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縮著脖子的葉哥不斷搓手,問他:“怎么樣,還順利嗎?” 程椋打包票道:“你就等著簽合同吧?!?/br> 他與葉哥并排走在長廊,和葉哥復述面試經歷。著重強調面試官稱贊他形象好氣質佳,添油加醋地描述了自己在展示代表作和最近閱讀書目的優異表現,一字不差地背誦剛見面時面試官對他的贊揚,刻意模糊了有關于萬松巖的片段。 為謊言鼓舞的葉哥,夸張地在道路旁手舞足蹈:“我們撥云見日啦!” * “褲腰太大了,有多余的腰帶嗎?” 熙攘的人群沒有得出回音,造型師決定自食其力。她在抽屜里摸索出一截棉繩,綁在程椋腰上,“沒有腰帶,只能先這樣湊合。上衣夠長,垂下來能遮住。你是火炬手,應該不會有什么大動作吧?” 狹小的休息室人聲鼎沸,咖位比不過保潔的程椋沒有單獨化妝間。他發配作大雜燴里的一類。 造型師的汗珠淌到鼻尖,程椋反倒覺得是自己對不住她。他略帶歉意地說:“我沒事。你也辛苦了,謝謝你。” 于疲憊中抽身的造型師,由此多看了他一眼。 程椋實打實的美麗令她驚嘆不已——搞不懂娛樂圈什么機制。按照顏值排行,能在她在電視臺工作數年,見過藝人里排到前三的如此美人,居然是個發配后勤休息室的糊咖。 有禮貌的樣子也不像會得罪大佬;搞不懂。 她幫程椋整理完衣領后,又不放心地去他腰上看一眼。確認程椋裝束無誤,造型師滿意地舒了口氣:“最好去藝人化妝間問老師討點散粉,他們應該會幫你。否則上鏡不太好看。” 程椋再次道謝。造型師對他離開的背影送上祝福,像是游戲人物吃了好加成,身后會出現晶晶亮的拖尾,此時他身后飄揚的是“早點有自己的化妝間”。 等節目組通知他預備就位。看上去煥然一新的程椋來到候場區域,不知道的以為他要獨挑節目大梁。 “火炬點的是真火,交接的時候多加小心,別傷到自己?!?/br> 導演將火炬鄭重交予程椋,其言外之意,卻是希望程椋別傷著金貴的萬影帝。 平直舉起火炬的程椋,火苗正好在他額頭的高度。小小的橘色火焰簇成一朵,一如初次遇見萬松巖時的驚喜,好比賣火柴的小女孩學會擦亮火柴。 直到被允許進場,大老遠看到真實萬松巖的程椋,失望的想請人來滅火。 萬般復雜情緒一并上涌至心尖,程椋走路都要同手同腳。見到萬松巖就是霉運的開頭,從電梯停運就能夠窺見一斑。 程椋的無力令他無窮盡地放低要求,但愿節目組不要克扣他的工資。 那時萬松巖站在領獎臺上。嘉賓們眾星拱月在他身邊,將他襯作由滿天星包圍的玫瑰花。 但萬松巖是最年少有為的影帝,他的野心和身份不會讓他局限在紙包的花束里。一定有植物園為了某一種珍稀花屬的盛放,調動滿園綠植為它做紀念,美其名曰花朝節。 程椋在其中扮演澆水的園藝水壺。 他的大腦宕機到萬松巖接過火炬的一刻。高高在上的萬松巖,附身接納曾經的隊長遞來的火炬時,不可避免地搭上了程椋的手指。 也許是錯位視覺,也許是蓄謀報復。萬松巖逐漸收緊的手掌使程椋一愣。 他如夢初醒——萬松巖握住的是他的手。 邊上的嘉賓們卻恰到好處的鼓掌,身在局中的程椋險些以為他們正慶祝自己與萬松巖,在鏡頭見證下并不兩情相悅的重逢。 光是臆想自己窘迫的神情,程椋便焦灼萬分。全然顧不上節目錄制的程椋,準備落荒而逃之時,萬松巖的目光卻把他留下。 萬松巖的眼神非同尋常,像是清澈卻深不見底的水塘。程椋在他十六歲時嘲笑過他,說為什么總是看上去大哭完一場?男兒有淚不輕彈。 在他二十一歲時,程椋反應過來那是玻璃膠,黏著他的所剩無幾的靈魂,不肯放他走。 被分割開的程椋,靈魂對身體大喊——跑啊。 靈魂是最希望拔腿就跑的人,身體卻落地生根。無法動彈的程椋說眼前的萬松巖虛偽、荒誕,罵他戲里戲外分不清。要是萬松巖的眼睛真是心靈的窗戶,含情脈脈一分不假,五年前為什么舍得不告而別,拋下turquoise飄洋過海。 造謠萬松巖不為人知的愛情,侮辱的是程椋自己。 萬松巖帶給程椋一種拿不穩火炬的錯覺。好久后他才離開程椋的手,扶起火炬筒稍微靠上點的地方。 舞臺邊上的禮花恰好引爆,斑斕的彩帶降落在萬松巖的頭上,襯得他五官更加艷麗。 他的意氣風發與領獎臺下的程椋割裂開來,終于如愿以償的程椋,迫不及待落荒而逃。 程椋自以為十分克制,至少他是走路并非沖刺。 錢還是難賺!早知道不來。 他不知道的是導演在攝像機后,要求查看慢鏡頭回放。她像是胸有成竹,半商量半認真地商量地問:“莫名其妙放慢鏡頭會不會太突兀?” “不可能,大家肯定都在看萬松巖,誰會在乎他和火炬手在握手?!?/br> 攝影師說,“但是萬松巖也不太對,他像要一頭栽到人家身上去啦?!?/br> “他們兩個好像認識。”導演靈光一閃,“你記得萬松巖經紀人說‘萬松巖回國發展,非常需要提升知名度’的事情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