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節(jié)
書迷正在閱讀:感官失序、我就是看臉、聯(lián)姻老攻為何那樣、蕓蕓眾生,我只甜你、和豪門傻子老公的甜蜜日常、苦瓜檸檬茶、女配高攀失敗之后、烏酸(強取豪奪 1v1)、軟糯白兔他動了心、豪門聯(lián)姻我不干了
蕭莨越聽神色越沉,直到最開始說話的那個一咬牙,顫抖著聲音道:“還、還有一事,去歲冬日世子帶兵前去攻打駱城,那混亂中射出的冷箭,并非來自夷人,而是……而是將軍事先安排好的,射箭之人也死在了戰(zhàn)場之上,應(yīng)當(dāng)是被將軍滅了口,當(dāng)時我就在旁邊,看得清清楚楚……” 他話未說完,便被蕭莨一步上前猛地揪住衣襟,用力拉扯起來。 蕭莨怒瞪的雙目中有血色陡然炸開,死死盯著他,神情分外駭人:“你在說什么!你給我說清楚!!” 第56章 來日方長 賀熤進來時,蕭莨正背著手,怔怔望著掛在墻上的大衍輿圖入神。 賀熤走上前去,低咳一聲,問他:“周簡已經(jīng)認罪了,供認是劉崇陽指使他對蕭大哥下手,且懷王也知道并默認了此事,你打算如何處置他?” “明日當(dāng)眾宣讀其罪行,按軍法處斬。”蕭莨嗓音沉冷,沒有半分猶豫。 賀熤聞言有些意外:“不將事情上呈朝廷么?不過我見周簡模樣,怕還心存僥幸……” “不必,”蕭莨黯啞的聲音里帶出決絕,“他必須死,我不會給他任何僥幸掙扎的機會。” “那,……懷王呢?” 蕭莨的視線沒有離開面前的輿圖,漆黑雙瞳里浸染著恨意:“祝鶴鳴如今是宗事府的宗令,這半年來他接手劉崇陽的舊黨,又不斷在朝中籠絡(luò)人心,漸已成勢,且與陛下身邊的道人勾結(jié),挾制了陛下,陛下如今神志不清,朝中之事大多由著那道人與祝鶴鳴隨意糊弄,即便將事情呈報了朝廷,也只會不了了之,并不能拿他如何。至少眼下,朝廷還多少會給戍北軍撥下些銀糧,一旦我與他撕破面皮,他必會借機針對我戍北軍。” 賀熤倒是沒想到蕭莨他人在西北,對朝中之事卻知之甚詳,想必一直有留眼線在京中:“可你將周簡處置了,祝鶴鳴必然會猜到你已知曉他所作所為,未必不會想辦法對付你,你打算如何做?” 蕭莨微微搖頭,眸色愈加晦暗:“他若是不蠢,便當(dāng)有所顧忌,真要與我鬧個魚死網(wǎng)破,我將他做過的事情公之天下,他即便能挾制陛下,也堵不住悠悠之口。” “……可蕭大哥之仇呢?” 蕭莨深吸一口氣,一字一頓道:“來、日、方、長。” “你的意思是?” 蕭莨不答反問:“若是祝鶴鳴這樣的人做了皇帝,你曾祖父會如何?” 賀熤不屑道:“我曾祖父最痛恨的就是這種殘害忠良背后捅刀的jian佞小人,若我曾祖父知道他所作所為,必不愿效忠這樣的偽君子。” “他站得越高,只會摔得越狠,”蕭莨收緊拳頭,“有朝一日他當(dāng)真篡權(quán)奪位,又被天下人知道他做過的這些惡事,不說定國公這樣的忠義之士,便是那些早有異心之人都不會放過他,必會以此為借口群起而攻之,當(dāng)今陛下是正統(tǒng),故那些地方上的藩王即便蠢蠢欲動,也都按捺著沒有明目張膽地造反,就連南邊那些打著起義名號占據(jù)數(shù)州的匪寇,都只敢稱王、未敢稱帝,一旦陛下駕崩,他祝鶴鳴就算坐上了帝位,誰能服他,他又能安坐得幾日?那三個小皇子背后的王府能甘心?到那時,只怕他被人抽了筋、扒了皮,怎么死的都不知。” “……那你呢,到那一日,天下大亂,你又將如何?如今你雖任戍北軍總兵,統(tǒng)領(lǐng)西北三州軍事,可承國公府畢竟是你侄兒的,你可有為自己的將來謀劃過?”賀熤問得遲疑,有些話到嘴邊猶豫再三,到底沒說出口。 