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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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門時見蕭莨步伐不穩(wěn),珩兒的小臉皺成一團,擔(dān)憂問他:“父親,你喝醉了嗎?” “喲,你個小東西還知道喝醉是什么意思啊?”蕭榮故意逗他,伸手去撥他的臉。 珩兒噘著嘴避開:“知道,小叔叔就喝醉了,臉紅得像猴子屁股,羞羞。” 蕭榮哈哈笑。 蕭莨低聲提醒兒子:“不許說這么不雅的詞,走吧,我們回去了。” 珩兒乖乖跟在蕭莨身后,牽著他的衣擺,一路擔(dān)心地看著自己父親。 蕭榮跟上來,難得又變回從前與蕭莨一塊玩耍時沒大沒小之態(tài),與他勾肩搭背,笑問他:“二哥,你不同意伯娘為我選的婚事,可是已另有了人選?說給弟弟聽聽唄,也好叫弟弟心里有個數(shù)。” 蕭莨停下腳步,喉嚨滾了滾:“你可有心儀之人?” “沒啊,我就壓根沒想過這門子事情,不過成婚也挺好,要是能生個珩兒這么好玩的小娃娃,就更好了。” 蕭莨平靜與他道:“豫南的守將陳倍庸僅有一獨女,甚為愛之,那女郎年十六歲,是豫南當(dāng)?shù)仡H有名氣的才女,聽聞性子活潑,長得也不錯,你應(yīng)當(dāng)會喜歡。” 蕭榮聞言有一些意外,陳倍庸他自然知道,章順天當(dāng)初占了大半個豫州,唯獨豫南啃不下來,就因為有此人在。 哪怕如今他們戍北軍早已收復(fù)了豫州北部,想要拿下豫南依舊不容易,豫南還與聰王的地盤接壤,雖聰王幾番拉攏,陳倍庸都沒理他,但隔著一個豫南,他們想要出兵打聰王,就得繞路,總歸是麻煩。 蕭榮松開勾著蕭莨的手,面上恢復(fù)了正經(jīng)之色,不解道:“可二哥你的打算不是先出兵吳越,攻打成王么?豫南那邊暫且不予理會便是了。” 蕭莨微微搖頭:“豫南地處中原腹地、兵家必爭,若是能先拿下豫南,待我方兵馬入了吳越,便能與豫南的兵馬形成兩路合抄之勢進攻聰王,叫其逃無可逃。陳倍庸是個能人猛將,之前一直沒站隊,龜縮豫南不出,也沒有向外擴張的野心,只求明哲保身,他的德性并無不好之處,我不想浪費兵力與之死磕,更愿將之收為己用,但先前幾次派人送去詔令,他都沒有收,只能用些其他的法子。” 蕭榮遲疑道:“他既不肯接我們送去的詔令,又不應(yīng)允聰王那邊,到底想做什么?” “陳倍庸的個性就是這樣,謹慎過了頭,他應(yīng)當(dāng)還在評估天下形勢,不想過早站隊罷了,他這人唯一的軟肋就是他那女兒,若你能用誠意打動他,讓他覺得能將女兒交托給你,或能叫他倒向我們這頭。” 蕭榮一時不知當(dāng)說什么好,撓了撓頭:“倒也不是不可以,反正娶誰對我來說都沒差,若那女郎真是你說的那樣,就更沒什么不好了,二哥,你既已有了主意,為何先頭與伯娘說起時會有猶豫?可是因為覺得如此做與二嫂當(dāng)年無異……” “我們可曾欺騙陳倍庸和他女兒?”蕭莨淡聲反問他,“我會明明白白地派人去提親,說清楚我們的目的和打算,讓他們自己做選擇,若是陳倍庸愿意嫁女,自是皆大歡喜,若是不愿意,那便算了,我先前猶豫,只是因為母親突然提起你的婚事,我以為你已心中有人,若是如此,我自不會勉強你,再想其它法子便是。” 蕭榮應(yīng)道:“那就這么辦吧,年節(jié)一過,我自個去豫南求娶,也顯出我們的誠意。” 他說著一頓,猶豫再三,還是小心翼翼地提醒了蕭莨一句:“二哥,說實在的,其實比起我,你自個娶了他女兒,我看他或許會更樂意……” 蕭莨的眸色比黑夜更沉,輕閉了閉眼,回身將一直綴在他身后的珩兒抱起,沉下聲音:“我已有妻。” 蕭榮回神時,蕭莨已抱著珩兒走遠。 將珩兒送回他住的院子里,蕭莨將人放下地,溫聲提醒他:“進去吧,早些睡。” 