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隔著朦朧光線，他還一度懷疑，那是什么東西，淺金色頭發(fā)的洋娃娃？？

    原來是個……人。

    金霖有些發(fā)顫，被原淮抱入懷中安撫：“沒事沒事，金霖不怕，就是一點血跡而已，席杭估計去殺雞了，他有個親戚開生鮮屠宰場的。”

    金霖：……

    席杭：？？這親戚是你嗎？

    他低頭看了眼自己皺巴巴的袖口上幾道紅色，又斜了眼屋里。

    正要抬腿進去，原淮一個眼神殺過來，不許他進，他遂腳步再次頓在那里。

    原淮的鬼畜安撫還是對單純無邪的金霖起了一點作用的，她身上散發(fā)出來的不安緊張氣息已經能感覺在消散了，不時，從他胸膛悄悄抬起腦袋。

    席杭見此，終于斜斜勾起了一點嘴角，出聲：“這就是你家，小……精靈？”他眼神落在原淮肩頭那個小腦袋上，帶著一點點探究意味。

    金霖眉頭又一皺，感覺從對方話里與眼里發(fā)現了一句：這什么人啊，膽子這么小。

    席杭被她那雙鳳眼里散發(fā)出來的小小兇光瞪得不明所以，想起剛剛從超市出來路過隔壁的寵物店，一只金白色的小奶貓爪子搭在鐵籠上，看著他張嘴喊叫，奶兇奶兇的。

    兩秒后，他悠悠收回視線進去。

    金霖還是想回去，在原淮面前喃喃著她要走，原淮急忙把她按住，拐到沙發(fā)區(qū)坐下，“沒事的，金霖不怕，席杭是好人，不危險的，不用怕他。”

    金霖抿抿唇，兩只食指纏繞在一起，像只委屈巴巴的小貓。

    她仰頭還想說話，原淮卻拍拍她的腦袋后說去給她倒牛奶，隨即跟著席杭往廚房去了。

    走近后他壓低聲音問：“你袖子怎么回事？”

    “去殺雞了。”

    “……”

    原淮抬腿就要踹，但那一秒想起不遠處的金霖，她目前心理問題不輕，最怕這種場面了，一時生生剎住。

    轉頭聲色壓得更低了，“趕緊的，干嘛去了？你怎么買個晚餐買那么久？”

    席杭把另一只手上拎著的袋子丟到廚房料理臺上，扯起那只帶著血跡的袖子，轉了轉手腕，“沒事，和人打了一架。”

    “？？？”原淮挑眉，“和誰？”

    “聽話語，隔壁校的吧。”

    “那你和人打什么架？不認識。”原淮去扯他白色t恤袖子，“還玩出血來了是吧，這不是你的吧？”

    “不是。”席杭收回手，隨口道，“就從超市出來，遇見那幾個小子堵我前面的一女同學。”

    “呵，”原淮驀的嘲諷，“你他媽還路見不平，我怎么就那么懷疑呢。”

    話落原淮就去掃了眼料理臺上的超市購物袋，他嘴上也就隨口一奚落，本質上也沒真懷疑什么，這小子再不管閑事，也不會見到軟弱的女同學被欺負而坦然無視路過。

    不過沒想到席杭也沒理他的態(tài)度，閑閑還真解釋了句，“人幫過我，那女孩子。”

    “幫你喊到了？”原淮隨意調侃完，伸手撥了撥他買的食材，“嘖，你原來不是去餐廳買晚餐，而是還這么閑情逸致買東西回來煮的？”

    話落見席杭還在轉手腕，他問：“你手怎么了？”

    “往墻上撐的時候好像沒撐到位，扭傷還是，骨折了。”

    “……”原淮瞇起眼，“你和幾個人打架？”

    “一開始四個，后來還來了兩個。”

    “牛逼，”原淮覷了眼，打開冰箱倒牛奶，“玩這么大還不忘收手后把從超市買的雞rou拿回來，誰聽了不夸席杭哥哥一句厲害呢，服氣。”

    席杭：“……”

    原淮出了廚房，又轉身站停，側眸：“你滾去把衣服換了再出來，不要嚇著我家金霖了。”

