認識他十七八年，原淮絕對沒見過他什么時候有過這種神情，笑是經常會笑的，但是這種從笑容里溢出來的深層次的溫柔，和平常的笑不一樣，很不一樣。

    原淮心里一咚，隨即低頭吃東西，吃了一會兒后，剛好手機響起mama的電話，他拿起來去遠處接，接了三分鐘，回來時，他故意走得很慢，眼神則遠遠落座在那張桌子上。

    席杭坐在外面，一直在給金霖添湯加菜，金霖也好像調皮著要去給他夾，然后不知道席杭和她說了什么，她邊夾菜邊笑起來揍他，結果那只夾菜的手不小心擦過火鍋的邊緣，她馬上縮回來，被燙到了。

    席杭一秒拿走她筷子，把她的手浸泡在冰涼的水杯里，邊給她降著溫，邊湊近摸她腦袋，哄著她沒事，神情萬般心疼與寵愛。

    原淮站停在拐角處，手抄口袋中靜靜看著這一幕。

    浸泡了一會兒后，席杭拿起她的手看了看，完了抽來濕紙巾給貼上，包裹起來繼續降溫。

    末了放開她，自己撈起東西到她碗里，撈了一整碗，全部是她愛吃的，回頭再攬著她一起吃，邊吃邊看她，也注意注意她的手。

    全程小心仔細，無盡的柔情都流瀉出來了。

    原淮瞇著眼眸，深深呼吸著：這小子喜歡她？真的喜歡上她了？什么時候的事。

    還是他看錯了。

    原淮慢條斯理走近，到了距離桌子不遠處，他聽到，席杭跟身邊的人說話，“還疼嗎？嗯？回去上藥好不好？”

    “不用，不用的，吃。”

    “你個傻瓜怎么燙到的？”

    “我夾菜嘛。”

    “要吃什么我自己不會夾，你給我夾什么？笨蛋。”

    她甜甜笑起來，“那我要禮尚往來嘛，這樣你才不會覺得照顧我麻煩。”

    “麻煩什么，”他聲音含笑，捏她的臉，“夾個菜就麻煩了？我喂你吃都可以。”

    原淮閉上眼睛，長呼口氣，走近去落座。

    席杭看到他來了，微頓，回想自己剛剛的話，再看看對面人的眼神。

    原淮抬眸：“怎么了？”話落他看金霖的手，“金霖你怎么了？”

    “燙到啦，沒事沒事，不疼。”

    他點點頭，“小心一點，要吃什么讓席杭給你撈。”

    金霖笑，“我又不是不能自理，怎么都這么說。”

    原淮心口滋味難明，瞄著對面淡然在用餐的人：這位明顯想要捧在心上了，什么都他來，他很愿意，很開心。

    吃完火鍋，三人和去年開學一樣，踩著月色閑情逸致地走在回楓巷的路上。

    金霖無憂無慮很開心，一路在踢一顆石子，已經踢了二十米了，還鍥而不舍，看樣子要把它踢進自己家門。

    席杭云淡風輕地在看她玩，偶爾扯扯唇，低語，“小心踩到摔了。”

    原淮心情最沉重，好在走了一半，身邊的人終于和發現，瞥了瞥他，“你怎么一直不說話？想你家同學了？那趁早送飯去吧。”

    原淮哼笑了下：你他媽是想把我支走是嗎？你好撩撥她！

    他瞪了他一眼。

    席杭不明所以，挑眉。

    金霖轉頭看來，“哥哥你要走了嗎？”

    “沒有。”

    “那你怎么還不走啊？”

    “……”原淮頓了頓，掃了眼過去，你怎么回事你這個小東西，不要告訴你哥你也喜歡這小子！

    金霖沒注意到他不太友好的眼神，自顧自找死般的好奇，“你確定你女同學這會兒還不吃嗎？都已經七八點了，還是你想送宵夜。”

    “嗯，宵夜，現在不走。”

    “哦，那你今晚不回來嗎？”她笑了。

    原淮瞇眼，一口血差點吐了，他怎么感覺這小東西也在支走他，而且支得更加瘋狂，還想要他徹夜不回來。

    到了家，金霖回24號房子洗漱去了，另外兩人到23號，也是各自洗漱。

    大概一個鐘后，原淮下樓拿手機叫外賣。

    等外賣送達的時候，席杭從樓上擦著頭發下來，來拿落在客廳的手機。

    原淮隨口道：“坐會兒。”

    “嗯？”席杭扭頭看了眼沙發上的少年，隨即從他平靜到不是那么正常的臉色與微涼的眼神中看出一絲絲不對勁。

    席杭腦海里當即晃過早前在餐廳里，他說完甜言蜜語，這人忽然出現的場面。

    頓了頓，他輕咳一下，在隔壁沙發坐下。

    原淮瞄了眼他，“席杭。”

    “嗯？”