小孩攥著他的手,仰頭問他:“父親,你要娶別人么?我知道娶是什么意思,書上有。” “不會,”蕭莨的聲音有些啞,摸了摸他的頭,“進去吧。” “……那父親你一定不要娶別人噢。”小孩不放心地又叮囑了他一句,這才乖乖牽著嬤嬤的手進了門。 蕭莨怔愣須臾,轉(zhuǎn)身離開。 他沒有立刻回去,一個人在園中的亭子里坐了許久,又叫人上了酒來,自斟自飲了半壺酒下肚,直到夜色更沉。 戌時。 蕭莨回到正院,被下人扶著進門時還有些站不穩(wěn)。 祝雁停趕忙迎上去,扶住蕭莨的胳膊,蕭莨收住腳步,微瞇起眼,定定看著他,神色瞧著并不十分清醒,不知在想些什么。 祝雁停聞見酒味,皺眉問跟隨他出去的下人:“生辰宴不是沒請外人么?王爺怎還喝醉了?這是喝了多少?” 下人小聲解釋:“是榮郎君,說今日難得王爺生辰,非要拉著王爺喝酒,老夫人也沒攔著他們,后頭兩個人便都喝多了。” 至于之后蕭莨又獨自一人在園中喝酒,他猶豫過后并未說出口。 祝雁停輕抿唇角,望向蕭莨,小聲問他:“喝那么多酒做什么?又不是為了應(yīng)酬。” 蕭莨抬手,扣住祝雁停肩膀,猛地將他攥向自己。 倆人近到近乎呼吸交融,一眾下人俱都低了頭,蕭莨帶著薄繭的拇指腹緩緩拭過祝雁停的紅唇,祝雁停靜靜看著他,眸眼中像盛著細碎的亮光。 蕭莨的目光微黯,閉了閉眼,又將他撥開。 祝雁停一怔,回神見蕭莨已進了東間去,趕緊追過去。 和下人一起扶著蕭莨在榻上坐下,祝雁停拿了個靠枕來墊在他腰后,又吩咐人送熱水和醒酒湯來,匆匆忙忙地拿出香油給他揉按頭部,就怕他今日喝了酒夜里又要犯頭疼。 蕭莨閉著眼睛靠在榻上,祝雁停幫他按了一會兒,拿起剛送來的醒酒湯,輕吹了吹,遞到他嘴邊:“喝這個吧,喝了會舒服些。” 安靜一陣,蕭莨才睜開眼,接過他手里的醒酒湯一口灌了,祝雁停又拿起沾了水的熱帕子擰干,幫他擦臉,被蕭莨不耐煩地揮開手。 蕭莨的聲音干啞:“你下去吧。” 祝雁停不肯,蕭莨這副模樣,他若是不在這守著,今夜定是誰都睡不好了。 他猶豫問蕭莨:“你不高興么?今日不是你生辰么?為何還是不高興?” 蕭莨重新閉起眼,不愿再與他說。 祝雁停看著面前神色冷淡的蕭莨,認真回想今日自己又有哪里沒做好,惹了他不高興,想來想去都沒個頭緒,只能算了。 明明,……之前出門時還挺好的。 蕭莨閉目養(yǎng)神一陣,隨手拿起本書,才翻了一頁,祝雁停的聲音又在耳邊響起:“喝了酒就別看書了,眼睛會花的,一會兒又頭疼了,早些睡吧。” 蕭莨不由皺眉:“你煩不煩?我讓你下去,你是聽不懂人話嗎?” 祝雁停默不作聲地倒了杯熱茶給他,蕭莨不接,只陰著一張臉,眼中盡是不耐。 祝雁停將茶杯擱到蕭莨手邊,輕握了一下他的手,在蕭莨發(fā)脾氣之前又立馬松開,嘆氣道:“大晚上的,怎么這么大的火氣,是不是有人在你面前說了我什么?是老夫人么?她應(yīng)當(dāng)也是擔(dān)心你,才會提起你我之事。” “別不高興了,你若是不痛快,有火沖著我發(fā)就是了,別憋在心里。” “……真的生氣了啊?” 見蕭莨還是不理自己,祝雁停去將擱在案上的那個筆筒取來,遞給蕭莨看:“你先前是不是就看到了?這竹子是我叫人幫忙回去我們原先住的那個院子里砍來的,我手笨,弄壞了好幾根竹子,雕了快半個月才雕出來,沒你原來雕的那個好,可我已經(jīng)盡力了,送給你,你別嫌棄。” 祝雁停將筆筒塞進蕭莨手中,執(zhí)意要他看,蕭莨的手指摩挲了一下那略顯粗糙的表面,似是想到什么,神色愈發(fā)冷:“抬起手來。” 祝雁停略微局促,猶猶豫豫地抬了手,他原本修長纖細的手指上多了好些道細小的割傷,這些日子他一直小心避著,才沒被蕭莨看到。 蕭莨的眸光一黯:“誰叫你做這個的?” 祝雁停尷尬解釋:“我想做就做了,沒想到會這么難……” 那筆筒被蕭莨隨手摔下地,在地上滾了幾圈,一直到墻角才停,蕭莨冷道:“你覺得我會稀罕這個?