    席杭瞇眼，想問一句，怎么膽子那么小，原淮卻已經走遠了。

    客廳里的金霖仰頭正百無聊賴卻不敢動地盯著天花板吊燈，聽見腳步聲，原本還微繃著的氣息馬上放松下來。

    原淮把牛奶給她，隨后想想，把她帶出去，“到隔壁24號房子去，金霖住那邊，不用管席杭。”

    金霖想到剛剛那人那副好奇的眼神里含著的若有似無的某種笑意，就也心里的玻璃框框響，小心肝覺得不舒服，不想去管了。

    原淮家里為了他們上學買的兩個房子分別在北凌街的24號和23號，挨在一起的，中間只隔著十來米草坪，之所以買兩個房子是因為一開始準備一間給他和席杭住，另一間大人閑著沒事過來看看他們時可以下榻，但是后來人一忙，也沒有哪家的大人來管過他們了。

    好在原淮偶爾會突發(fā)奇想回來24號住住，所以房子里外也沒長草。

    進了屋，里面正在打掃的阿姨是原淮今天去吃喜酒前從隔壁喊過來的，讓她把各處都收拾收拾，通通風。

    原淮帶著人上樓看看，邊走邊和身邊他的小金霖說：“過兩天注冊我?guī)闳ィ蛘呦紟闳ィ覀z都是誰有空誰幫忙去的。”他淺笑，看過去。

    金霖一聽，白皙臉孔上的兩道秀眉當即微皺，側眸喃喃：“你……沒空嗎？”

    原淮看著她琥珀色的眼珠子里星光流轉，直直看他，漂浮著某種希冀。他一頓，想著她應該是和席杭不熟，加上剛剛被嚇到，所以還是想和他一起。

    轉頭又想起姑姑一家囑咐他要試著讓她多和外界接觸。

    他淺笑摸摸她的腦袋，思索一下給她說點什么，好讓她降低對席杭第一面就那么‘血腥’的不良印象……“我不確定，沒事，席杭陪你去也沒事的，這小子脾氣挺好的，平時只是懶散了點，不喜歡回家，覺得不自由。他游戲打得很溜。”

    金霖聞言，眼眶里的光芒閃了閃，一秒推測，“那他……剛剛是和人打架了嗎？”

    “……”原淮輕咳，“就是和幾個朋友玩玩，有一個摔倒時劃破手腕了，血跡是席杭去關心朋友時留下的，沒事不用怕，我們席杭哥哥還是很有愛心的。”

    “哦。”她半信半疑地點頭。

    原淮繼續(xù)給他洗白：“他成績也很溜，有去考試的話是一定在年級前幾徘徊的，所以你剛來有不懂的，他完全還能教。”

    “有去考試，是什么意思？”她挑眉，不解。

    原淮靜默一秒，悠悠道：“就是他偶爾不想考，就沒去。”

    “……”金霖瞇起眼，終于失笑，“哦~”

    原淮嘆氣，也不再說席杭能教她了，確實沒有說服力，又疑似打架又打游戲還曠課，第一面印象可太差了，誰信吶。

    “哦，對了，”他終于想起來一個能挽救席杭的事情，“他這會兒在做飯呢，席杭會做飯的，待會兒去蹭他的飯。”

    金霖沉默三秒，喝了一大口牛奶，“不了不了，我不餓。”

    二樓主臥已經收拾出來了，此刻正開著落地窗在通風，金霖捏著牛奶杯站在那道風口，一頭金白色的軟發(fā)被吹得起起伏伏，來二樓關窗的阿姨在門口見了，直夸她頭發(fā)好看，人更好看。