蕭莨的眼中有倏忽滑過的黯光,半晌,啞聲道:“我蕭家人從來效忠朝廷、效忠陛下,這一百多年來,蕭家?guī)状藶橹笱艿慕骄瞎M瘁死而后已,自問無愧于天,可到了如今這個地步,便是天下大亂,又與我蕭家何干?我亦無力回天,我能守得住這西北三州已是不易,旁的事情,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賀熤的目光亦落向面前的大衍輿圖,這么遼闊的大片江山,誰能不垂涎,可他自問沒這個本事,只能投靠明主,以圖重振定國公府的百年榮耀。他家中那些目光短淺之人,紛紛尋著祝家的王爺們站隊押寶,可依他所見,如今這些祝家人,卻無一個是真正有帝王之相值得他去效力的,但…… 燭光昏暗,只映著蕭莨的半邊側(cè)臉,叫他眼中的情緒看不分明。 賀熤無聲一嘆,罷了,現(xiàn)在還不是時候。 沉默須臾,賀熤訕然道:“我原還以為,你會因為與懷王府的姻親關(guān)系,有所顧慮。” 蕭莨的聲音更啞:“殺兄之仇、不共戴天,不能不報。” 賀熤一時不知當(dāng)說什么好,只無言拍了拍他肩膀。 蕭莨閉了閉眼,略微平復(fù)住心緒,叮囑賀熤:“這些事情,還請你不要告訴阿榮和我家中人,兄長之仇我會去報,我不想將他們牽扯進來,更不想叫他們知曉真相愈加傷心。” “好。” 蕭莨回過身,岔開話題:“劉崇陽與祝鶴鳴做的這買賣,你們定國公府可也做得?” 賀熤一怔,沒聽明白他意思。 蕭莨擰眉,與之解釋:“我給你足夠的銀錢,你想辦法為我運送糧草和軍需來西北,朝廷撥下的糧餉杯水車薪,軍中將士吃不飽穿不暖哪有力氣打仗,我只能另尋辦法。” 賀熤訝然問他:“那得多少錢,你哪里來的銀子?” 便是如他們這般的國公府,有百年家底,即便賠上全副身家,想要養(yǎng)活三十萬邊軍,也遠遠不夠。 “……你隨我來。” 趁著尚未天亮,蕭莨帶著賀熤縱馬出營,去了西南方的山上。 下馬后又往深山里走了半個時辰,便見到有數(shù)十兵丁模樣的人在此警戒守衛(wèi),見到蕭莨上來,立刻有人過來與他見禮,蕭莨微頷首,吩咐道:“帶我們進去里頭看看。” 撥開層層灌木,便見一只容一人進出的洞口,往前走了百余步,又別有洞天,山洞變得奇高奇深、燈火通明,一路過去,有千數(shù)兵丁正忙碌地干著活,開鑿著山體。 賀熤瞪大眼睛,詫異望向蕭莨,蕭莨解釋道:“這座山中有一條金礦脈,儲量巨富,這些人晝夜輪班在此開鑿,不用太久第一批金就能開采出來。” 他并未打算藏私,他精力有限,必須找一個可靠之人為他做這事,定國公府雖有內(nèi)憂,但賀熤此人無論品性還是能力,他都信得過。 賀熤聞言下意識地咽了咽唾沫:“當(dāng)真?” 蕭莨環(huán)視著四周,眉目沉沉:“是真的。” 賀熤終于回神,用力一撫掌,興奮道:“有錢便好辦了,如今世道雖不太平,但那些世家閥門依舊富得流油,私莊上的產(chǎn)糧多得吃都吃不完,卻寧愿堆著生灰,也不肯施舍丁點拯救天下蒼生,只要有錢一切都好說,再者說,我賀家先祖可是做過海運生意的,船也還有,即便如今閩粵被那些匪寇占據(jù)了,江浙一帶一樣能出海,去南洋去東洋甚至西洋都不是問題,你想要什么,我都能給你買回來。” 蕭莨肯帶他來這里,便是擺明了信任他,與蕭莨做這樁生意,他定國公府少不得也能沾光分一杯羹,即便日后他曾祖父去了,他亦能有機會重振家業(yè)。 賀熤越想越激動,拍著胸脯與蕭莨保證:“蕭兄如此信任小弟,小弟定當(dāng)竭盡所能,不負蕭兄重托。” 蕭莨心頭微松,點頭道:“多謝。” 京城,甘霖宮。 皇帝歪坐在榻上,拉著祝雁停一只手,絮絮叨叨地與他說著小時候帶“他”去外打獵之事。 祝雁停聽得心不在焉,自加大藥量后皇帝迷糊的時候越來越多,時常將他錯認成那位先皇太子,起先他還會糾正他告訴他自己不是鴻兒,后頭便干脆懶得說了,皇帝喊他他便應(yīng),將皇帝哄得高高興興。 