還是你以為送我一個一模一樣的筆筒,就能當(dāng)從前那些事情都沒發(fā)生過一筆勾銷?當(dāng)初被你摔了的那枚玉佩呢?你也能還我一塊一模一樣的?” 祝雁停怔住,摔碎的那枚玉佩是一百多年前先祖皇帝賜下的御賜之物,他要到哪里去再找一枚一樣的,還給蕭莨。 碎了的東西,如同筆筒、如同玉佩,即便他有辦法修復(fù),即便他再做一個,也終究不是原來的那個。 摔碎的玉,也是他和蕭莨關(guān)系破裂的開始,仿佛注定了一般。 祝雁停低了頭,沉默一陣,過去將筆筒撿起,拍掉上頭的灰,擱回案上。 蕭莨不出聲地看著他,祝雁停走回來,輕聲道:“不想要就算了,明日我收走便是,你別生氣。” 蕭莨猛地抬手,將之攥過去,祝雁停被拉扯得腳步踉蹌地跌下,又被蕭莨按住翻身壓在了榻上。 蕭莨的手撐在祝雁停腦袋邊,低垂著眼,一瞬不瞬地看著他,黑眸中隱有血色泛濫。 祝雁停不敢再亂動,回視著蕭莨,目光里盡是順從,他心疼極了這樣的蕭莨,他知道蕭莨放不下他,但又拔不出深扎在心里的那根刺,只能用這樣的方式發(fā)泄那些無處言說的苦悶,他甘愿受著,只要蕭莨能好過一些,他做什么都愿意。 蕭莨的呼吸逐漸粗重,祝雁停抬手輕撫了撫他的鬢發(fā),喃喃念道:“王爺……” 蕭莨捉著祝雁停的兩只手舉到頭頂,隨手抽下身上腰帶,用力捆住了他手腕。 祝雁停并不掙扎,任由蕭莨扯開他的衣裳,一口咬在肩膀上。 他的身上到處都是蕭莨咬出來的印子,這段時日一直就未見好過,他也樂意將這些印子留更久一些。 蕭莨粗喘著氣,一手掐著祝雁停的下顎,不斷收緊,激烈情緒在他滿是晦澀的雙瞳里翻滾得愈加洶涌。 蕭莨的手勁過大,或許是被粗暴對待得疼了,祝雁停的眼中泛起淚光,怔怔望著蕭莨。 蕭莨將捆住他手腕的帶子扯下,擋住了那叫他越看越心煩意亂的雙眼。 他俯下身,在祝雁停耳畔粗聲呵斥:“不許哭。” 祝雁停哽咽一聲,側(cè)過頭,一個輕吻落在了蕭莨的鬢邊。 第85章 血漸尖刀 自蕭莨生辰后,祝雁停每日又都能見到兒子,特別是晌午那會兒,蕭莨多半不會回后院,他盡可以趁著珩兒午睡之前,陪他說說話。 小孩雖還是不肯叫他爹爹,但已與他親近了許多。 轉(zhuǎn)眼就已到了這一年的最后幾日,祝雁停不能出門,卻也能從那些進進出出的下人臉上,瞧出些新年的喜慶。 珩兒已經(jīng)停了課,午睡醒了賴在床上不肯起,祝雁停彎下腰隔著被子將兒子抱起身,笑著點了點他的鼻子:“你這樣犯懶,被你父親瞧見了,又要說你了。” “那你不要告訴父親,他就不會知道的,好不好?”珩兒攀著祝雁停的脖子,與他撒嬌。 “好,”祝雁停一口答應(yīng)下來,又提醒小孩,“那也得趕緊起來,一會兒你父親就派人來接你去前頭了,別讓他等太久。” 哪怕明日就是除夕了,蕭莨仍沒放下政事,二月初就要發(fā)兵南下,各項事情還有得忙,容不得他歇下,這會兒依舊在前頭忙碌。 祝雁停幫小孩穿衣裳,珩兒小聲問他:“明天你能陪珩兒一塊去玩嗎?玒哥哥說明天會有戲班子來唱戲,還可以去放爆竹放煙花,很熱鬧的,珩兒想你和父親陪珩兒一起去看。” 祝雁停摸了摸兒子的頭,不知該怎么說。 珩兒從小就隨軍,第一回 在京中過年,那些熱鬧都沒見識過,只是聽別人說,就已向往不已,還記掛著要他這個爹爹陪著一起看,他自然高興極了,可他不能出這個門。 “你父親會陪你一起看,還有你的祖母、伯娘、小叔叔、瑩jiejie、玒哥哥,你跟他們好好玩。” “那你呢?” 祝雁停嘆道:“下回,等下回我再陪珩兒一起看。” “這回不行么?” “我怕冷,不能出門……” “你騙我,”小孩生了氣,氣呼呼道,“你就是不想陪我!” 不等祝雁停再解釋,珩兒跳下床,拔腿就跑,祝雁停心下著急,趕忙追上去,小孩跑得飛快,轉(zhuǎn)瞬就出了屋外,而他則被人攔在了門邊。 “郎君,王爺吩咐了您不能出這個門……” 祝雁停哪里顧得那些,推開人就沖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