他的手:“嗯。” 祝雁停想了想,又問他:“表哥,等你登基了,是不是就更沒空這樣出來玩了?” “不會。” “真不會啊?”他總懷疑,蕭莨做了皇帝,會過于昃食宵衣,那這日子過得多沒勁。 “……你想玩,我陪你出來玩就是。” 祝雁停瞇起眼睛笑,珩兒的小腦袋插 進他們中間,眼巴巴地看著蕭莨:“也陪珩兒玩么?” 蕭莨一時無言,祝雁停摸摸兒子的臉,好笑道:“行了,你父親忙得很,爹爹陪你玩。” 待珩兒將所有河燈都放完了,意猶未盡地拍拍手,才終于舍得離開。 祝雁停站起身,因為蹲得太久雙腿發麻,身子歪了一下,被蕭莨扶住,蕭莨皺眉提醒他:“小心點。” 祝雁停被蕭莨攬在懷里,一抬眼就對上他繃緊的神色,心尖一顫,不去管這是不是在眾目睽睽之下,珩兒還在身邊看著,湊上去,在蕭莨的唇上落下一吻。 蕭莨的眼中有轉瞬即逝的詫異,祝雁停笑得像只偷腥的狐貍,蕭莨回神,有一點無奈,輕捏了捏他的腰:“走吧。” 回去又路過那個變臉表演的臺子,這里依舊是除了放河燈的橋下,人最多的地方,臺上表演正精彩,臺下無數人喝彩,珩兒拉了拉蕭莨的手:“父親,我可以養一班子人,每天給我表演這個么?” 祝雁停聞言很無語,這小孩還沒死心呢。 “不可以。”蕭莨沒有任何商量余地地拒絕他。 “……好吧。” 小孩垂頭喪氣,一步三回頭地被他們牽走。 祝雁停見狀有些不忍,小聲問蕭莨:“他喜歡看,要不以后逢年過節的叫人來演給他看,讓他高興高興算了。” “好。” 這回倒是很好說話地就點了頭。 祝雁停輕聲一笑:“其實我也覺著挺有意思的,真養一班子會這絕活的人,偶爾看看逗個趣也不錯。” 蕭莨的眸光動了動,遲疑問他:“……你想養?” “我想養你就給我養啊?”祝雁停笑著反問。 蕭莨抿起唇角,還似當真考慮起了這事,祝雁停樂不可支,蕭莨這樣,他可真是太喜歡了。 “走吧,回去了,我說笑的呢,可不能叫珩兒玩物喪志了,過年過節讓他看看就行了。” “嗯。” 祝雁停這么說,蕭莨不再做他想,點點頭。 回去已近亥時,蕭莨去沐身,祝雁停幫他擦背,他做這事已經習慣,不想也不愿假手他人。 蕭莨肩上那道劍傷已經長好,但留下的凹凸不平的疤痕,和之前兩次中箭的地方在一處,看著十分猙獰,祝雁停每日給他抹虞醫士給開的那去腐生肌膏,期望著能將之撫平。 蕭莨完全不在意這個,但當祝雁停的手指溫柔撫上去,又免不得有些觸動。 尤其是,當祝雁停側過身來,低頭親吻那一處傷疤時。 蕭莨抬手撫了撫他的臉,祝雁停的眼角被熱氣熏得泛紅,瞧著更多了些昳麗勾人之色,特別是他用這樣傾慕虔誠的神態,親吻自己時。 蕭莨的眸色一黯,捏著祝雁停的后頸,讓之抬起頭來,灼熱的吻落回祝雁停的唇上。 祝雁停閉起眼睛笑,雖唇舌又被咬痛了,他卻很享受。 在親吻間,蕭莨將祝雁停抱進浴桶來,讓之坐到自己腿上,換著角度地與他交換炙熱纏綿的一吻。 直到浴桶中的水涼透,膠著的雙唇依舊難舍難分。 喘息間,祝雁停低喃:“還是景州行宮里的浴池好,甘霖宮里也有,等回京之后我們搬進宮里就方便了,做皇帝還是有些好處的。” 他說罷,又笑問蕭莨:“表哥,我能跟你一起住甘霖宮么?” 蕭莨不答反問:“不然你想住哪里?鳳儀宮?” 鳳儀宮是歷代皇后的寢宮,真要說起來,祝雁停確實應該住那去。 “我不要,我就要跟你一起,賴也賴著你。”祝雁停耍賴道,后宮那么大,就他一個人,那得多無聊,但若是后宮人多了,他更不高興。 蕭莨抬手捏了捏他下巴:“隨你。” 第112章 掌心紋路 八月,小皇帝再次下詔禪位,又兩日,第九鼎在涼水問世的消息傳遍天下,經過三辭三讓,蕭莨終于接下詔書,問鼎九五,成為真正的天命所歸、人心所向。 八月底,小皇帝退位為淥王,仍居南都府,蕭莨率隊啟程歸京。 雖未正式登基,但蕭莨的身份已然變了,下頭人對他的稱呼也提前變了。 九月中到達圣京城,依舊是蕭榮率百官出城迎接,叩拜新君,如今連蕭榮在蕭莨面前都越發謹慎小心,再不敢接了人就直接爬上御駕,大大咧咧地來跟他說話。 蕭莨沒有下車,在車內免了外頭官員的禮,示意直接進城。 祝雁停在他身側給他剝橘子,有一點好笑:“陛下,您以后,可就真成孤家寡人了。” 蕭莨斜眼睨向他,祝雁停笑吟吟地將剝好的蜜橘喂到他嘴邊,輕聲添了一句:“不過還有我呢。” 蕭莨就著祝雁停的手吃了,溫熱的唇瓣不經意地擦過他的指腹。 珩兒撇開眼,嘴里嚷著“我去找小叔叔騎馬”,推門跳下車去。 祝雁停無奈道:“這小娃娃跑什么跑,他還不好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