皇帝說著說著又老淚縱橫,祝雁停看著莫名有些心酸,無論這位皇帝有多昏庸,但至少,他這份拳拳愛子之心,卻是不摻假的,不像他,從小到大都未感受過他父王對他的半分親近之意,雖然他也不知他父王為何這般不喜他。 斂了心思,記起今日進宮之前他兄長特地叮囑的事情,祝雁停打起精神,問皇帝:“陛下,前些日子內(nèi)閣首輔以老乞休,其余那幾位資歷都還不夠,您打算提誰上來?” 皇帝呆怔了半晌,才心神恍惚道:“鄭從年歸鄉(xiāng)養(yǎng)老了?倒似有此事,他好像跟朕說過,他跟朕說過么?” 這便是當(dāng)真神智不清,才不過幾日的事情就已迷迷糊糊記不清楚了,祝雁停耐著性子道:“確實回去了。” 如今這位鄭首輔是劉崇陽倒臺后從次輔提上來的,年歲已大,并不怎么管事,只占著個虛名,許是看出朝中風(fēng)向不對,果斷與皇帝提出要回鄉(xiāng)養(yǎng)老,不想再沾染這些事情,皇帝之前也已允了。 “哦,鴻兒不說我都忘了,走了便走了吧,”皇帝晃著頭,低聲自言自語半晌,又捉緊祝雁停的手,滿臉期盼地望向他,“鴻兒如今也快有二十了,朕將朝堂上的事情都交給你,你是太子,自當(dāng)能做好的。” 祝雁停垂眸沉聲喃喃:“陛下,鴻兒沒那個本事,還是叫兄長去做吧。” “兄長?”皇帝目露不解,“鴻兒幾時有兄長了?” “鴻兒有兄長的,陛下忘了罷了,”祝雁停與他一笑,“父皇,鴻兒不會騙您的。” 皇帝一愣,抱著祝雁停嗚嗚哭了起來,他的鴻兒又肯喊他父皇了,他的鴻兒當(dāng)真回來了…… 祝雁停輕拍著皇帝的背:“父皇,您可愿意用兄長?” “用、用,鴻兒說用就用。”皇帝忙不迭地答應(yīng)。 祝雁停回到王府已過了戌時,祝鶴鳴正在書房中等他,見到祝雁停進來,沉聲問他:“今日怎回來得這般晚?可用過晚膳了?” “在宮里用過了,哄著皇帝睡了才出的宮。”祝雁停隨口答道。 祝鶴鳴的神色稍黯,又問他:“我要你與皇帝說的事情,你可說了?” 祝雁停點頭:“說了,他答應(yīng)了,你叫人準備圣旨吧,我拿去讓他蓋上玉璽。” 祝鶴鳴用力握了握拳,高興了些許,隨即想到什么,面色卻又沉了下去:“還有一事,我們得想辦法,換個人去西北統(tǒng)領(lǐng)戍北軍。” 祝雁停端著茶盞的手一頓,神情微僵:“為何?” 祝鶴鳴咬牙切齒道:“前些日子,蕭莨以里通外敵之名軍法處置了周簡,他是故意的,他必是想要對付我懷王府……” 祝雁停重重擱下手中茶盞,皺眉問祝鶴鳴:“兄長,周簡不是劉崇陽的人么?你怎還與他有聯(lián)系?劉崇陽做的那些事情你當(dāng)真有參與?” “先前的事確實是劉崇陽他一人所為,我亦被他騙了,后頭我才將周簡收為己用,蕭莨如此不將我放在眼中,直接處斬了周簡,他便是打定主意要與我懷王府對著干了。” 祝鶴鳴面上說得鎮(zhèn)定,其實心底已有些發(fā)怵,殺蕭蒙之事是劉崇陽出的餿主意,他只是未有反對而已,可蕭莨能放過他嗎?他懷疑蕭莨已經(jīng)知道了這事,卻故意隱而不發(fā),說不定還會有什么更大的后招在等著他,這段時日他夜不能寐一直提心吊膽著,卻又不能與祝雁停說。 若是被祝雁停知曉自己有份參與害死蕭蒙,他還能這么一心一意幫自己嗎?祝鶴鳴并不愿意拿這個去賭。 “兄長!”祝雁停有些氣怒,“周簡是什么人?里通外賊、通敵叛國,這樣的人,怎么能用?你怎能如此糊涂?” 這還是祝雁停第一次在祝鶴鳴面前說重話,祝鶴鳴一愣過后冷了神色:“你覺得我不對么?戍北軍中除了一個周簡我們根本插不上手,三十萬兵馬在外,即便蕭莨是你夫君,你能這般放心他?” “可如今你想如何?換了蕭莨么?”