    原淮斟酌一下，“你覺得我們倆這樣的姑表兄弟，還不夠親嗎？”

    “……”

    “我記得一年前你說過，絕對不想和我親上加親的，你失憶了？”

    “……”

    “你他媽現在是想尊敬尊敬我了，改口喊哥？”他眉眼微動，灼灼瞥他，“你想當我妹夫？”

    “……”

    第59章

    客廳靜謐無聲，屋外八月秋風灌入進來，徐徐撩動屋內的植物。

    席杭薄唇輕抿著，眉眼不動地看著對面的人。

    原淮挑眉。

    席杭默了默，一笑。

    原淮心瞬間窟窿出一個洞，從他這個笑里看出來，他承認了，他沒否認。

    “席杭。”他壓著聲音，忍著氣喊他。

    席杭靠入沙發，輕呼一下，“對，我喜歡她。”

    原淮斂眉，“什么時候？是不是很久了？”

    “嗯，過年的時候。”

    過年，果然，原淮點點頭，那會兒他就察覺出他對她過分在意了，但他沒承認，果然……

    席杭看他，“我覺得沒什么，她和我又沒血緣關系，我可以喜歡。”

    “你大爺你再說一遍，”原淮差點起來踹他，“我把她帶來讀書，你他媽把她拐走了，你讓我到時候怎么跟我爸媽交代，怎么跟她爸媽交代！”

    席杭微笑，“她現在也沒和我在一起，只是我單方面的喜歡，你擔心那么遠做什么？”

    原淮更氣了，“你他媽的，是個人都看得出來她現在依賴你更勝過我了，滿心滿意都是你，心里估計早就不對勁了，你再動動手指頭她就朝你飛去了，你他媽把人撩走了跟我說還早！”

    席杭定定看他：金霖，滿心滿意都是他？有可能很快就喜歡上他？真的？

    “你說話，艸。”原淮氣得不行，連爆粗口，實在忍不住了。

    席杭回神：“如果真有那一天，她和我在一起了，我會去解決這些事的，你爸媽，她爸媽。”

    原淮還是覺得太陽xue突突作響，試圖跟他講道理，“她是我表妹，我爸那邊的親戚，他的外甥女，席杭你知不知道？？而你是我媽的親戚，我表兄弟，你們和我都是親戚，你們不合適！”

    “我覺得很合適，親上加親不好嗎？”

    “……”臉呢，你他媽臉呢，“老子不想和你親上加親。”

    “我想。”

    “……”原淮抬頭，“滾！”

    席杭低笑，“我是認真的，我喜歡金霖，喜歡到骨子里了，我沒辦法放棄她。你把她帶到我面前，帶進我生活了，我沒辦法再把她推出我心底，好像這輩子她就沒出現過。對不起原淮，我不行。”

    “你有什么不行的，你才幾歲，到時候去讀大學，你去喜歡別人，你別喜歡我家金霖了。”

    “她會和我一起讀，我已經跟她說好了，年后我們就走。”

    “靠，你是不是一早就打好算盤的，想著治好她的心理問題讓她跟你一起去美國。”

    “我是真心想要她好起來，去享受外面的世界的；好起來后能跟我去美國，也恰好，只是恰好。”

    “她呢，她就答應了？什么時候答應的？”

    “她可能覺得，跟我去美國也是個不錯的選擇，比跟你去英國合適，所以，她今年生日的時候就答應了。”

    原淮覺得滿世界刮起北風，覺得自己該死，親手把她推到他身邊一樣，他這一年來想著席杭會照顧她，反正他閑著沒事，所以去哪兒都把這小精靈交給他照顧。

    然后，自己浪去了，自己和他的葉幸茴，玩去了。

    完全沒想到有一天，這個人會照顧著照顧著，惦記起了她。

    原淮雙手手肘撐在膝上，人彎著身，垂眸在出神，半晌，他道：“要是金霖也喜歡你，和你在一起，然后哪天你倆又分手了呢。”

    席杭輕咳，“不會。”

    “你他媽別給我說這些完全保證不了的，別說余生了，就大學四年也是一個漫長到充滿不確定因素的過程，我就覺得會。你說到時候怎么辦？你是不是不想走我這門親戚了？”

    席杭真心覺得不會，沒法回答這個問題，“我要么不和她在一起，要么我們只會親上加親，絕對不會因為這一件事，到最后幾家人關系有什么隔閡，我保證。”

    “你厲害，你十八歲還差三個月，你跟我保證到死的事。”

    “……”

    外賣送到了，在按門鈴。

    原淮深深看了他一眼，起身去拿，回來后，他發信息問葉幸茴起來沒，邊發邊和隔壁沙發的人說，“我找機會和金霖聊聊，她要是這會兒對你沒一分一毫的心思，你就不許追她。”

    席杭一頓。

    原淮收起手機，看去，“她要是沒有，你就收起你的心思，不許再撩撥她，大學的時候也老實讀你們的書，就這樣，到此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