    金霖回頭，一雙鳳眼瞇起來，里面晃蕩著笑意。

    她現在很少會主動和陌生人說話，就只笑著沒開口。

    阿姨見此更被她笑顏俘獲了，所以進來就主動帶她在寬闊的臥室走走。

    原淮自己坐在床尾沙發(fā)，和席杭溝通溝通待會兒的第二次會面，確保全程順利。

    原淮：【你衣服換了沒？】

    三十秒后，席杭回信：【換了。】

    原淮很滿意，【你要煮什么？加我的份。】

    席杭：【自己煮去。】

    原淮：【……】這小子，怎么那么不友愛，【我今晚吃不多。】

    席杭：【吃你最親的親戚喜酒，還虧待你了？沒吃好？】

    原淮：【你不知道，我中途先走，去找金霖了。】

    席杭大概不知道該說什么，所以沒回。原淮為了待會兒能蹭一口熱飯，打起了關愛牌：【你手怎么樣了？要不要去醫(yī)院看看？】

    【疼死了，你來煮吧。】

    【……】原淮最煩煮飯了，平時都是阿姨煮，但今天他喊阿姨來幫忙打掃這間房了，導致那間人才空缺。

    措辭了一下，原淮折中悠悠道：【要不，我再叫兩碗面來？我今晚給金霖從那酒店打包去，她可喜歡吃了。】

    【呵，那我買的雞rou怎么辦？】

    【凍著唄。】

    【我現在要吃。】

    【……】還饞上雞rou了，絕了，你特么三年沒吃雞rou啊。原淮收起手機，不聊了，去看金霖。

    她在陽臺看星星，他摟著把人帶到里面二樓各處逛了逛，不多時就下去往隔壁走，“去蹭蹭席杭的飯。”

    金霖知道他今晚提前離開了宴席，肯定沒吃多少，所以雖然一點不想踏足那間23號的房子，但還是沒說話，硬撐著進去了。

    席杭瞄了眼他們，用那只沒受傷的手拿了一把筷子丟餐桌上，阿姨已經在隔壁打掃完過來給他幫忙了。

    原淮樂了一聲，一看他那幾雙筷子就知道這人還是值得關愛的，“你手到底怎么樣了？”

    阿姨從廚房里聽到，嘆了口氣：“待會兒要是不太晚，原淮就和席杭去醫(yī)院，估計是骨折了吧，碗都拿不了了。真是欠收拾，打架打到這個地步，回頭家里人知道了，回去閉門思過。”

    金霖聞言，腳步剎住，眉頭擰了起來，轉身。

    原淮回神，暗道不好，馬上攔住她把人帶過去落座，一邊小聲在她耳邊哄著。

    那邊坐對面的少年眉頭微微挑了下，不解地盯著他們倆。

    原淮可太辛苦了，為席杭那點破事愣是撒了三個謊，好不容易菜全上來了，他馬上給金霖盛湯布菜，邊弄邊說：“金霖剛吃面了，吃菜就好了不吃飯，來。”

    金霖瞄了瞄對面靠著椅背閑閑摸起筷子吃自己的少年，也接過了筷子。

    原淮松了口氣，成功揭過話題，“阿姨這紅燒雞塊做得越來越好了。”他自己吃了一口，又夾給金霖。

    對面的席杭眉都沒抬：“那我做的。”

    金霖咬了一口，筷子頓住，吃不下了。

    原淮在桌子下踹席杭，席杭猝不及防，手一抖，筷子啪嗒掉菜盤子里，掀起眼皮不明所以地皺眉。

    原淮摸摸抬頭的金霖，隨后四方無事地繼續(xù)低頭吃雞rou。

    對面的人在廚房里阿姨那“你怎么回事兩只手都骨折嗎”的困惑眼神里，悠悠撿起筷子，暗罵一聲，默默繼續(xù)吃。

    但他從來不是個白受罪的人，邊吃還是邊想了想，看了看對面。

    眼見半餐下來，原淮照顧身邊的小孩照顧得實在過火，一般十幾歲的人不用這樣照顧了吧？就差親自喂飯了，加上早前他剛回來時她見到他袖口血跡的那個反應，實在不像正常人。

    他推測出來，原淮今晚的暴躁，還是和這剛到的小孩有關。

    席杭隨意地瞟了瞟那一頭亞麻金白色頭發(fā)的小腦袋，十六歲，巴掌大的小臉上，五官除了尾端斜斜輕勾的鳳眼很是閃爍靈動的大，其他哪哪恰到好處的小巧精致，看原淮的時候，貌美里加了份懵懂可愛，說話軟答答的，很是無害。

    他看的時候，金霖早就敏感地注意到有人在看她了，她掙扎三秒，一個抬眼，對面少年幾不可察地微怔，隨即若無其事地低頭夾菜。