祝雁停氣急道,“兄長你怎不想想,蕭莨處置了周簡,手中必有他做的那些事情的證據(jù),想必也已知道了你與周簡之間的往來,未將你牽扯出來,已是給你留面子了,你還要如此針對他,萬一真激怒了他,他將你與劉崇陽、與周簡之間的干系全都揭出來,即便現(xiàn)在我們能將事情按下去,也會有無窮無盡的麻煩,還叫蕭莨徹底站到了我們的對立面,你又何必多此一舉?” 祝鶴鳴的面色愈發(fā)難看,卻沒法與祝雁停說,蕭莨此舉根本不是給他留面子,殺兄之仇豈是這般容易揭過去的,他一定還有后招,一定還有…… “兄長,”祝雁停繼續(xù)勸他道,“皇帝已經(jīng)答應(yīng)了要重用你,眼下京中之事才是最重要的,只要我們能徹底把控住朝政,帝位便如囊中之物,何愁將來。” “你讓我再想想……”祝鶴鳴心下惶惶不安,但也不能再說什么。 祝雁停說的沒錯,萬一激怒了蕭莨,現(xiàn)在就與他魚死網(wǎng)破…… 無論如何,他都不能叫祝雁停知道那些事情,至少不能在他還需靠著皇帝行事,大權(quán)在握之前。 第57章 都是假的 夏五月。 酷日當(dāng)空,黃沙滾滾,烽火硝煙裹夾著血腥味正四處彌漫。 蕭莨手握韁繩立于馬上,目視著前方,左側(cè)眉骨上橫亙過一道猙獰傷疤,叫他冷峻的面龐更多了幾分凌厲的肅殺。 “將軍,我們幾時發(fā)起進攻?” 一側(cè)的副將已有些按捺不住,激動問他,蕭莨眼中晦暗更深,低聲喃喃:“再等等。” 開春之時,北夷朝廷的汗位終于塵埃落定,出乎所有衍人的意料,北夷非但未有如他們所愿持續(xù)動蕩乃至四分五裂,橫空出世的旁系年輕王爺壓下所有反對之人,以強權(quán)鐵腕之勢登上帝位,一夜之間平息了內(nèi)患,還大舉增兵至衍朝,西北再次告急。 戍北軍雖對外號稱三十萬人,實際連年征戰(zhàn)后還有作戰(zhàn)能力的兵丁最多不過七成,且分散在幅員遼闊的西北三州。只好在自去歲與賀熤達成合作后,戍北軍糧草短缺、軍需不足的困境終于得以緩解,拿下駱城后蕭莨也并未貪功冒進、貿(mào)然取進涼州腹地,這一年的時間他下令大部隊屯兵cao練、休養(yǎng)生息,只帶著小股人馬收復(fù)了幾座不被北夷人看重的小的城鎮(zhèn),如今戍北軍兵強馬壯,即便人數(shù)不占優(yōu)勢,對上北夷人亦有一戰(zhàn)之力。 今次他們的目標,便是這涼州與雍州交界處最大的府城西囿,這是蕭莨赴任后第一次的大規(guī)模戰(zhàn)役,他親自領(lǐng)兵三萬人,圍城半月,已數(shù)次攻城,如今只等待時機,發(fā)起最后的總攻。 副將望著蕭莨刀削一般的冷厲側(cè)臉,心頭慨然,如果說蕭莨首戰(zhàn)帶兵攻打駱城旗開得勝,是有投機和運氣的成分在其中,之后種種卻是叫他們親眼見識到了這位年輕將軍過人的軍事才干。他甚至比他們這些軍中老將更沉得住氣,在所有人都勸他趁著勢頭大好一舉直搗涼州腹地時,他卻下令養(yǎng)兵蓄銳,也幸好是如此,否則即便他們先前奪回了失地,現(xiàn)下北夷人大舉進兵涼州,疲兵憊馬對上對方的虎狼之師,才收復(fù)的失地只怕又要易主,更會重創(chuàng)戍北軍的銳氣。 眼下戍北軍正兵馬強盛,蕭莨卻未選擇在夷軍大部隊所在的涼州與之硬碰硬,而是將目光轉(zhuǎn)向了雍州,只要奪下西囿,便能斷了夷軍在涼州與雍州的聯(lián)路,他們再好分頭殲之。 如今勝利已就在眼前! 日暮之時,有信使快馬來報,徐副總兵已帶兵截住了夷軍的后部援軍,與之鏖戰(zhàn)兩日,大獲全勝,現(xiàn)援軍殘部已狼狽退走。 蕭莨的眸光亮了一瞬,沉聲道:“好。” 沖鋒號角又一次吹響,城樓上的夷軍慌亂擺開應(yīng)對陣勢,望著城下前方?jīng)坝慷鴣淼拇笱苘姡瑥垙埰v的臉上俱都寫完了恐懼與絕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